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确定马德不会再轻易为自己出头,王维和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他也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不过,“逼死退休官员”的罪名可是不轻,所以,为了手下那个已经被浙江官府给抓起来的掌柜,他思来想去,也只好亲自走一趟浙江。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罗欣的监视之内。
“你说这件事最后会怎么解决?”
用马德的话说,那个抓了王维和手下掌柜的官员是一个难得的混蛋,万金难找。不过,罗欣却也十分清楚,那名官员所做出的决定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或者说,那家伙的判决是能够获得当代许多官员“理解”的,虽然那个案子也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判决法。反正,不管怎么说,想要轻易地解决这件事,并不容易。
“那就要看王维和和那些浙江的官员是什么心态了。他们如果各退一步,或者其中一方退上一步,这事儿就有可能会‘和平,解决,如果有哪一方不依不饶,那可就有好戏看了。肯定得闹大不可!”马德摇头晃脑地说道。
“王维和会妥协吗?他经商这么多年,什么问题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他应该知道如果这一回妥协了,那么,以他王家现在这么大的产业,必定会被各地的官员视为一块肥肉,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极不好过。”罗欣说道。
“那可未必!”马德摇了摇头,“正因为王维和是商人,而且是这年代最成功的商人之一。所以,他应该更加懂得怎么样才能趋利避害,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如果退一步就能达成他的目标,他也未尝不会这么做!”
“如果他真来软的,那我们的目的岂不是要落空?”罗欣问道。
“难道这么一个好机会,怎么能让它落空?老婆大人,这一切可就看全靠您了……”马德“嘿嘿”笑着看着罗欣。
说道。
“哼!说吧,你又想动什么坏心眼儿?”罗欣面带不爽地说道。
“嘿嘿,新任浙江按察使李元纶是个好名的家伙,而且为人刚愎自用……如果在王维和到达杭州之前,就有人散播消息,说他李某人地臬台衙门收受贿赂,意图为王家掌柜脱罪。你说……那被人砸了祠堂、逼死的族长的一伙人会怎么想?他们会善罢干休吗?只要再有人鼓动鼓动,让这些人到官府闹上一闹。到时候,李元纶那家伙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会给王维和点儿颜色看看,不仅不会放了那王家的掌柜,恐怕还会从重判决。王维和经营着这么一大家子产业,靠的就是手下人齐心戮力,自然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手下遭罪而不理不睬,到时候,这事情可就有的看了!”马德微笑着说道。
“那好,就按你说地办!”罗欣点了点头。可想了一想之后。她却突然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能万无一失啊。王维和如果真的能打通关系,来个暗箱操作。表面上接受了官府的治裁,暗地里却跟某些人上下其手,把自家的掌柜给换出来怎么办?”
“世道有这么黑暗?”马德佯做吃惊地问道。
“你说呢?光只是把人暗里换出来还是好的呢,难道你没听说过连死囚都能找人代死?”罗欣横了马德一眼,对这家伙故意充傻装愣的行为极为不屑。
“嘿嘿,开个玩笑嘛。老婆大人您莫生气!”马德陪笑了两句,又道:“您不是一直都会看着王维和那家伙吗?不让他有机会去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就是了?”
“王维和不是傻瓜。我怕咱们动作太多的话,他说不定就会有所察觉。毕竟,王家这么大的生意,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我怕弄巧成拙,到时候,反倒平白招致王维和地怨恨啊!”罗欣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
“怨恨就怨恨!这老家伙又不是傻瓜,就算心里有怨气,也该知道怎么做才最符合自己地利益。而且,这些年我们为他们遮风挡雨,他如果真的为了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怨隙就跟我们玩造反,那我们又怎么能肯定日后他们会按照我们给他们安排地路走呢?”马德说道。
“……”罗欣默然地点了点头。
“……”
“出大事了!总督大人……”
在浙江。马德夫妇俩开始准备导演一场商人跟官府的斗争好戏,而就在此时,远在云南的昆明,于中也接到了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总督大人,那个逃窜在案的玛坚赞,他……他跑到缅甸,投靠了缅甸当地土王,又挑唆缅人侵入我境,如今,边境已经有十数家土司被其吞并或者已经与其同流合污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于中依然还只是呆在莫睛在昆明郊外的庄子里。康熙收回了已经赐给了他多年的尚方宝剑,让他的心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感到不爽。毕竟,没有了这么一个生杀予夺的玩意儿,有许多事情都不太好做,就算做了,要承担地责任也要大的多。不过,虽然阿灵阿那些人对仅仅赔掉一个不懂事的提督就换走了可以让于中拥有巨大权力的尚方宝剑而感到欢欣鼓舞,却也不愿意再无缘无故的招惹他这么一个煞星。连提督这种一省的最高武官都是说逮就逮的人物,没点儿胆子谁敢随便招惹?
