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的几句话很管用,张玉祥很快就再次被康熙派回了天津,一方面宣旨罢黜高文熠和黄象新,启用新总兵重整天津防务;另一方面,是宣召于中进京奏对。
而他走后,康熙又和上书房四大臣讨论了起来。
……
“加上于中这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有人向朕点明海防之重了!”康熙从御案后走下来,语气有些沉闷,“这是我大清的软肋所在啊……”
“第三次?皇上,那以前还有何人曾向您进过言?”佟国维问道。
“第一次是马德!就是他奏建海参葳水师,你们难道忘了?”康熙朝四人问道。
“原来是那一次。这个奴才还记得。那一次是有海盗意图在中途抢劫黑龙江海关厘金,后来被发现便企图进攻宁古塔,不想,却原来是各有算计,只不过是想让我朝与那荷兰国、俄罗斯国以及日本国交恶!……”佟国维卖弄似的说道。
“是啊!幸好朕那一次听取了马德的建议,要不然,福建水师被焚,此次还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军台湾呢!”康熙叹道。
“皇上,奴才以为马德有功,于中也有功。在海参葳建港是马德的建议,不过,海参葳水师却又是于中带人一砖一木建成的,如今能有如此战力,可见他确是下了功夫的!”马齐奏道。
“说得有理。这两人确实都该奖赏。”康熙点头道。
“皇上,马德是第一个向您点明海防之重的,于中是第三个,那第二个是谁呢?”佟国维又问道。
“第二个就是奉天府尹费迪南!”康熙答道。
“费迪南?”
“没错。马齐你可还记得,你去年觉得有些忙不过来,便请辞了兼任的理藩院尚书一职!”康熙朝马齐问道。
“奴才记得!”马齐点头道。虽说能进入上书房就已经证明他是一个能力极佳的人,不过,在处理那么多国家大事的同时,又要去兼理理藩院,让他感到有些受不了,所以,便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向康熙请辞了。
“马齐不做理藩院尚书,朕自然要再选一人出来,结果,想来想去,朕就想到了费迪南!”康熙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却不曾想,那费迪南居然跟朕讲起了条件!”
“讲条件?这位费大人还真是有胆量,佩服,佩服!”高士奇笑呵呵地调侃道,把佟国维正要出口的斥责给堵了回去。
“哈哈,不错,现在想起来,朕也有些佩服这费迪南的远见了!”康熙笑道。
“皇上,微臣有些好奇,这费迪南给您提了什么条件啊?”高士奇又笑问道。
“呵呵,说起这事,朕今天还记忆犹新啊!……当日,朕问他愿不愿意出任理藩院尚书,结果,费迪南说,他当理藩院尚书可以,可朕必须建一只可以威震天下的水师,那样,他说话的底气才足。朕听了之后说他胡说八道,狂言妄语,大清威震天下,他怎么会底气不足?可他又说,大清沿海两三万里,若无一只强劲水师,则欧洲一弹丸小国的战船亦可使我举国不安,即便可守,也难以反攻,此等窝囊气,他不敢受。朕说天下无有他国敢冒犯我大清,结果,费迪南又说,万事无绝对,朕在位时无国敢犯大清,可朕百年之后,若我大清得一无能之君,国力衰败下去又会如何?他若掌理藩院,必为大清广交天下各邦,使万国来朝,若那时有一二国家觉得大清好欺,乘船来攻,扰我大清不安,坏我国家基业,岂不是让他理藩院多年辛劳毁之一旦?说不定还会有人怪他引狼入室,乃至称他为‘千古罪臣’,所以,此等费力不讨好之事,他绝计不做。朕说他杞人忧天,他又说居安思危。……朕说我大清水师已经是足够强大,福建水师当年横扫台海就是证明。可他又说,那不过是小河里的泥鳅充鲨鱼,打嬴两只小虾米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皇……皇上,那费迪南真个是这么说的?”高士奇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康熙,实在是难以相信。费老头给他们的印象一向是比较沉稳的,虽说有时做事有些激进,可是,那都是有着很大把握之后才会去做。可听康熙的描述,那一次他的话可是够“冲”的。都差不多等于是指着康熙的鼻子说“大清还差的远”了!
