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云影错乱

月挂林稍,楼头画角风吹醒。寂寞红颜,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唯有这野茫茫中的一片暗香盈袖。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红,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月光下,舞榭歌台,琼楼玉宇,却又高处不胜寒,只有一抹孤影独卧。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却不过是强欢乐。

“看来你还未真正入魔。否则就不会吟出如此忧伤的词句。”赤练易晓痴痴的望着楼台上独饮的女子。柔和的月光与一头倾泻的白发交融在一起,仿佛一幅极美的画。他此时才发现,原来忧伤也可以演绎的如此之美。

“这么美的月色,这么好的酒,姑娘就不愿意与易晓分享一下吗?”一个转身,赤练易晓已绕到水云裳面前要抢她手中的酒壶,却被水云裳转身一挡,腾空翻越,便已离他数丈之外。

“你真像一个幽灵,不管我到哪里都会被你发现。”扔给赤练易晓一个酒杯,水云裳仍旧坐下径自饮酒。微微一笑,赤练易晓走过去做到水云裳身边。“不是我很容易找到姑娘,而是姑娘很容易被易晓找到。”

“你说的还不是一个意思。”

“那可不一定。比如今天来说吧。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一个大好佳节,本是魔族上下相聚一堂的日子。可在首席上却没了姑娘的影子。奉师父之命,易晓自然要找到姑娘。”

“是吗?”微微一愣,水云裳望着已当空的圆月,“其实自从寒毒消失之后,什么圆月十五,我早已不管。何况团圆不团圆的,又与我何关。我只是世上最孤独的人,不!是一个魔!一个绝情绝义的魔!”

“不,你不是魔!你是水云裳,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你用一用友情,爱情,亲情。你没有绝情绝义,你也绝对不是一个孤独者!”看着她失控的样子,赤练易晓失声说道。

“你说什么?”眼前男子的话是那么的熟悉,她的眼神开始迷离、错乱。她看到了他,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那个谈笑风生的男子。“韩大哥。‘她轻叫一声扑入他的怀抱。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仍然是刻骨铭心的爱着他,她是多么地依赖这个怀抱。

“没想到我说了那么多,却只是让你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错误里而已!”熟悉而陌生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蓦然惊醒,原来只是一个美丽的幻相。她猛然推开赤练易晓,“我差点又要上你的当。你给我滚!去过你的团圆节吧!”

赤练易晓苦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既然还那么爱他,那你是否后悔过成为天煞魔女,后悔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水云裳瘫坐在地。是的,她后悔吗?后悔成为天煞魔女,后悔双手沾满血腥。可是,谁又能给她选择?

“既然我是个被命运遗弃的人,那就注定靠自己的双手来重新掌握命运。谁都无法阻止!”手中的酒一饮即毕,她轻轻一笑。“韩竹轩和雪千影是一对假夫妻!’赤练易晓临走时的一句话依旧清晰的响彻在她耳旁。嫦娥应悔偷灵药。是的,她后悔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做一次最后的尝试。

物是人非,玉笔山庄的外景跟一年前相比真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花的世界,依旧是七里飘香。尤其在这个丹桂盛放的季节,更显芬芳。水云裳默默地走在这一片炫目的海洋里。每一棵树上都悬挂着一个精美的花灯。灯光熠熠,把整个玉笔山庄照耀的与白天无异。

“这里真是比魔宫要暖和的多。”水云裳走着走着,已不觉来到花园。往事难忘,曾经的欢声笑语不禁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竹轩哥,快来啊,快点!”雪千影欢快的笑声一下子就把水云裳拉回了现实。她连忙躲至一旁。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男子,那个让她既爱又恨的人。咫尺天涯,可他此刻的笑容却在为另一个女子而绽放。

“好了,影丫头 ,都这么晚了。你叫我带这些破灯笼来这里干什么?”

“你真是一点情趣也不懂,呆木头!”雪千影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这叫孔明灯。听老人们常说,在八月十五这天,只要你放孔明灯,对着月亮许愿。孔明灯就会飞上天,把你的愿望告诉嫦娥仙子,她就会帮你实现愿望喽!”

“无聊,这你也会信。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如果光靠许几个愿就可以的话,那每个人都可以心想事成了。”韩竹轩笑着把孔明灯塞入雪千影手中,“要放就快点放,否则灯下嫦娥仙子睡着了可就听不到你的心愿了!”

