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语轻歌 第35章 春雪消融新梅绽

夜凉如水,天上一轮圆月,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月色光寒,照在地上如水轻泻。冰蓝的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闪着几颗星星,却让这冬夜更加寒冷。静雅堂的正厅里,青花瓷鱼缸里有一朵睡莲打了花苞,映着门口的月光,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感觉。如今春节刚过,睡莲便供出了花苞,无非是这静雅堂里笼着地炕,屋子里温暖如春的缘故。

黛玉睡不着,轻轻地翻身,看看身边已经熟睡的水溶。想着他明日便要奔赴西疆,平定叛乱。心中便不是滋味。

所谓叛乱,可大可小,上次民变他便离开了一月有余,这一次又会是多久?不知他再回来的时候,孩子是不是已经呱呱落地?黛玉心中原就担心自己过不了生孩子那一关,这些日子也总是忧心忡忡,只不过自己偷偷地担心,不叫别人看出来罢了。此时此刻,当初云轻庐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万一自己真的像母亲那样,因为生了弟弟而身患重病,到头来弟弟没保住,母亲也撒手人寰,那可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黛玉的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心中总有万千话语,无数委屈哽咽在喉,无法诉说,又不得不想。

越哭越伤心,便忍不住哭出声来。水溶从浅睡中惊醒,看见黛玉侧卧在自己身边呜咽着哭,心中便疼痛万分,忙将黛玉拥进怀里,用自己胸前的衣衫把她的眼泪噌干净,一边劝慰着:“玉儿,别哭。为夫去去就回。左不过十几日的光景。”说着,又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再吻她的泪水。

“我知道,可心里总是酸酸的,很难过。”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那怎么行?你一难过,咱们的儿子也该哭了,来,让为夫摸摸,儿子乖不乖?这个时间,他应该乖乖的睡觉才是。”水溶说着,手便滑入黛玉的衣衫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孩子仿佛感觉到父爱一般,开始活动起腿脚,黛玉便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被踢了一脚,于是忍不住一声轻呼:“哎哟。”

“怎么了?又不乖了?”水溶的手略一停顿,轻声问道:“踢你哪儿了?”

“这小东西,踢我的心窝呢。”黛玉撅起嘴说道。

“这么不乖?一定是琨儿。”水溶笑笑,把手摁在黛玉的左胸下,然后轻轻用力,感受着里面的硬块,猜测着这儿是不是儿子的小腿。

“怎么一定是琨儿?说不定是琛儿。”黛玉止了眼泪,一边把脸噌在水溶的宁绸衣衫上,一边说道。

琛儿,琨儿是黛玉和水溶二人闲来无事给孩子取得名字,先出来的那个叫水琛,老二叫水琨。原来黛玉还说应该用三个字,中间再加个字,水溶说很不必,这样既简练,又好记,多好。

而此时二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说出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来,黛玉的心中便又泛起一阵阵的酸涩,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叹道:“你这么肯定一准儿是两个儿子吗?”

“云轻庐的话还有假?”水溶轻笑,揉捏着她的脸颊和耳朵,“别胡思乱想,安安心心的养着,再有一个多月顶多两个月,也就生下来了。无论儿子女儿,都是为夫的骨肉,为夫都一样宝贝着呢。”

“嗯,我知道……”黛玉点头,其实她心里知道,若不是儿子是女儿,水溶倒没什么,恐怕太妃要大失所望了。其实有时黛玉反倒有些怪云轻庐,那么笃定的说是儿子?他怎么就知道?万一是女儿呢?太妃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恃宠而骄,故意编这瞎话骗大家?

“知道还这么不开心?为夫走了之后,可不许这样。”水溶再吻她,缠绵的吻持续了好久,直到二人都觉得窒息,才放开。

“你不放心,就别走。”黛玉舍不得他离开,于是撒娇一般攀上他的脖子。

“玉儿,玉儿……”水溶心中苦涩,天知道他此时多么不想走,可君命难为,又是叛乱之事。皇上不放心耿延锋一个人去,所以连他一起派去,让二人每天都必须送邸报来,就是不放心的意思,要他们二人互相牵制,王道如此,水溶也是无可奈何。

一夜难眠,恩爱的夫妇说了许多体己的话儿,四更时分黛玉沉沉的睡着,水溶便悄悄起身,换了一身银白色戎装,点了十六名静影堂的护卫,悄然出了王府。

耿延锋已经等在城门,五千御林军站在他的身侧,一色黑与红的铁甲锦袍随风飒飒飘舞,没有军旗,大军需要全速前进的,除了打仗必备的兵器装备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累赘。