“没错,虽说他当时说的比较委婉,可是,意思就是这样。”康熙微笑道。
“那皇上您就任由费迪南如此‘胡说’?”佟国维睁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没有。朕当时十分生气,说他妄语狂言,简直就是不把朕、不把大清放在眼里;可他却夷然不惧,还说,事实就是如此,大清水师出海难及百里,不及西洋夷人百分之一,若是暴发大战,必然只有挨打的份儿。朕说他该死,他又说朕当年不杀郭琇,也必不会杀他……最后,绕来绕去,朕无奈,只能告诉他水师耗费巨大,难以速成;结果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若他为工部尚书,十五年内,不费国库半分银钱,必可为大清添一海上雄师……。”
“工部尚书?这费迪南得陇望蜀,简直就是狂妄!只是,皇上……他真是如此说的?”佟国维先叫了一声,又实在是觉得不对,忍不住朝康熙问道。
“怎么,朕还会骗你们不成?”康熙瞪了佟国维一眼。
“那皇上您是怎么答复他的?”高士奇紧接着问道,这可是大新闻,以前连点儿风可听都没听说过呀!
“答复?朕当天就把他轰回奉天当府尹去了!”康熙笑道。
……
“皇上,奴才觉得有些奇怪,这马德、费迪南,还有于中三人都对海事如此上心,是否因为他们是一起的呢?”又谈了一会儿,佟国维提出了一点儿“质疑”。不过,还没等康熙说话,高士奇就接上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佟相此问甚是有理,高某也以为,正是因为费迪南三人乃是一起由西方归来,所以,才会都对海事如此上心!”
“高相,你这是什么意思?”佟国维不悦的问道。
“呵呵,佟相,难道您忘了,高某以前可是去过欧罗巴的!”高士奇朝佟国维微微一笑,又说道:“说真的,不去欧罗巴,还真难以理解这费迪南三人为何对海事如此上心呢!”
“高相何不说明白一些?”“闷葫芦”张廷玉开口问道。
“呵呵……”高士奇笑笑,对康熙拱了拱手,说道:“皇上想必早已明白微臣刚才话中之意,其实,臣的意思可以英吉利、荷兰、葡萄牙诸国为例!”
“朕明白!这几个欧罗巴的弹丸小国,竟可与其地诸大国相抗衡,先后称强,正是因为他们的船坚炮利,在海上厉害!”康熙说道。
“皇上英明!”高士奇捧了捧康熙,又看看了佟国维,不再说话,只是微微昂起了头,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结果,惹得佟国维在心中连连大骂“高屁精”!
“皇上,且不说费迪南几人都说过什么,不过,海防是我大清软肋之所在,蔡寅诸叛逆仅凭数十海船便可横行疆海便是铁证!所以,臣以为,此次平定台湾之后,无论如何,都应再建几只水师!”张廷玉说道。
“不错。只是如此一来,按那次马德所上奏折,海参葳、辽东、胶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都应建有水师。而且,这里面至少要有三只水师能够进行远洋之战。船只数量都不应少于数百,主力战船火炮数量更是不能低于千五之数;另外,火炮也应有各种式样,炮弹亦是如此,以备各种海战所需。……而且,在一些要地还应建有海防炮台,配备强大火力!……这些加起来,恐怕朝廷又要勒紧裤腰带过几年苦日子了!”康熙叹道。
“皇上,这是为我大清江山而为,即便是苦一些,也要做。何况,数年来国泰民安,朝廷每年收入都在五千万两左右,再加上满洲造船花费甚少,奴才以为,建这些水师,应不会有太大的难处。”马齐说道。
“呵呵,皇上,还有诸位,何必叹气?咱们那位奉天府尹不是说过吗?他能不费朝廷一分银钱建造水师!既然如此,何不把他召来商议一番呢?”高士奇笑道。
……
“皇上,兵部有甘肃提督六百里加急公文呈报!”经由高士奇提出来,康熙等人正考虑着什么时候把费迪南叫到北京,御前侍卫突然进来报道。
“哦?”康熙接过呈上来的公文,翻开一看,骤然面色大变!只见他把那封公文猛地朝地上一扔,然后,从嘴里恶狠狠地崩出了两个字:
“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