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内战时期。
肯定不是皖南事变,那时候新四军有青天白日的帽徽,而且军装上有臂章。
东北民主联军也不可能。
眼前这些人穿的又不是解放军的军装。
突围?他们刚才说突围?
中原突围?对,就是中原突围!确定了这个判断,我心中又是一声哀叹:命苦!赶上的是艰难困苦的日子,要是大进军、大追击的日子该多好。
然后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个徐亮是哪个部队的。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呀,要知道本哥们对军史研究可是颇有造诣的呀。管他,不想了。这是我的老法宝。
“旅长!”“旅长!”
“旅长,你醒了?!”闻讯而来的卫生员一脸的惊喜。
看来不说话也不是办法:“情况怎么样?”这话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注意到旅长的声音有所不同?不过,头部受了伤,声音有点变化也应该是正常的。
似乎没有人在意,那个严学文说道:“报告旅长,我们冲过陈浩的师直属队的阻截后,在这个小山村已经隐蔽三天了。这里在我们到达前已经空无一人了,这几天没有和敌人接触,上级也联络不上。”
我努力使自己的思维适应现状,说道:“没派人出去侦察吗?”
“派了。”
“怎么样?”
“附近似乎只有陈浩师部的一部分敌军部队。其他敌军和我军部队都不知去向。大概是我军突出去了,敌人大部队尾随而去了。奇怪的是陈浩的师部不知为什么不动?”
张林道:“大约是想找我们报仇,哼,我还想找他报仇呢。旅长,辛兴打了陈浩一枪,眼见的是把他撂倒了,不知道现在死活咋样。”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东边的情况怎样?应该加强那个方向的侦察力量。”我想起来历史上是向东突击的部队保存的最完整,是属于全师而退的那一部分。
张林:“人已经派出去了,是辛兴亲自带队的。”他说的地名更证实了我关于身处与中原突围时空的判断。
“报告!”外面进来一个战士,走近严学文和张林嘀咕了几句。他们似乎很诧异,看了我一眼,严学文轻声道:“旅长,我有事出去一下。”又对卫生员交待一句:“照看好旅长。”未等我回答,起身出去了。
搞什么鬼?难道他们感觉到我这个“旅长”有异?那怎么办?实话实说,不,不能,应该不会是这方面的事情。
一会儿,严学文回来,在门口冲张林他们招了招手,张林、王平也出去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怎么回事?
侧耳细听,隐隐约约听到张林的声音:“这得赶快报告旅长!”
“可是,现在旅长的身体……”
“可除了旅长,咱们谁能明白这事儿?你老严也读了不少书,你不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事情,只有我能明白,他们感觉到异常了吗?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
好一会儿,他们三个一起进来。我不作声,等着他们先开口。
严学文吞吞吐吐道:“旅长,有个奇怪的事情,不得不向你报告。”
来了。我淡淡地应声:“哦。”
“辛兴带人侦察回来了。”严学文继续说道。
“情况怎么样?”我还是这句标准台词。
“他们还抓回了一个俘虏。”
这个严学文怎么这么罗嗦?我皱了一下眉头。
他大概看见了我的不耐,“可是这个俘虏很奇怪,不是国民党部队。他交待说是当地地主的团练。”
我心想这有什么奇怪。
严学文继续说:“这个俘虏的服装和武器都很奇怪,而且满口胡言乱语,一会儿管我们叫‘长毛’,一会儿又说‘洋大人’饶命什么的,说得情况也乱其八糟的。”
难道是被抓以后吓晕了?反正不是对我有疑问,我定下心来,问:“那俘虏呢,还有辛兴人呢?”
“辛兴怕你的身体太虚弱没有敢过来,正在审俘虏。”
我感觉自己的伤势并没有想象的严重,动了一下身子,嗯,还行,应改主要是被猛烈的撞击弄昏的,既然醒来,应该没有大碍。
“让辛兴把俘虏带过来,我们在这里审。”
严学文犹豫了一下,而张林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虽然有见到奇怪事情的心理准备,可当俘虏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我猛然间有一种这是在拍清宫戏的感觉,不过这家伙演得也太逼真了,而且那道具也真是地道,不像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那样不专业。身上写着“勇”字的号坎又脏又破,哪有电视剧演员身上的那样光鲜?人也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大烟鬼模样,脑后的白辫子也蔫不啦叽的,帽子不知弄到哪儿去了。这家伙进门就扑通跪倒,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动作很专业。
我忍住笑,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宝贝。
我以尽量平静的口气说道:“你不要怕,我们优待俘虏。”一想也许这家伙不一定明白,又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保证不杀你。”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没有刚才那样惊慌了,只是还是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问:“你是什么人?”
“回大人话,小人叫马九,是金寨的乡勇。”
“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
“回大人,我们乡勇不算是朝廷的官兵,衣服什么样的都有。”
操,那也不用弄成这个样子?朝廷,难道他们这里的土豪劣绅是清朝的遗老遗少,这应该是1946年吧,在这数省边缘的地方还残留着这样的人?
我问押他进来的那人:“你们是怎样抓到他的?”
“报告旅长,我们在东面大约二十里的地方与他们这一伙人遭遇,他们有数百人向我们围攻,侦察小组与他们发生战斗,击毙了十几个,其他的都跑散了,这家伙被我们给抓住了。还缴获了一些武器。”
我看了看辛兴手里拿的缴获到的武器,鸟铳、长矛之类的。
“他们只有这些武器?”
“是的,而且那些人训练极差,似乎也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穿的服装和这人差不多。旗帜也很怪,不是国民党军的旗帜。”
见鬼!我又问那俘虏:“你们的任务……,你们出来是要干什么?当官的怎么跟你们说得?”
“我们,我们……”
“快说!”张林喝道。
“是,是,我说,大人,我们汤大人说朝廷有令,皖省发匪,啊,不,长毛,啊,不不,太平军猖獗,安庆、庐州都被占去了,现在官兵和湘勇入皖要消灭这些发……太平军,让我们严加防范,防止捻……党与东面的长毛合流。”
大家面面相觑。
那俘虏感觉没有太大危险,胆子渐渐打了起来,问道:“请问,大人,你们是不是捻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洋枪?”
屋里的人个个莫名其妙。我脑子忽然一闪念,心情极为紧张,极力避免声音发颤,疾言厉色道:“马九,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答对了,放你回去,若有虚言,定斩不饶!”
马九吓得又连连叩头:“大人饶命!小人一定说实话!”
“现在是哪一年?”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又没有发颤。
这是在场的人意想不到的问题,马九也愣了一下,然后答道:“大人,是咸丰九年,小人没有说错吧?”
天哪,我一阵眩晕,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也太离奇了吧。中原突围,虽然也是艰苦岁月,但是曙光在前,这时候的旅长就是不久将来的开国将军,可是现在?到了太平天国时代的清朝。玩笑怎么能这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