皇上与五更天准时赶到,看看二人,多余的话也不啰嗦,只把手中的天子剑交给水溶,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早去早回。”皇上的声音淡淡的,水溶却从里面嗅到了烟火的气息。此去千里,必有一场浩劫。

其实黛玉在水溶离开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怕自己再度纠缠会让他延误了时机,于是默默地听着他穿衣出门,屋子里归于平静之后,方渐渐转过身来。

紫鹃已经在屋里伺候,生怕王爷走了之后黛玉身边没有人,若是要东西都没人伺候。因见她双目炯炯转过身来,忙上前轻声问道:“主子,吃茶吗?”

黛玉摇摇头,又把脸埋进枕头里,枕边尚有一丝隐隐的龙涎香味,大红色锦缎云衾里还有一丝余温。黛玉贪恋的伏在那里,不愿起身。

“主子若是困,再睡一会儿吧。奴才就守在这里,主子放心睡。”紫鹃说着,便把黛玉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又把帐子放下来,方披着石青色羽缎斗篷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靠着床弦,慢慢的闭上眼睛养神。

太妃因怕黛玉一个人孤单,所以一大早便带着秋茉来瞧她,又立下了规矩,以后一家人都在静雅堂用饭。连婧玥和婧瑶两个人也过来陪黛玉用饭,只婧琪跟着安姑姑学规矩,除了每日来晨昏定省之外,都在自己房里。依照安姑姑的教导,连走路,起坐,请安,用饭,说话,都有标准的动作,错了一丝也是不行的。如此一天下来,婧琪累得半死,也没什么力气干别的去了。初时还死犟着看佛经,后来索性佛经也不看了,安姑姑一说今儿就到这儿吧,姑娘先歇着,婧琪便趴在床上不想起来。

水溶不在家,上元节也没好好地过,太妃倒是强打精神带着黛玉和秋茉制灯谜,无奈黛玉原就懒懒的,秋茉因为耿延锋的缘故,也似乎对这些玩的东西失了兴趣。只有婧玥和婧瑶两个孩子还算天真,围着太妃说笑了一会子,看了会子烟花。方从园子里回来。

黛玉因见秋茉闷闷的,便拉了她来自己房里说话,秋茉也正烦闷,便同黛玉一块过来。

姑嫂二人对着灯烛坐了,紫鹃因见黛玉晚饭没怎么吃,又端了热热的奶酪来,给二人各吃了半碗。宁嬷嬷在外边瞧着小丫头们围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灯嬉笑,更有几个胆子大的,拿了烟花在院子里放,弄得外边五光十色的,倒也热闹。

紫鹃从屋子里出来,对宁嬷嬷说:“主子在跟郡主说话,嬷嬷叫她们外边儿玩去吧。”

宁嬷嬷答应一声,让小丫头们都散去,自己也进来立在门口服侍。

黛玉便对秋茉笑道:“你今儿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嫂子……”秋茉欲言又止,看看边上的紫鹃。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安静的说会儿话。”黛玉笑笑,摆摆手让紫鹃和素心等人都出去。

“嫂子,昨晚,他……”

“他?耿将军吗?”黛玉笑看秋茉,但见她小脸羞得通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八九分。

“嫂子,你说,他这样一个粗人,将来果然跟我在一起,会不会扭手扭脚的?”

“怎么就扭手扭脚了?他对你不敬了?”黛玉纳闷的看着秋茉。

“我总觉得,有些话跟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你说点实在的事儿给我听听好不好?老让人在这儿猜谜,这会子又没外人。”黛玉轻笑,坐直了身子,斜着眼看看秋茉,自顾捻了松子瓤来吹干净了,一粒一粒的慢慢吃。

秋茉便吞吞吐吐的把昨晚的事儿跟黛玉说了,反倒把黛玉也羞红了脸,啐了一口笑道:“这个耿延锋,看上去倒也老实,怎么骨子里也是这么个人?”

