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事情, 苏寻不知,庄姑娘不提,便成了庄姑娘自己的小秘密, 时不时想起, 那微凉又混着微热的触感, 那微湿又有些燥热的触碰, 便是偷偷一阵羞怯欢喜, 偷了腥的猫一般笑得贼兮兮,让巧儿很是无语。
可是,那夜不过如梦一场, 现实里,苏大人躲庄姑娘, 躲得一日比一日紧。甚至在云水居都看不到他上朝下朝的身影, 因为他居然破天荒的开始乘轿。百里香去了三趟, 也还是没逮到人。
便是庄姑娘上门,苏伯也只是告诉她, “少爷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过了年,便是开春,就这样你追我逃过了些时日,而庄家也迎来了一件大事。
庄哥哥与冉冉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庄姑娘才收了收心思。
本来嘛, 对这桩婚事, 平阳侯是不大乐意的, 这庄家小子狐狸一样, 真怕会欺负了自家闺女。
可是,冉冉随着去了军营的事虽没声张, 但到底还是透了些风声出来,旁人不知,侯爷却一看就是庄家这小狐狸的手笔。
而冉冉对那小子的信任与依赖,更是让侯爷不得不妥协,自然,侯爷可不会承认他之所以不喜庄严,很大的原因便是在于,冉冉从小就被他拐的一心向外,侯爷嫉妒了。
一想着现在冉冉能跟着他去沙场,再不允,怕指不定还去哪,侯爷也放弃了挣扎。
候爷的心路历程都暂且不提,总之,在大年夜庄哥哥上侯府寻冉冉时,老侯爷被穆夫人瞪了几眼,便只是觑他一眼,骂咧了几句,识相的跟穆夫人回了房,庄哥哥便知道,时机熟了。
于是,初六便叫上老将军提了聘礼上了侯府,老将军自是乐得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于是,在老将军兴奋不已,和老侯爷沉着口气,却不得不屈服在冉冉的倒戈和自家夫人的瞪视的憋闷中,在庄哥哥胜券在握的淡然,和冉冉心急如焚的期待中,这婚事可算是定下了。
这两家的联姻可不是小事,朝堂上都拿出来讨论了一番,毕竟这是开年第一件大事,还是件大喜事。
萧凌打头,满朝贺喜,一片喜气洋洋,老将军眉飞色舞很是高兴,就连侯爷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只是,除了谢相的的祝福有些酸气,我们苏大人的脸色似乎真有点不大好,有些苍白,脚步似乎有些虚。
萧凌看在眼底,谢相看在眼底,老将军等一干人等也是看在眼底。
过年,朝廷自然也是放了百官休息了几日的,初三方才复朝,那天的苏寻便已是这般模样,可也只道是年轻人玩得狠了没休息好也无人在意,可此番都过了三天。萧凌自是要问候一番了,可苏大人答了什么“不过透支了些体力”。
于是萧凌和众臣都开始打趣“苏大人,年轻气盛,也要注意身体”,他也只是浅笑“多谢皇上/大人关心”。
于是,近来京城又有传言,苏大人年少轻狂,夜夜笙歌,如今自食恶果,精枯力竭,当代男子皆应引以为戒!
男子深觉大快人心,又更加注重保护自己。
女子听了,不信有之,如周家若清,惋惜有之,那些对他无意之人,但更多的,却是玉小郡主那般,哭天抹泪,这两日,京城的哭声从未停歇。
百里香的三位姑娘听了只是好笑,只当又是胡编乱造,自是不信,不过也是隐隐担心,有段日子没见,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了。
而我们的庄姑娘,却是直接杀到了苏府,这一次,苏伯也没能把她拦下。
看着她进屋,苏伯也不说什么,默默去了小厨房。
进屋,庄静依瞬间停了心跳,她看到了什么。
热气弥漫了视野,氤氲着浓郁的药草香,偌大的浴桶,桶里却是乌黑,与苏寻白玉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出他脸色的苍白,胸口有处刀痕,足有七寸,似是新刻,尚未结痂,还泛了些黑。
前几日还是桃花仙的风流,怎么短短几日便成了这般模样。
却见他蹙了眉头,顷刻又恢复淡定如常,轻轻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靠在唇边,甚至还眨了下眼睛,
(嘘,别说,也别问。)
庄姑娘终于回了神,也不说,也不闹,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一室寂静。
苏寻见状,却是慌了手脚,刚要出来,却被庄姑娘禁止了“你别动!”
