开学校向来不在商人们的考虑之中,但随着从新学坊里结业的学生进入各家行当里后,商人们才发现这批新式教育下培养出来的人才是多么的可爱。
这些十八九岁经过一年短期培训的结业学生服从命令,识字算数样样拿手,工钱虽然多一些,但作用比之过去的掌柜都不差,而且上手非常快。
如今在政策刺激下,各家都兴建作坊扩大生产,招募工人中免不得有许多生手。比起这些生手,商人们宁愿去新式学校里抢夺结业和待结业的短期学生。
所以,开办学校这个提议一出来,就引起所有人的兴奋讨论。律法中似乎并没有规定私商不可以开设学校的规定,而且私塾学院早已有之。
陈会长沉吟少许,敲敲桌子把讨论声压下来,道:“这事儿先这么定,具体能不能开办,如何开办,晚上我去拜访主公时候顺带问问。不过咱们得先拿出个章程出来,办多大的学校,招多少人,各家如何分摊花费,今儿先商议好。”
张林来到两浙路,第一天校阅之后与杭州城官署衙门开了个短会,商务公署里就传出了主公要点名见见两浙商会的话语,所以才有了商人们坐在这里商讨如何“送见面礼”的事。
……
“主公,两浙杭州商会的陈家礼会长递了拜帖来。”
张林从秘书署署长周敏手里接过拜帖,简单扫一眼放在桌面上,笑道:“动作倒是麻溜的很,这消息很灵光啊。”
周敏笑笑,收回拜帖,问道:“那您见是不见?”
“来了就见见吧,对了,马上饭点,你也来作陪好了。”
“是。”
张林临时征用的这座府邸也是两浙杭州商会捐献出来的,占地十余亩,商会本是好心把地契和房契送来,却被张某人义正言辞地退了回去。
开玩笑,他张林若是收了这府邸,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名声吗?对于张某人来说,如今缺的就是声望。
北地战略志在夺回幽云十六州,说到底就是为了把他的声望推向一个高峰,让他得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作为从胡人手里收复失地的汉家皇帝回归“正统”。
为了这个正统,张某人可是操碎了心。
陈家礼尽管不是第一次进来这个府邸了,但此刻心里却是有些激荡、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坑着头跟着秘书总署的人往前走,七拐八拐地绕过一些院门后,来到了一处较大院子的门口。
门口站着四个腰跨唐刀、背负火枪的亲卫营侍卫,检查了腰牌后才敬礼放他们进入。
进入院门,一个身穿绸袍的三十来岁文质彬彬的秀才从石板路缓步走来,迎声道:“是两浙商会的陈会长吧?我是秘书总署的周敏,主公已在偏厅备下薄酒,请吧。”
“周署长,幸会,幸会,不才正是陈家礼。怎敢劳烦主公设宴,这实在是……岂敢岂敢啊。”陈家礼有些受宠若惊地道。
“都是些家常小菜,陪主公喝两杯就是,走吧,莫让主公等的心急。”
“是,是。”
陈家礼跟在这“秘书长”身后,过了院道进廊道,进大厅转内堂后来到一处偏厅。
主座上,一个实在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正拐着腿在椅上看报,对侍卫的喧声充耳不闻,旁边后堂偏厅有几个侍女端着木盘进进出出。
“主公,陈会长来了。”
“嗯。”张林这才装模作样地撇开报纸,望他笑道:“你就是两浙路的杭州城商会会长陈家礼?”
“小人参见主公!”陈家礼拜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免礼。走吧,刚好也到饭点了。”
张林虚扶,带头走进偏厅,周敏座陪,三人在一张不大的圆桌旁落座。侍女随即上前添酒,欠身退至一旁。
桌上的确是些寻常菜肴,只不过装盘精致些,吃的人身份不同罢了。
“素闻主公勤政,生活质朴,此言非虚啊。”
这话听多也就那样了,张林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两浙公署递上来的札子我看了,陈会长肯带头下乡开坊,确确实实做了件大善事。”
“哪里哪里,都是主公英明,我等不过是贪个名声罢了。”陈家礼恭敬地举杯,敬酒道:“小人斗胆,代表两浙商会敬主公一杯。”
“好说,呵呵。”张林半饮杯中酒,扭头问道:“我记得批给两浙路的军工作坊名额也有陈会长在内吧?”
周敏点头道:“是的,陈会长同时也是商务总署在两浙路的船务海洋运输集团政策批准的五个名额其中之一,有制造四千料大船的资格。”
张林若有所思地应一声,又问道:“工建总署派下来的技术员就位没?”
“年后初八就上工了,陈会长的船坊也是从前官办船坊拍卖后扩建出来的,已是开始运作。”
“哦,是吗?”
陈家礼忙不迭地应声道:“是,是是。多谢总署大人们抬爱,小人能得到这名额,也是天大的鸿运。”
“海运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要运输方式,不管是运人运货也罢,造出来的中大型海船一定要质量可靠。陈会长,这公门的钱说好赚也好赚,可要上点心啊。”
“主公放心,小人定是不敢偷工减料的。”
张林笑道:“你这船坊刚起步,不但要造新船,也得把翻新旧船的活计做起来。眼下用船的地方多,先把旧船利用起来。对了,你这船坊叫?”
“江浙陈氏海洋运输公司,挂在两浙陈氏集团下。”
“与时俱进嘛,不错不错,这名字起的好。两浙一带陈姓商者无数,我希望你陈氏集团能带头做个于国于民有利的大儒商。”
“主公所言甚是。小人今日前来拜会主公,还有另一桩事想当面请教一下。”
“哦,说说看。”
“是。”陈家礼整理思绪,道:“目前商会各家不管是老作坊也好,或是在建的新作坊也罢,大多缺人手。主公兴办新式学校,短期培训出的人正合我等之用,不过还是缺人。所以小人想问问,商会可不可以自行开办学校培训人手。”
张林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商会讨论过的意思?”
“不瞒主公,来之前,大家伙儿确是商议过的。主公放心,若是可以开办学校,一应花销绝不让官署来负担,全部按照官办学校开建和招生。”
“瞧瞧,谁说商人唯利是图的?”张林对周敏呵呵笑道:“你看看两浙商会,就很会办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嘛。这事儿不但要赞同,还得给与一定支持,你回头发个札子给育教公署,把这事当成典型来办。”
“是。”
“教化育民乃是大事,各地官署衙门要推行,也离不开百姓们的支持。商会肯做出表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陈会长,你是打算开一所什么样的学校?”
陈家礼恭敬答道:“主要是招一些年龄十六七岁的少年,派匠人老师傅来教学培训,这样可以尽快地结业,给各家作坊里补足人手。”
后世的南翔技校?很有意思的想法。
“唔,这是短期培训计划,有没有想过长期培养计划?”
“这……”陈家礼吞吞吐吐地道:“请恕小人直言,长期培训的话,小人们虽然家资不薄,却也是负担不起的,有心而无力啊。”
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愿意让孩子去读书识字的。也就是颁发了每天每人五文钱(新货币五分钱)的补贴政策后,很多顽固家庭才愿意放人。
想想就让人脑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