“咦?嫂子,你说什么话?什么也是这么个人?谁还是这样?难道王兄也是这样的?”秋茉原来就是黛玉的贴身丫头,对水溶和黛玉的事情也略知一二。虽然没当场撞见过,但也猜透了几分,此时反倒来了劲儿,非得拉着黛玉问个明白。

“去,你一个大姑娘家,不说避讳着这个,反倒问上来,知羞不知羞?”黛玉推开秋茉,自顾红着脸,捻着松子,倒的掉的多,吃得少,更加心不在焉。

“嫂子,论道理还是你行。你看王兄对你多好,你有孕在身,他都没找过别的女人。”

“你懂什么?不要瞎说。”黛玉对这样的问题只好敷衍。

“你不说我也知道,王兄如今拿出十分的心来待你,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除了嫂子之外的任何人了。哎!嫂子,秋茉真的好羡慕你啊!”秋茉说着,轻叹了口气,往后靠在引枕上。

“羡慕什么?你那大将军不也是一表人才,这会子都惦记你了,你还用得着羡慕别人?”黛玉笑看着秋茉说道。

“可以后呢?我嫁给他以后,不还得张罗着给他纳妾,收房!找小老婆?我若是不张罗,他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就该自己去张罗去了。索性我连残羹剩饭都摸不着了。”

黛玉被秋茉一席话给逗乐,噗嗤一声笑起来,却把手中的松子也撒了一炕。“瞧你说的,这么可怜见儿的,什么残羹剩饭,你这意思,你王兄娶我的时候,就已经是残羹剩饭了嘛!”

“嫂子歪曲我的意思,不跟你说了。”秋茉瞥了黛玉一眼,自顾低着头玩弄手中的帕子。

“这多好办,你只告诉你那大将军,说你原是做郡主的,吃不得残羹剩饭,若是你碗里的饭被别人碰过,你是再也不吃的。这不就结了?”

“嫂子说的轻巧,这世上哪个男人是不偷腥的猫儿?连古书上的柳下惠,人家都说他是个废人!”秋茉说的高兴,便有些口不择言。

黛玉对这些话却是闻所未闻的,所了秋茉的话,细思量又大笑起来,指着秋茉只是喊:“了不得了,你这鬼丫头原来在内书房当差,却是学了一肚子坏水!”

秋茉便和黛玉笑到一处,外边丫头们听见里面她们姑嫂说话说的热闹,便也放心的笑笑,各自寻个角落或坐或靠,吃茶歇脚,放松放松自己。

过了上元节,子詹便从宫里出来,继续跟着黛玉读书。因黛玉身子重了,子詹过了年又添了一项骑射的功课,索性每隔两日才来一日,来这一日大部分也都是跟黛玉说说话,解解闷儿而已。皇上知道黛玉的境况,便也不多问子詹的课业,只告诉他趁着这段时间王妃没空,要努力学好骑射功夫。

这日子詹来北王府见黛玉,又带了容贵妃给黛玉的补品。黛玉叫人收了,又向子詹问了容贵妃的好。便牵着他的手,往青云轩去讲书。

身后婆子丫头们跟了一队,子詹便笑着说:“婶婶,如今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娇贵的人了。”

黛玉便笑道:“婶婶娇贵什么?是婶婶肚子里这俩娃娃娇贵还差不多。再说了,子詹才是咱们最娇贵的人。这里面无论谁,除了皇上之外,没人能比得过子詹。”

“婶婶,子詹不喜欢小弟弟,子律见了我就哭,昨儿跟他玩,他还抓了我一把,您瞧,这会儿我这耳朵后面还有一道血印。”

“子律还小,不懂事,你是大哥哥,总要让着他点,等再大些,他还要以你为榜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你是大皇子,以后你父皇还会有很多皇子和公主,你便是他们的表率,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记住了吗?”黛玉轻声笑着,对子詹讲着大道理。

“可是婶婶,子詹喜欢妹妹,听说你这肚子里还是两个弟弟。你下次一定给我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给你生个妹妹?你父皇后宫里那么多妃嫔,你怎么不叫她们给你生?”

“她们只知道要儿子,根本不想要女儿。再说了,她们生的,怎么能跟婶婶生的比呢?我要婶婶再给子詹生个妹妹嘛!”子詹拉着黛玉的手,索性站住脚步不走了。

“你这孩子,还较上劲儿了?”黛玉无奈的看着子詹。

“婶婶,你生一个小妹妹,长得跟你一样美丽,那么子詹就可以天天抱着她玩儿。好不好?”

“你要婶婶给你生个小玩具娃娃呀?”黛玉失笑,牵着子詹的手继续往前走,“婶婶给你生个妹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子詹却不能把她当玩具娃娃呀。”

“那子詹就像叔王宠爱婶婶那样宠爱她。一辈子对她好。”

“呃……”黛玉无语,这孩子满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道理?