苏寻听话,又坐回去,招了招手“过来”,隔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虚弱。
近了身,浓郁的药草香更是让庄静依揪心的疼,伸出手指,靠近他,轻轻的,却不敢去碰到。
苏寻眼睛从未离开过她,左手却能准确的捉住她的,带着她轻轻从伤口上划过,右手还细细的揩着她的眼泪,还撑了一个安慰的笑,“没事,不疼的”。
谁知姑娘反而哭的更狠了,向来懂女人的苏大人,这次是真的慌了,脑袋一片空白。
将姑娘搂在怀里,细细的哄着,右手轻轻的揩着,左手轻轻拍打着姑娘的后背,良久,姑娘终于止住了泪。
“你还是不会告诉我对不对?”情绪俨然镇静。
拍背的手突然停了,苏寻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都编好了一堆理由,此时却只能沉默。
许久,久到他都以为姑娘是生气了不愿再同他说话了,才听到姑娘说,“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但是你答应我,你好好的。”
姑娘没有平日里的刁钻跋扈,没有平日里的精灵古怪,声音甚至有些喑哑,似乎一碰就碎。
苏寻还是没有答话,只是搂着她的手,又重了几分。
一室无言,只有雾气腾腾,混着药香,只有脉脉温情,含着眼泪。
泡完了药浴,庄姑娘也只是在他穿衣服的时候背了脸去,还抢了苏伯端过来的药,苏伯也不恼,默默的就退了出去,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庄姑娘也不理苏寻伸来想来端药的手,兀自一勺一勺喂予他喝,明明苏大人的手一点事都没有,真真是种温柔的折磨。
喝完了药,还有要抹的,姑娘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扒开衣服就上手,我们苏大人早已放弃挣扎,反正结果只有一个。
至于苏大人不过是不到半寸深的伤口,何至如此小心翼翼?
这样好得快不是?
再者,苏大人是什么人?何其臭美何其骚包?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上留下这么大的疤呢!
自然,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尤其是美人,虽然在他眼里,庄姑娘不是个女人,但是,也不希望被她盯上阿,所以,
“日后你别来了”只口不提刚才,刚刚定是被她的眼泪吓住了,有些魔怔。
姑娘却只是掀掀眼皮“你四肢健全身强体壮的时候尚且拦不住我,何况现在精~力~衰~竭”
苏大人眉头跳了几跳,他自然知道外头怎么传的。
“你哥哥不是要成亲?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帮忙,整日往我这苏府跑,不怕他找你麻烦?”
嗯,对庄姑娘来说,第一是狼,第二便是庄哥哥。
“他忙着呢,哪有空来管我。”每日闲下光与冉冉都嫌不够了。
不提还好,一想到哥哥和冉冉都要成亲了,她这还遥遥无期,庄姑娘就更郁闷了,于是,给他包扎的力气,似乎大了一点。
苏大人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黑暗气息,心脏抖了抖,终于想起了至理名言:沉默是金。
此后,得了庄姑娘每日的悉心照料,苏大人的伤,好得极快,才几天,便又能健步如飞,卖弄风骚。
京城的人们感叹“年轻果然有本钱,恢复得还真快”,也不时劝他“苏大人以后还是要节制了,若哪一次回不来了可就晚了”
男子们又开始忿忿,女子又开始欢喜,扰了京城好些时日的哭声总算渐止。
三香与周萧二人再见他,又是一番打趣,该放心的人,也终是放了心。
庄严和穆冉冉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朝上朝下,宫里宫外,莫不是热闹喜庆,或许谢府除外。
老对头办喜事,还是与平阳侯结亲,那不是势力越来越大,谢云怎么可能会高兴?
说这谢云也是有些悲剧,苏钰为左相时,他是右相,苏钰去了,皇上竟提了户部尚书周显,他还是右相,若不是太后是他亲妹,他还有个女儿谢雨菲在后宫为妃,恐怕还要被那周显庄政压上一筹。
如今庄严刚打了胜仗,还一劳永逸解决了古月的问题,庄家本就得意,现在又和平阳侯府结亲,势力岂不是更大一层,比他丝毫不差了,他又怎么可能不郁闷。
安亦纯见他脸色不好,只能劝他,“谢相莫急,我们手里,可还有张最大的底牌”。
“哼!”
闻言,老相爷一记冷哼,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知道苏寻这几日是什么情况的,有些人,怕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