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青州治下南侧官道,有一千三四百名官军在此驻扎巡视,为首的那员猛将全副披挂,生得十分英雄,但见: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血染猩猩,连环锁甲砌金星。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坐下马如同獬豸,狼牙棒密嵌铜钉,怒时两目便圆睁。性如霹雳火,虎将是秦明。
而在秦明身侧,还有个生得威武方正,身躯高大,且背负着一口丧门大剑的武将刚听过麾下探马报备过附近庄镇一切太平,他遣下军卒之后,不由的又发出一声长叹。
“黄信兄弟,贼人未除,你却只顾叹气作甚?”秦明见黄信感然喟叹,他的眉头皱了老大一个疙瘩,并向黄信出言问道。
黄信又是摇了摇头,叹道:“恩官,虽说咱们身为朝廷官将,缉捕匪盗,靖平一方本是我等分内之职,可往日青州地界凶寇肆虐,残害良民,那等凶残不驯的匪类咱们自当尽数除了。
可是恩官想必也曾听说过,新占了二龙山的这伙强人,听闻其中多有遭构陷而落草的国家良将,也不知他们如何聚得钱粮,声势愈发浩大,却也决计不会害无辜百姓的性命,只打破些附近州府恶名在外的恶霸土绅庄镇,这些人物如能为国家所用才好,如今却与咱们做了对头,不得不兵戎相见。”
秦明听黄信言罢,只踌躇了片刻,便断然喝道:“兄弟此言差了!我又如何不晓得绿林中未尝没有忠义之士,官场中也必然有谄上欺下、尸位素餐的滥污之徒!可是官匪不同路,啸聚山林的饶是有万般苦楚因由,可既然已经投身做贼,沙场上碰面时,便不能再有妇人之仁!我等都是军人,国家用我们之时又怎能犹豫不决?”
黄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他注意到自己这个师父兼上司脸上忿意难消,黄信与秦明多少年的交情,也知他心中之恨,未必只是因为大宋各地啸聚生事的绿林强人......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马军军使疾驰而来,冲到了秦明与黄信的面前滚鞍落马,急声报道:“秦统制!黄都监!有一伙贼寇自密州方向而来,距离此地不过三四十里,末将觑清那众贼寇旗号,正是二龙山的人马!”
“甚么?好!来得好!青州地界岂能任由绿林贼人行走?那伙红头子也未免忒过猖獗了!”
秦明握紧手中的狼牙大棒,他旋即又对那军使瞪目喝道:“你这厮慌甚么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瞧你这副模样,哪里像个行伍儿郎!?”
那军使面色焦急,又连忙道:“可是秦统制......贼人虽然先锋哨探不过数百马军,可末将打探得明白,那伙马军后面还有贼人大队人马,足有六七千人之多!”
黄信听罢神色立变,秦明的脸色也是一滞,正当两人一时无语的时候,那军使又劝道:“秦统制,贼兵势大,我军不过三营一千多兵马......只怕拦将那伙贼不得,咱们是不是率军后撤,避其锋芒?”
“放你娘的鸟屁!!!”
哪知秦明闻言登时大怒,面上根根髭鬓似已倒竖起来!他指着那军使劈头骂道:“你我都是大宋军人,国家养我们何用?就是为了保国安民,上阵杀贼的!如今与贼人狭路相逢,却要退缩避让,这他娘的又是何道理!?”
黄信甚至自己这个恩师兼上官心急如火,在这紧要时刻也决计不肯做缩头乌龟,他急急思量了番,说道:“可是恩官,毕竟贼军人马众多,我等轻视不得,要如何破敌还须细细计较才是。”
秦明性急如火,却也并非是个不识进退分寸的浑人,他又自信自己这一身武艺在青州地界罕逢敌手,只粗略想了想,秦明便断然喝道:“就算贼人势大,可绿林草寇多是乌合之众,人多济个鸟事?传令下去,三营人马压阵,本官先以手中狼牙棒会一会强人头领,堕了那伙红头子的气势再做厮杀!”
黄信心说恩官执意要阵前斗将,这也确实是最适合那悍勇难挡的霹雳火最合适的御敌手段。眼下形势又来不及他细想,黄信便匆匆传令下去命三营人马设拒马戒备,只等贼人行至此处。
“哪里来的官军,也敢拦咱们的路?瞧那厮们不过三营上下的人马,岂不是螳臂当车?”
待杨志、唐斌、竺敬等头领率领的马军赶到秦明所部把守的官道隘口,杨志率先拍马奔出,他瞧清对面官军的旗号之后,冷哼了声,说道:“原来是他!”