一场雪后,青云轩后面的梅花疏疏的开了两三枝。远远的经过回廊,都可以闻见那幽远清冽的寒香。黛玉牵着子詹的手进了屋子里,如今婧玥和婧瑶都被太妃留在身边学习针线,尤其是婧玥,已经到了九岁,也该学些裁剪了。然后还要学做鞋子,绣花,做衣裳。虽然是王爷家的女孩儿,但将来要居家过日子,即便不自己动手,也必须知道这些,才能立威服众,将来也好教育子女。

如此,青云轩里,便有些冷清。于是子詹有感而发,看着黛玉问道:“婶婶,为什么历代帝王,都会自称孤家寡人?他们不是有那么多将相臣工,后宫妃嫔相伴吗?”

黛玉心中一愣,随即淡淡一笑。

“子詹,你可曾看到,有哪个将军丞相,或者后宫妃嫔敢跟皇上平起平坐的?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嬴政统一天下后,规定:‘天子自称曰朕。’从此,一般人不能自称‘朕’了。因此,皇帝也就成了‘寡人’。也就是说,世间所有的人,唯皇上独尊,无人敢跟他比肩。”

“是了,所以皇上也是最孤独的那个人。”子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真心的朋友,没有真心的爱人,甚至连父母子女都要防之又防……”

“子詹!”黛玉听子詹的话音里带着哀凉,心中一凛,忙唤住了他,“你还小,这些事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你父皇风华正茂,这些话万不可传入他的耳朵里。”

“是,婶婶,子詹明白。”子詹淡淡的笑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成熟老练的目光。

黛玉心有所动,于是笑道:“子詹,今儿咱们不讲书,你给婶婶表演一下你的骑射功夫如何?”

“这园子里如何骑得马?只怕子詹要让婶婶失望了。”

“不骑马,前儿我收拾你叔王的书房,发现有一只小弓,正好给你用。索性你今儿就给婶婶演演射法,如何?”

“叔王的藏弓?那子詹可要试一试了。”子詹这段时间初学骑射,正在劲儿头上。听了黛玉的话自然高兴。

不多时家人把弓箭取来,黛玉便让交给子詹,子詹看那弓虽然小,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说不上是什么材料所制,但直觉告诉他这张弓必然有些来头,而且瞧上去必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于是子詹搭上手,稍微用力试了试,只拉开了三分。

“婶婶,这张弓真是厉害,子詹好像拉不满。”子詹笑笑,对黛玉说道。

“那给大皇子再换一张。”黛玉忙转头吩咐。

“是。”边上的家人应声下去,不多时又取了一张普通的弓。子詹接了这张,试了试,倒还趁手,于是点头道:“婶婶,你说咱们去哪儿演练?”

黛玉听了,便指着外边的梅树笑道:“如今婶婶不要你射鸟雀,你只射下一只梅花来,给婶婶插瓶就好了。”

子詹扬首,看看青云轩墙外的一树白梅,自信的点点头,然后拉弓搭箭,瞄准梅树枝头便射出去。却见那支羽箭嗖的一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穿过梅树枝条,飞了出去,却只是噌落了些许花瓣,并没射下一支完整的梅花。

黛玉知道,他不过学了这几天的光景,能拉开弓射出箭去就不错了,于是笑道:“你力道还不错,能射的这么远。原是婶婶的题出的难了些,你学的日子又浅。不碍的。”

子詹便有些悻悻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黛玉便执了他的手问道:“你的骑射上的师傅是谁?婶婶认识吗?”

“是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韩忠保韩大人。”子詹把手中的弓递给边上的丫头,回头看着黛玉说道,“婶婶可曾听说过此人?”

“没有,婶婶孤陋寡闻,对那些大臣们向来不怎么知道。走吧,子詹,你看那梅花开的这样好,想必飞雪飘絮的梅花也开的很好,咱们索性在园子里走走,你有什么疑问的,尽管问来,婶婶给你解答。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借着这梅花联句,好不好?”

