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还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程婉儿一家会面。
程万里来明州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因为施恩这个“深海”发现王伦居然亲自来见他,实在受宠若惊,一口气把有价值没价值的情报直往海里说。就连袭庆府现在群龙无首,梁山大可伺机而动的话都毫无节操的说了出来,哪里像个大宋朝的在任知县?想必这厮不仅仅是想捞点经费过年,估计是最近梁山动作太过频繁,偏还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人抱着提前下注的心理,也不为怪。
王伦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极有可能被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她发现,是既意外又兴奋加忐忑,兴奋不言而喻,忐忑却是因为此番并不是程婉儿一人回家探亲,而是他的父亲与她同行。
程万里对女儿的保护力度,王伦早就心里有数,可谓超乎常人想象。况且王伦还自带印象减成的“特技”。仅凭他现在这个道君皇帝眼中头号仇人的身份,程万里就算是只剩最后一口气在,也绝无可能把女儿交到自己手上。
至于山寨里某些人鼓捣的“抢亲”计划,一个个宣称打破袭庆府跟玩儿似的之类的呼声,王伦却想都没想就统统给否定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武松和金莲成了一对璧人,武大也有了自己的新生。花姿亦不用被宋江当做物品补偿秦明,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难道偏偏到了程婉儿这里。还要再一次接受命运对她的摧残?而原因仅仅因为王伦“也”对她动了心?
不。绝不!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董平这样的畜生!
我来到这个时代,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在这个动荡之世求生,为的不就是与沉重的宿命抗争?我既然能救别人,我也一定能救你!
……
“程知府,过年好!”
这个人不但是程婉儿的父亲,还是王伦的前辈。王伦没有在他面前失礼,主动下马上前对这位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中年男人行礼。说实话,王伦在此人面前本来就自带印象减成的负技能,再不主动点,夹在中间难受的只会是程婉儿。
“托你的福,尚未死于贼手!”程万里到底不是个强势的人,一上来也没有对王伦破口大骂,以作为此人蛊惑女儿的惩罚。
这两个比邻而居,互闻大名。却又素未谋面的高官与巨盗,就这样奇异的对持着。不过用“对持”来形容此时两人的状态还不太准确,尽管在程万里来说,王伦是公敌又是私敌,那种由心而发的敌意很是浓烈的。可王伦至始至终,都没有拿对方作对手的意思。不论是现在。还是从前。或是未来。
“不敢当!刚刚听弟兄们说起,原来还是因为小可之故,害得足下与千金路前受窘。这大过年的,无端连累诸位受惊,小可唯有致以万分歉意!明教的事情我自会找方腊料理,各位这便请回罢!”
王伦说完,执晚辈之礼又朝程万里行了一礼,期间特意对程婉儿眨了眨眼,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让后者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激活。只见程婉儿脸上绯红一片。不由低头遮羞,芳心暗道:“他在爹爹面前如此谦卑,全是因为我啊!”
王伦的小动作程万里没有发现,因为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这番话上,此人居然没有任何非分要求,就这么爽爽快快的放弃了趁火打劫的良机!看来,此人走的是攻心的路子,怪不得女儿从梁山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了,也不知被这厮给灌了甚么迷魂药!
不过,王伦的话虽让程万里有些意外,可也愈加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王伦此时越是这般轻描淡写的毫无所求,越是显示出他对自己女儿的觊觎来。不然凭什么高俅都杀了,偏对自己这个小小知府如此客气?欲取先予,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书生手段实在不输朝中宿老啊!
“王伦,你是秀才出身,我当年亦是秀才出身,和你从前落魄时并无两样。如果你不曾上梁山落草,而是在东京求学,哪怕你没有一官半职傍身,我程万里绝不会对你有任何歧视。可是……”
万事都坏在“可是”、“但是”之上,程万里不愧是官场上二十多年打磨下来的,只见他接下来十分严肃道:
“可是你回头看看自己走的路,以及你已经做下的这一切,早把你自己逼得没有一丝退路。这些后果其实不用我多说,只怕你本人要比我清楚得多。我希望你不要纠缠婉儿,因为你只会毁了她!”