而且,如今边境被外敌入侵,这种时候也只有于中才能拿得了主意,毕竟,于中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将军”的名头。
可是,阿灵阿等人却没有想到,于中在听到他们派人传去的消息之后,仅仅只是回了一句话就不再管了。这句很十分简单,总共只有三个字:知道了!然后,阿灵阿等人发现,于中依然悠闲地躲在莫睛的园子里,似乎压根儿就没有露面的打算。
………
“那玛坚赞熟悉地理,如今又是占了突袭之利。而且又是一直在边境为乱……官军离得远,路上又不好走,如果想要将之一举而平,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啊!说不定,反倒还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虽然云贵一带有于中主持军事,可是,提督身为一省最高军事长官,也是不能或缺的。所以。在蔡珽被撤职之后不久,康熙又派来了一位新的云南提督。这位新任提台名叫唐希顺,是一位老将,甘肃武威人。在军的资历甚高,在于中之前就曾经担任过四川提督一职,不过,因为长年征战沙场,身体不太好,所以,就职之后不久便向康熙请辞。
他离任之后。康熙才调派于中去了四川。先前蔡珽因为过度嚣张而被于中狠治了一顿。
康熙自然也不愿意再派人来惹麻烦,所以,这回故意选派了一名老成稳重的老将出马。这样做。康熙有几个目地。一来,唐希顺早就告老了,这回就任云南提督相当于是“返聘”,不会跟于中争权夺利,也就不会引起于中的过度敌视,便于二人合作;二来,唐某人资格老,就算提出意见来,于中也不好冷硬对待。再者,这唐希顺还曾经跟着孙思克参加过平定王辅臣之乱。也曾经跟着飞扬古在昭莫多跟葛尔丹大战,于中和马德当年曾多亏孙思克帮忙才得以从葛礼手里抢到大批粮草,又跟飞扬古颇有交情,有这么一层关系挡着,虽然孙思克如今已经过世,可是,于中也应当没什么可能给唐希顺脸色看。
“既然路不好走,又离得远,那我们就更应该马上出击才对。唐军门。我看这个玛坚赞这回是来者不善。其身后又有缅人为后盾,若是不火速出兵,我担心形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啊!”阿灵阿身为巡抚,辖区居然被人捅了一刀,自然也要赶来商议。虽然没料到于中居然会不来,但他也晓得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能不靠于中而解决玛坚赞引敌入侵一事,那他在云南的地位还有谁能挑战?放到康熙面前,这也是一大功劳啊。所以,看到唐希顺面有难色,他急忙说道。
“抚台大人,我等自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现在也不是唐军门不想立时动兵。可是,您忘了?总督大人曾有严令,没有他的军令,云南境内,不许调动一兵一卒。若有违者,可是要军法从事的啊!”
外敌入侵,国土沦丧。本来,唐希顺在派人向于中报信的同时,便已经动用提督宪牌齐集了许多云南武将,准备于中一到就安排官军的出击计划。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都被于中给放了鸽子。不过,老将终究是老将。唐希顺虽然对于中放着这么一大堆大小将领不管地行为略感不满,可是,他却不会认为于中会眼看着敌人入侵而坐视不管。谁还不知道于中这个“振远大将军”是怎么混出来的?要知道,于中这家伙可是清廷里面最具攻击性和侵略性的一员大将。这么一个人,侵略别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别人打到家门口而无动于衷?晓得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唐希顺便打定主意看于中怎么应对当前的形势。不过,阿灵阿这个巡抚的话也不能不回,所以,他悄悄碰了一下坐在他下首的另一员老将,让其出面帮自己回答。
“可现在总督大人不在,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等吗?我大清铁律,失土者死!如今玛坚赞引敌寇边,眨眼之间,便有十数家土司要么被灭,要么与之合流,若是任其发展,恐怕用不了多久,云南就有半壁江山不再属我大清了。到时候,就算总督大人难逃罪责,在下和诸位将军,恐怕都逃不脱皇上的治裁啊!”回阿灵阿话的人是新任云南永北总兵杨天纵,曾经跟着赵良栋打过昆明,也是唐希顺的老部下,跟着唐希顺一起来云南任职的,朝廷上挂着名号地勇将,阿灵阿对其回话不满,却也不愿太过得罪,所以,只好绕着弯子说道。
“巡抚大人所言甚是。玛坚赞熟悉地理,又曾经做过土司,跟其他各地地土司也很有交情。如果任其妄为,使其联合起多路土司,到时候,官军就算势大。恐怕也难以将其剿灭。说不定,还会反遭其乱!”阿灵阿说完,一名将领突然跳出来附和道,正是被鄂尔格从元江带回昆明的艾火龙。不过,因为在元江立了一些功劳,所以,原先的元江守备已经成了如今地都司。
“总督大人不急,提督大人也不急。一个小小的都司,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不懂规矩!”阿灵阿听到自己的话有人赞同,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话正符合了底下诸将领的心意,正想顺势再加上一把劲,却不料,话还没出口,就有人出来对艾火龙大声训斥起来。阿灵阿转头望去,却是云南临北总兵宋爱。
“你是什么意思?”