“好,子詹最喜欢跟婶婶联句了。”子詹立刻又高兴起来,牵着黛玉的手出青云轩,慢慢的向飞雪阁走去。

正月里原没什么重要的政事,朝政第一件事,便是给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去年折腾下来,元妃死了,谨贵人也没了,静嫔虽然因为有个皇子,能够和容贵妃一起相安无事,但毕竟女人有过孩子,便不比从前。如今皇上身边也就一个宝贵人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可又因为原是太后的人,皇上不怎么待见她,容贵妃瞧着后宫有些冷清,且皇上正在青春旺年,后宫原应该粉黛三千才是。

如此圣旨一下,上至丞相府,下到县令家,就算是有些身份的商贾之家也接到了诏文,说是今年后宫大选,凡是才情容貌出众的女子只要出身清白,家世良好,都可送入宫中待选。

这好比一池春水投进一颗巨石,立刻间满朝文武便春波荡漾起来。其实皇上选择在这个时候选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西边战事的消息一直摁着不发,皇上原就是在等水溶和耿延锋的好消息,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西疆的事情搞定,所以才会在京都大肆宣扬选秀之事,用来冲击西方战事带来的余波。

用黛玉的一句话就是:“粉饰太平而已。”

进入二月天气,风便不再那么冷了。隐隐中带着几分暖意,连太阳也似乎懒懒的,仿佛睡不醒一般。黛玉因怀孕的关系更兼春困。所以这会儿还在梦中与周公相会。

太妃每天除了自己用饭的时候过来陪黛玉之外,每天还有三五次打发徐嬷嬷过来瞧黛玉,这会儿徐嬷嬷进来,见宁嬷嬷守在黛玉身边,便会心一笑,招招手,把她这位娘家的弟妹叫出来说话。

无非是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便听里面黛玉醒来问了一句:“谁在外边?”

宁嬷嬷忙答应着进去,笑着回道:“太妃打发姐姐来瞧主子呢。”徐嬷嬷便跟着宁嬷嬷后面陪笑道:“吵到王妃好梦了,太妃叫奴才来问问,王妃晚上想吃什么?”

“如今还真是想不出要吃什么,太妃瞧着安排罢了,这些日子,凭什么东西都吃腻烦了。”黛玉笑笑,扶着宁嬷嬷的手慢慢的起身,慧心又忙拿了引枕给她靠着。如今黛玉的肚子出奇的大,果然是两个孩子的缘故,她如今洗脸洗手都困难,必得丫头们拿着湿毛巾慢慢的给她擦拭。这腰是弯不下去了,就算是伸出胳膊去,也总有好些东西都拿不到。真真时时都离不得人。

眼见着水溶一去半月有余,虽然常有书信来,但总没回来的意思。

王子腾已经在打斗中被耿延锋一枪毙命,死在阵前。西宁郡王未到西疆便被水溶囚禁,从他的身上搜出了王子腾给他的密信。看来是串通好了无疑。他们计划是带着西疆大军反回京城,带着太后进京逼宫,以不孝之罪逼迫皇上让位。若是顺利,他们自然是扶持小子律做皇上,然后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切便都顺其自然。

只是他们想不到皇上韬光养晦这些年,却在各处都设了自己的心腹密探,事情还未开始,便被皇上识破,又有水溶和耿延锋二人行动迅速,与蒙古草原上跟西宁郡王手下的十万兵马形成对立之势。水溶早就奉皇上的旨意,调北疆精兵三万,南疆精兵两万,加上耿延锋手上的三千精锐铁骑和五千御林军,硬生生把西宁大军挡在蒙古以西。

西宁郡王的兵符被收回,人也被耿延锋手下的副将霁云飞押送回京。顺便还带着王子腾的人头。

现在唯一没有拿下的,是平西将军赵传雄和他的手下几十名副将,几千精锐铁骑。至于那十几万大军,水溶倒是不担心,只要扣住粮草,不怕那些军队不生二心,本来他们都是拿朝廷俸禄的,如今平西将军就算是家底深厚,也养不起那十多万人。而那些副将和精锐铁骑都是赵传雄一手带出来的,对他确实忠心耿耿。

这些情况,黛玉都通过水溶的书信和子詹从宫里带出来的消息,知道的十分详尽。虽然大家都说王爷凯旋指日可待,但水溶一天不回来,黛玉便一天不放心。

徐嬷嬷又陪着黛玉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下去,回太妃房里汇报了黛玉的情况,便下去吩咐晚饭。徐嬷嬷出门,正好遇见一个婆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的一篮子新鲜的蘑菇,倒把徐嬷嬷给惊喜的不轻,忙上前问道:“哪儿来的这么新鲜的蘑菇?”

“回嬷嬷话,这是小人刚从外边集市上买回来的。那人家里原烧着暖炕,才养的这么新鲜的蘑菇,不过就是贵些,要五线银子才能买一斤,真真是钱堆起来的蘑菇呢。”

“管它多少钱一斤,如今王妃用饭,任什么东西都不香甜,太妃急的什么似的,今儿既然有这个新鲜物儿,你们快去收拾干净了,我去问问太妃怎么个做法。”

那家人忙答应一声,提着篮子下去。徐嬷嬷便进了太妃屋里,说了蘑菇的事情。太妃便道:“是从外边集市上买来的?”