“你!’雪千影气红了脸,随即跳起来敲了一下韩竹轩的头。只听“咚”的一声,韩竹轩头上顿时红了一片。“好啊,你连相公都敢打,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韩竹轩捂着头,趁雪千影不注意回敬了她一下。两人随即互相追逐起来。只有那几个可怜的孔明灯被散乱在地。

“春风只在园西畔,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眼角一滴泪慢慢滑落。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唯有相思雨。原来感情真的如此脆弱。望着眼前尽情欢笑的男女,水云裳看痴了,看心碎了,也终于看明白了。“看来天煞魔女真的只能是天煞魔女!”水云裳冷笑一声,飞身离去 。

“竹轩哥,我刚刚好像看到一道白色的光飞走了。’终于停止打闹,雪千影却意外发现了水云裳的离去。

“哪来的白色光,是你眼花了吧。”韩竹轩拍拍她的头,却并不相信。

“好了,也许真是我眼花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为您该放孔明灯了。‘雪千影拿起孔明灯正欲放时,雪中玉突然过来了,”刚刚长老发明的天云铃突然震动不已,说明魔族已在庄中出现,你们没事吧?”

“魔族?”韩竹轩想起了雪千影说的那道白光,“难道是她来了?我要去找她。”正欲走时却被雪中玉拉住,“以水云裳如今的武功,你是不可能追上她的。”

银破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形成一条美丽的弧线。三盏孔明灯已高高飞扬在空中。看着那个无法阻止的背影,雪千影微闭双眼,双手合并:“我第一个愿望,希望天煞魔女的悲剧从此结束。第二个愿望,希望娘可以改邪归正,不再执迷不悟。第三个愿望,希望爹和竹轩哥永远幸福开心。”

圆月当空,银光四洒。然而月亮再美,也终会阴晴圆缺,反复不定。只有这山水依旧,依旧平静,依旧是她最想来的地方。

“忘忧溪,忘忧溪,你真的能使我忘忧吗?”水云裳弯下腰,触摸着这一弯依旧柔和的溪水,触到了那圆圆的月,触到那一头银白的发丝。泪水再次无助的跌落,漾成一圈圈涟漪。

“水云裳啊水云裳,你终究还未改变,否则怎会有现在的脆弱?”只是韩竹轩默默的轻叹,却立刻惊醒了正在暗自神伤的女子。

“你怎么会来这儿?”水云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也许这又只是一个幻象。

“是我的感觉带我来这儿的。”韩竹轩很轻很轻的一笑,“你今天来找过我,对吗?"

“是吗?”水云裳扭过头,强迫自己不看他,“本来是想去杀你的。但是看到你和妻子那么幸福,却又不忍心下手了,你说我奇怪不奇怪?”

“幸福?”韩竹轩苦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只是把千影当作妹妹,我真正喜欢的是你啊,云裳。”

“喜欢我?”水云裳回头冷冷的看着他,“喜欢我的满头白发,还是喜欢我的双手沾满血腥,喜欢我一次又一次那么容易就被你欺骗?收回你的甜言蜜语吧。从你选择娶雪千影的时候,我们就彻底完了!”

“你明明知道,我娶千影是有苦衷的。”

她放声大笑:“苦衷 ?我只知道你的苦衷只是为了对付我。韩竹轩,其实你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是天煞魔女,一个从出生起就被邪恶的命运所诅咒的人。我们是敌人,天生的敌人!”

痛苦的事实再次被无情的刺破。韩竹轩紧握着手中的箫:“如果这样,那你今晚为何来找我,你依旧对我不舍,不是吗?”

悠扬的箫声再次响彻夜空,无论《英雄泪》还是《红颜叹》,都将化为最美的回忆,永远封存在心底的最深处。

“是的,我依然对你不舍。可是我们还能怎样呢?”她上前捧住他的脸,似要把他的样子深深烙在心底,“如果不能爱,那就让我们彻底毁灭吧。”

他大惊,“你要干什么?”

水云裳笑着,泪水依然噙满了她的眼眶,可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绝美,绝美的宛若一只在火焰中舞蹈的蝶。“你知不知道,我已深深陷下去了。周围的一切都是冷的,只有鲜血是热的,它们一片片,一片片像一朵朵美丽的花,开在我的手上,衣服上还有脸上 。我已迷恋上这种温暖不仍自拔了,可是,当我在向别人索取这种温暖时,我却会想起你。想起你的笑,你的箫声。可我不能想起它们,因为只要我一想起,我就会更加的痛苦。这种痛苦,比冰还冷,比火还热,我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所以,我要忘记你,彻底忘记你!”

“云裳,你不要这样。”他苦苦的哀求着,因为没有人看到,她此刻的眼神有多么的可怕。那一声声嗜血的笑,已让他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水云裳。十秒钟前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的脆弱,可十秒钟后,她就已像一个吃人的恶魔,真正的恶魔。

“这是最后一瓶阴冥神水,只要我喝下它,就彻底解脱了。”她拿出阴冥神水一饮而尽,便已腾空而起。狂风在耳边呼啸,她回头望了一眼蹲在地上绝望的男子。一滴鲜红自她嘴角慢慢漾出。如果不能爱,那就彻底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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