到底这个文官还有些胆气和见识,看出王伦不是那种粗鄙无文之辈,办事情自有他的逻辑,不然程万里早带着女儿跑了,而不是在这里对牛弹琴,指望能说服王伦熄了那把异想天开的野火。
“爹!人家没有纠缠女儿……”程婉儿突然插话道,父亲说话太偏,让她心气难平。
“闭嘴!”程万里愤怒的打断女儿,只见他额头上一条青筋爆出,要知道在这以前,这位慈父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吼过女儿,却见程婉儿眼圈发红,粉泪两行,滑下脸颊。尽管程万里心中万分不忍,但嘴上半字不让,直接对王伦道:“你除非此时杀了我!不然,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这知府话一说完,便将眼睛一闭。他在豪赌,拿自己这条性命,来赌王伦的底线,说来透着一股悲哀。可如果不让这个人彻底死心,哪怕眼前脱了险,开年回到袭庆府,一切难题还会重新摆在眼前。他总不可能从明州直接去京城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身血污的吕方从黑压压的人群中钻了出来,程婉儿以为他此举是针对父亲,大叫道:“不要害我爹爹!”
王伦见状把手一举,示意程婉儿叫她安心,回头道:“怎么回事?”
“伍应星给明教的人求情!”吕方也是机灵人,见惹出误会,忙大声说出来意,表示自己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伦只说了一句,吕方赶紧便遁了,只是临走前朝对面程婉儿打了个稽首。只见这时王伦道:“杀人父,夺人女,禽兽所为!程知府,恁真就认为,我这辈子和恁闺女便属无缘?”
“你要真如传闻中那般,是条光明磊落的好汉子,那便离她远些!天子恨不得食汝之肉,你……你这是在害她你知道吗?”程万里痛心疾首道。
“明白了!”王伦点点头,回头跟焦挺低声交待一句,只见焦挺招呼弟兄们开始撤走,小环以为王伦退缩了,见状不由急了,上前把佩剑丢还给王伦,怒其不争道:“佩剑还你!没担当的……”哪知话还没说完,一脚踩滑,仰面而倒。
王伦忽然笑了起来,上前拉起小环,小环又气又怒,正待要骂,忽听俯身的王伦在其耳边低声道:“没人的时候,你告诉程知府,一年之内我必让他赞成这门亲事!”
王伦说完,朝程家父女抱拳道:“保重!后会有期!”,说完带着焦挺离开当场,小环万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伦的背影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跑到不明就里的程家父女前,打了个顿,首先跑到程婉儿身边耳语几句,程婉儿听完又惊又羞,程万里急道:“这厮让你传甚么私话?!”
“大爹!”小环打心眼里还真不怕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当下也趴在他耳边把王伦叫她转达的话说了出来,只见程万里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怒视闺女道:“我赞成他个……我半年就把你嫁出去!”
终于在小辈面前,程万里的脏话没有骂出口,他心中无比气氛的同时,冒出一丝警惕,这个人究竟会用甚么法子逼迫自己?要说一般宵小的威胁也就算了,可这个人,实在不能让人等闲视之。因为小看他的人,已经都付出了代价。
而他如果疏忽,被王伦钻了空子,付出的代价将会是相依为命的女儿,这是程万里绝对不能忍受的。
……
“哥哥,小弟真不知这些人冒犯的是程……程知府一家人!”
伍应星又纠结又无奈的迎到王伦跟前,想剖白自己心中想法。说实话这些人里面,他的嫡系老早就被清洗干净了,能留下来的基本和他没有多少干系,只是出于旧情,他才跟吕方求的情。
哪知后来拐弯抹角了解到这些人的目标是王伦未来的压寨夫人,伍应星真是彷徨了,他在明教吃亏就吃亏在只顾低头干事,不知对上表忠心这套,结果一出事都没人保他。哪知现在刚投梁山,就逆了王伦意愿,莫非今年这“背”字还没走完?
“啊?哦……”
王伦明显是走神了,这才回过神来:“说这些就见外了!对了,吴用和朱贵都跟我要人,想调你到他们手下屈就,正不知你意下如何?”
伍应星见王伦根本没往心里去,当下安心多了,照实道:“多谢加亮先生厚爱,只是小弟不想再在这东南之地待下去了。小弟愿随朱贵哥哥上梁山!”
“上梁山好啊!眨眼的工夫就有一大票老弟兄下山,此时多些新兄弟上山,倒也不寂寞!”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程府车队,王伦若有所思道。(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