“是,这会子谁能弄出这么新鲜的东西来?”徐嬷嬷点头笑道。

“你去问清楚了,别是谁送进来的就好。”太妃皱着眉头,有些不大放心,想了想又道:“去拿几个蘑菇给云太医瞧瞧再给王妃做,就用把前儿他们送来的春贡里那只野山鸡杀了,跟着蘑菇炖在一起倒好。”

徐嬷嬷听了,忙答应着下去,亲自拿了那篮子蘑菇去给云轻庐瞧。云轻庐瞧过之后,又掐了一点放在口中尝了尝,点头说无事,可以给王妃吃。徐嬷嬷才又提着篮子回来,交给厨房里,叮嘱他们仔细的弄干净,好生炖来给王妃用。

厨房里忙忙活活,宰了那只庄子上送来的野山鸡,干干净净的收拾了,取了新鲜的蘑菇,炖了一锅浓浓的鸡汤。一共盛了三碗。徐嬷嬷一直都在边上亲自瞧着,眼不错见儿的,直到这野山鸡炖蘑菇汤盛到了碗里。

“你们好生看着,不许出一点差错。”徐嬷嬷出厨房门的时候,依然不放心的看了又看。回到太妃屋里,问可否传晚饭。太妃便说,晚饭摆到静雅堂去,大家都去那里用饭。

徐嬷嬷便吩咐一声,自己扶着太妃往静雅堂里走。

三碗鸡汤一起端上来,太妃看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碗说道:“把这一碗分开,给婧琪送一碗去,另一份再添上些给婧玥和婧瑶送去,剩下的便放在这里,叫了郡主来一同用饭。”

黛玉原本不喜油腻的东西,尽管这野山鸡炖蘑菇已经尽量的清淡,但紫鹃盛了一小碗放在黛玉跟前,黛玉还是忍不住说道:“快些拿走,我闻到这个气味便受不了了。”说着便用帕子掩了口,一脸的难过。

太妃便一叠声的说:“快些拿走,都拿下去!”

家人们便纷纷上前,把各人面前的汤碗并中间的那一大碗都端下去。

黛玉方笑道:“我不用倒也罢了,好好地东西,太妃也陪着用不得,岂不是媳妇的罪过?”

“这个无碍,回头我带回去吃,也就罢了。什么没吃过的好东西,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太妃一边笑着,一边叫人另盛了鲫鱼汤给黛玉,又劝她只要能吃这个,就多吃点,云太医说了,这个汤对孩子好,多吃孩子聪明。

黛玉不好再推脱,便勉强用了半碗,就说饱了。太妃也知道如今她是吃一点东西就饱,但过一会儿又饿,如今她的五脏六腑都被孩子给挤到一边去了,哪里还有空闲的地方?于是也不勉强,又叫丫头们把那粥放到风炉上暖着,等黛玉何时饿了何时用。

黛玉离席,徐嬷嬷便又叫人把那鸡汤端上来,给太妃盛了一碗,也给秋茉盛了一碗。

太妃刚用了一口,秋茉还没来得及用呢,便听外边有家人焦急的喊道:“不好了,大姑娘忽然晕倒了,不好了!”

太妃便把汤匙一扔,疾声问道:“怎么回事?”然刚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胃里也一阵阵翻滚,一时忍不住,扭头便吐了一口。

徐嬷嬷忙扶住太妃,一边抚摸着她的胸口,一边劝道:“太妃别急,大姑娘的身体向来不好,快请云太医去瞧瞧去吧。”

太妃忙道:“去请云太医去瞧瞧!”

早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去,黛玉便在里间扶着紫鹃的手走到门口,焦躁的问道:“母妃怎样?”

“肚子有些痛,好不舒服。”太妃便觉得肚子里绞痛不已,不多时额角便已经渗出汗来。

“快,快服太妃去躺下,让云太医无论如何先到这里来瞧瞧。”黛玉便急切的吩咐。

“嫂子别急,你先坐到那边,若是伤了胎气,越发的打饥荒了。”秋茉说着,让紫鹃和慧心扶着黛玉坐到一边,自己和素心扶着太妃躺倒榻上。素心又揉捏太妃的心口,又掐她的手心虎口。

不多时云轻庐赶到,匆忙之中给太妃诊脉,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中毒的样子,太妃吃了什么东西?”