艾火龙大怒。本来,他可以留在元江做自己地土霸王。可没想到却被于中派人给弄了回来。这还不算。于中还把他的那些心腹手下给分到了别处,让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势力,而且。因为以前是头人,做风不太好,他并不怎么得手下的军心,再加上他又是叛变之人,军中同僚也一向都看不起他。为此,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听到玛坚赞杀了回来,他以为自己也是熟知地理,而且精于山林作战,必然可以趁机建立战功,就算不行。也应当能找机会脱离昆明这个藩篱。可是,没想到却被人给毫不客气的训了一句。他本就是火暴脾气,而且也早已经忍了一肚子地气,哪里还经得住这种当众的羞辱?当下,也顾不得宋爱的地位远高于自己,立即就吼了起来。
“你不服?怎么,还想练练不成?”宋爱轻蔑地看着艾火龙,阴声问道。
“都给我闭嘴!”看到手下两员将领互相敌视,唐希顺冷冷地说了一句。
“……哼!”听到唐希顺地命令。艾火龙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又退回了原位。宋爱却是一言不发,看也不看艾火龙,朝唐希顺抱拳行了一礼之后,才退了回去。不过,这般表现,却没有让人觉得是宋爱胆小。
“唐军门,军情紧急。要不,咱们去城外去找总督大人,问问他‘老人家,是个什么章程?”阿灵阿又说道。宋爱和艾火龙的冲突让他的那丝心喜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这才想起来,于中自从到任之日起,便不住借口整训云南官兵对本地将领进行了几次筛选。而且还从别处补充了一些能征善战的将领。就像这个宋爱。原本是岳钟麒手下参将,因为从岳钟麒突袭罗布藏丹津立了大功,本要调到浙江任绍兴副将,却被于中强行从兵部要了来,并再提一级,当了临北总兵。差不多就是于中地嫡系手下。可以说,于中自打一到任,就首先掌握住了云南的兵权。
别说现在唐希顺没有动兵的意思,就算有,没有于中点头,恐怕这位老将军也调不动一兵一卒。所以,心中不爽之下,话里忍不住便有了一丝嘲讽之意。
“总督大人既然不来,必然是有他的理由。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免得惹他‘老人家,发了火,咱们可就有好看地了!”听到阿灵阿地话,一名将领出来说道。
“是啊是啊,总督大人恐怕早就胸有成竹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瞎担心了。反正随时做好出兵准备就是!”又一名将领附和道。
“军门,您看我们该当如何?”杨天纵也向唐希顺抱拳问道。
“那就再等等,大家各自回去,随时准备出兵!”唐希顺想了想,朝众将挥了挥手,说道。
“是!”
………
“军门,您怎么看这位于总督的无所事事?”阿灵阿和众将离开之后,杨天纵向唐希顺问道。他是唐希顺的老部下,自然不用见外。
“于中每一次动兵,都是打得极为顺利。几乎是大军一到,便即披靡!世人都以为他是好运……可是,在我看来。仗能打到他这种地步,却是非常地不简单。没有万全的准备,没有严密的安排,就算是有了好运,也未必能成就一位大将。这一次,恐怕那个玛坚赞早就被他算计在内了!”唐希顺答道。
“那您就这么等着?这家伙这次可是很不卖您的面子啊!”杨天纵笑道。
“呵呵,皇上让我来只是当云南提督,可没让我来跟总督抢兵权!
再者说了,这云南穷山恶水的,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跑不过去!”唐希顺微微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