秦明这边也早等得不耐,他驾马奔出,望见杨志身后马军喽啰打出“青面兽杨志”五字,便登时大喝道:“你便是那甚么杨志?我听闻你祖代是将门之子,朝廷命官,本来受朝廷提拔,食禄于国,如今你却去结连贼寇,反背朝廷!本将今日特来捉你,晓事的下马受缚,免得我腥手污脚!”
杨志听罢登时勃然变色,可他正待发作时,想到当年我未遭高俅老贼陷害,不也正如这秦明一般,一心只想为国家效力?
想到此节,杨志按捺住心头火气,提枪大声喝道:“秦明!你道洒家如何肯反背朝廷?实在是因为国家奸佞当道,汴京禁军将士皆被高俅老贼视如自家奴仆,排除异己,官报私仇!洒家与林教头等皆被他逼迫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你也是掌握一境地方的将官,也须知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倚托妹子的势要,残害良民,欺罔僚友,也是个滥污的狗官。你既也是个好男子,如何甘愿在他帐下为虎作伥!?”
秦明却瞪目切齿,又朗声嚷道:“你这厮休要再胡言乱语,煽惑军心!便是那高俅奸邪,慕容彦达也是个滥污贪官。可朝廷官将都似你这厮一般,心怀怨忿便投身做贼,又有谁来戎卫我大宋疆土?保黎民百姓安宁?识相的速速下马受缚,否则我必不饶你!”
直娘贼!你这厮没被奸佞逼到退无可退、走投无路时,与你也说不清道理!杨志呸了一口,又大喝道:“秦明,原来你这厮不识好人饶让,洒家本念你也是个奢遮的汉子,你还道洒家真个怕你不成!?”
“本官为国出贼,你这厮怕又怎地?不怕又怎地?”秦明喝骂罢了,立刻纵马挥棒,直奔杨志杀去!杨志也挺枪迎将上去,两员猛将登时都作一团!但见:翻翻复复,点钢枪没半米放闲;往往来来,狼牙棒有千般解数。狼牙棒当头劈下,离顶门只隔分毫;点钢枪用力刺来,望心坎微争半指。使点钢枪的壮士,威风上逼斗牛寒;舞狼牙棒的将军,怒气起如云电发!
杨志与秦明恶斗了三十余合,心中暗付道:这厮确是个猛将!手中的狼牙棒使得刚猛无对,我要赢他甚难,可他要胜我却也不易!
而秦明在指挥司任职时日已久,在青州地界军旅中堪称第一猛将,此时他遇到杨志这等枪法精湛的猛将,更叫他战意昂然,此时秦明心中也想到:杨家枪法,名不虚传!可是凭我的本事虽然一时拿你不下,再厮杀下去,却也能见出个胜负分晓!
正当秦明与杨志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二龙山马军这边又冲出一员骁将,铁狮子唐斌见杨志赢不得那秦明,心说如今与官军厮杀,又并非是双方约定好的阵前捉对单挑,是你要逞强拦我人马,可是你这厮抵得住杨志哥哥一个,却又能敌过我们两杆枪么?
杨志见唐斌冲上来助阵,他眉头微微一蹙,虽然不想占秦明这个便宜,可杨志见这个绰号唤作霹雳火的猛将狼牙棒舞得虎虎生威,恐唐斌有失,便也抖足精神两人合力,又与秦明斗作一团。
黄信见对方两员骁将要赚自己恩师一个,他便也大喝了声:“恩官,我来助你!”
可是还没等挥舞着丧门剑的黄信冲入战团,便早被个面色冷峻,手持着铁鐏阔刃掉刀的骑将给拦住,那员骑将手中长刀“唰唰唰唰唰!”破风声如狂风暴雨般骤然响起,登时将黄信逼得手忙脚乱,仓促抵挡!
二龙山贼人哪里来的如此多奢遮的猛将,黄信心中惊异不定,可他兀自咬紧牙关,苦苦抵挡着那员骁将迅猛无比的刀招。
黄信拜师于秦明,虽然善使的却是一把丧门大剑,可也走的是霹雳火秦明刚猛狠厉的路子,只是马战使双手大剑对敌时状态难免有所起伏。而与黄信厮杀的竺敬刀法胜在既狠又疾,一杆铁鐏阔刃掉刀使得如泼风一般,饶是黄信有着突然暴起,一剑斩杀的剑法,可却又不及竺敬刀势敏捷,虽然一时间不至于落败,可二十余合恶斗下来,也已被竺敬死死地给压制住了。
而秦明手中狼牙棒刚猛有余,灵便不足,他独自力抗杨志、唐斌二人联手厮杀,渐渐也被迫得险象环生!秦明又是个性急的人,他面临这等窘境,更是心头火起,哪里还按纳得住!?忽地秦明双目一瞪,又是暴喝一声,挥舞着狼牙棒卷起阵阵劲风,招式攻多守少,浑如霹雳猛火一般,卷向杨志与唐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