众人大惊,秋茉忙道:“不过是同我们一起用饭,大家都好好地,为何单单太妃中了毒?”

“先把这个药丸吃下去。”云轻庐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粒绿色的药丸,递给秋茉,秋茉也不多想,立刻塞进太妃的口中。用温水送下去。

云轻庐便起身去饭桌上检查饭菜。一样样的尝了一遍,最后确定问题出在那道野山鸡炖蘑菇里面,于是疾声问道:“还有谁用了这个?”

“没谁,就太妃一个人,还有三个姑娘也都送去了,婧琪估计也是中毒了。”秋茉吓得惨白了脸,想到婧琪已经昏迷过去,便忙跟下人说:“快去二姑娘三姑娘那里,别叫她们用那蘑菇汤!”

下人们听到之后,匆忙跑去。太妃则惊呼一声,推开身边的秋茉,翻过身来,对着痰盂大吐不止,一直把胃吐得空空的,最后只是吐着黄水,没了力气,方被秋茉扶着又躺回榻上。云轻庐便又拿了一粒褐色的药丸给秋茉,让她给太妃服下,然后又问:“大姑娘在何处?下官去瞧瞧她。”

秋茉忙吩咐下人带路,自己只顾着忙太妃的事情,又分不开身。黛玉便对边上的宁嬷嬷说:“嬷嬷过去瞧着,虽然那里有安姑姑照看,但她总归是刚来的,又是宫里人,凡事不好多嘴。嬷嬷看着有什么事儿只管现猜度着办了。”

宁嬷嬷答应一声急忙出去,静雅堂里已经渐渐地安静下来。太妃服了云轻庐的褐色药丸,好像气顺了很多,肚子也不再那么疼了。于是长出一口气,指着徐嬷嬷道:“你……你干的好事!”

徐嬷嬷听了,急忙跪在地上,连声哭道:“主子明鉴,老奴才跟了主子半辈子,主子便是老奴才的依靠,又怎么会去害主子?”

“你倒是说说,这道菜都是你从头到尾看着做的,这里面有毒,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会动手脚?嗯!”太妃经过这番折腾,已经没了力气,问起话来少了底气。

“母妃莫急,事情总会查清。”秋茉说着站起身来,吩咐下人道:“太妃厨房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关起来,少一个你们便提着脑袋来见我!”

水安家的早就带着婆子们在外边伺候着,听了此话,立刻分头拿人。此时婧玥和婧瑶也匆忙赶来,幸好她们俩贪恋一局围棋,争来争去,误了用饭的时候,那一碗野鸡蘑菇汤还好好地放在那里,不曾动一分一毫。

云轻庐去了婧琪房里,婧琪已经昏死过去,因为她晚饭用的早,且因为蘑菇此时新鲜难见,所以便多吃了一碗,如此她中毒最深,云轻庐给她诊脉之后,连声叹息。

宁嬷嬷便问如何,云轻庐摇头道:“就算是救得她一命,只怕也是个废人了。”

“那也要尽心的治啊,如今王爷不在家,家中的事儿更是烦云大人尽心了。”宁嬷嬷皱着眉头,若是此时婧琪死了,岂不是让王妃跟王爷无法交代。

“我尽力罢了,嬷嬷稍安勿躁。”云轻庐拿出药丸,让婧琪的丫头琴儿给婧琪喂下去,等了好久,不见婧琪呕吐,云轻庐便取了银针来,给婧琪施针。

施针不多时,婧琪的口中溢出许多白沫。琴儿忙一边清理着,只浸湿了三块帕子,方渐渐地止住了。

云轻庐又给婧琪服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然后静等其变。

婧琪一直昏迷着。云轻庐在她的房里足足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秋茉派人过来瞧,婧琪都没有再醒过来。

蝶梦翩跹 第35章 巧计初冤家相遇蝶舞长空 第25章 蓝田玉簟初夏凉蝶舞长空 第16章 丑事如风遮不住蝶语轻歌 第42章 弱女失踪抗强权蝶语轻歌 第01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蝶舞长空 第06章 云雾迷茫情缘路破茧成蝶 第18章 趁人之美姻缘起蝶舞长空 第07章 江山美人霸王业蝶梦翩跹 第01章 凡事从头另打算破茧成蝶 第64章 合乐背后暗流涌蝶语轻歌 第32章 闲话家常论局势蝶舞长空 第07章 江山美人霸王业破茧成蝶 第42章 静雅堂里试水溶蝶梦蹁跹 第二十六章 大名医胸怀天下破茧成蝶 第37章 为人妻需识大体蝶舞长空 第25章 蓝田玉簟初夏凉破茧成蝶 第35章 太后出面解尴尬破茧成蝶 第12章 人情凉薄世情恶蝶舞长空 第33章 忠仆为主求两全蝶梦翩跹 第11章 旧情难忘惹将军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08章 欢聚醉墨落樽前破茧成蝶 第五十章 诊旧疾初见轻庐蝶梦翩跹 第2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破茧成蝶 第16章 恩威难测太后心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12章 明月清风立赌约蝶梦翩跹 第01章 凡事从头另打算破茧成蝶 第五十章 诊旧疾初见轻庐蝶舞长空 第23章 要当凌云须举翼破茧成蝶 第16章 恩威难测太后心蝶语轻歌 第30章 千里归程冬日暖破茧成蝶 第13章 强权之后有强权蝶梦翩跹 第19章 夏夜月明微熏醉破茧成蝶 第20章 求荣华嫡母让女破茧成蝶 第16章 恩威难测太后心破茧成蝶 第64章 合乐背后暗流涌破茧成蝶 第17章 太后宫里见天颜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11章 雨过天晴好春色破茧成蝶 第17章 太后宫里见天颜蝶舞长空 第35章 黛玉解惑点圣君破茧成蝶 第19章 为私利婆媳合心破茧成蝶 第25章 议婚旨喜忧参半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02章 太子府凤璿称霸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23章 原是红迷入红楼蝶语轻歌 第25章 静云月出共天涯蝶舞长空 第06章 云雾迷茫情缘路蝶梦翩跹 第07章 忙接生再闻喜脉蝶舞长空 第05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28章 当面对时即面对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04章 尚有少年情味在蝶语轻歌 第21章 私语浓浓暮色里蝶梦翩跹 第36章 忘生死恩怨缠绵破茧成蝶 第23章 奈何金玉良缘定蝶舞长空 第19章 夜沉沉溶归千里破茧成蝶 第56章 林王妃抛砖引玉蝶梦翩跹 第18章 叛乱平初议嫁女破茧成蝶 第38章 做人母更要心慈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10章 林少主笑谈趣事蝶语轻歌 第10章 奈何有情无情间破茧成蝶 第63章 婧琪苦肉赌亲情蝶舞长空 第40章 鸳梦清幽点香痕蝶舞长空 第22章 促膝长谈兄弟盟蝶梦翩跹 第22章 总督误惹刁蛮女破茧成蝶 第39章 众姬妾拜见主母蝶梦翩跹 第35章 巧计初冤家相遇破茧成蝶 第42章 静雅堂里试水溶破茧成蝶 第36章 婆婆接茶警儿媳蝶语轻歌 第24章 秋菊障下初见茉破茧成蝶 第30章 灵手慧心绣锦服蝶舞长空 第36章 青岚掷扇敞心扉蝶舞长空 第13章 问究竟黛玉寻底破茧成蝶 第46章 闻恶言黛玉反击破茧成蝶 第57章 夜凉如水心难静蝶梦翩跹 第32章 花落飞扬归云阙蝶语轻歌 第13章 恰逢柳暗花明时蝶舞长空 第05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蝶舞长空 第10章 陷情网甘愿自伤破茧成蝶 第53章 痴情人吃闭门羹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04章 尚有少年情味在蝶语轻歌 第37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蝶舞长空 第31章 时机到收网捕鱼蝶舞长空 第16章 丑事如风遮不住蝶梦翩跹 第31章 自作冤孽不可活破茧成蝶 第45章 众家人各怀心思破茧成蝶 第30章 灵手慧心绣锦服破茧成蝶 第33章 呵护备至洞房夜蝶语轻歌 第08章 断尘缘为主求福破茧成蝶 第24章 恩施水木赐百年蝶梦翩跹 第22章 总督误惹刁蛮女破茧成蝶 第27章 大婚当前逼纳妾蝶语轻歌 第21章 私语浓浓暮色里破茧成蝶 第30章 灵手慧心绣锦服破茧成蝶 第66章 伤亲女秦氏毙命蝶语轻歌 第03章 心有灵犀设棋局蝶语轻歌 第22章 风轻云淡赏落花蝶舞长空 第05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破茧成蝶 第19章 为私利婆媳合心破茧成蝶 第60章 眼前无路难回头蝶语轻歌 第37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