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游魂般在大街上游荡,袁思楠突然不知该去哪里。早在十年前家里出事的那个晚上,她就没有家了。

这些年来,她无论在哪儿都找不到安全感,即使守在母亲和妹妹身边,袁思楠的心里仍旧空落落的。

看着往来人群那或洋溢喜悦的笑脸,或皱着眉头的深思,袁思楠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屏蔽到了另一个时空。那些深刻的情绪早就被她掩藏在心底,或痛或苦,或喜或悲。

抹了把满是泪痕的脸,袁思楠努力平息着胸口的闷气。今日是她和刘袁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她不准备再想这个男人了。池雪的那巴掌就当给自己的教训,谁让她不懂得早些放手的道理。

如果她早早就放弃对刘袁的感情,那么现在,她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吧!

被铺天盖地的孤独感笼罩,袁思楠的眼里又泛起泪花。天知道她内心多希望可以有人陪着她一路走来,并且牵手走下去,而事实上,她也许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其他人了。

关哲宇一直悄悄跟在袁思楠身后,看着那萧索的背影,关哲宇不可抑制地想起十年前初遇袁思楠的场景。

那时候的袁思楠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那夜,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她抱着妹妹和妈妈,明明满脸泪水却故作坚强地盯着急救室上面的灯。

在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类似的场面,那段时间总跑医院看即将手术的爷爷的关哲宇起初并没太多在意。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眼中的坚毅和她的年龄不太相符,好像一个十八岁的身体里,装着个一百八十岁的灵魂。

匆匆一别,再见面已经是两年以后。还是同一家医院,区别是关哲宇陪着爷爷回来例行身体检查,而守在急救室外的人却少了一个。

看着那个明显要深沉得多的女孩,关哲宇的心头不可抑制地颤了颤。年纪较小的女孩儿还是一副泪人模样,而那个依旧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脊背却挺直许多,内里的灵魂好像更沧桑了。

那天,关哲宇听护士站的护士在讨论什么那对姐妹真可怜,父亲车祸去世留下巨额债务,母亲又脑溢血瘫痪云云……关哲宇知道,这是那个白衣女孩儿的故事。

往事浮上心头,关哲宇对袁思楠的心疼又多了两分。十年了,他不知道袁思楠瘦弱的肩膀上扛起了多重的责任,当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如今,他们的轨迹再度出现交点,他想,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另类启事。

不知自己身后还跟了个尾巴的袁思楠突然停住脚步,慌乱地左右看看,袁思楠一路小跑冲到没人的角落,弓着腰把胃里剩余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她今晚喝得太多,醉得太深,即便她一再告诫自己这是一种对过去情感的告别,却仍旧无法抑制身体上的痛苦,虽然这种痛苦,比不得心上的万分之一。

“喂,你没事吧!”被吓一跳的关哲宇顾不得许多,三两步冲到袁思楠身边,将人揽在怀里。

袁思楠无神的双眼对焦半天才看清身后的人是谁,皱了皱眉,袁思楠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人推出去。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不是爱上一个从未爱过她却不肯彻底拒绝她的男人,而是不该在秋千事件上说谎。

“别闹!”一把将险些摔倒的袁思楠拉回怀抱,关哲宇强硬地用衬衫袖子擦去袁思楠脸上的泪水。貌似他总能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那种无助又夹杂着倔强的表情,让关哲宇既心疼又敬佩。

“闹你妹啊!”莫名地,袁思楠冲着关哲宇伸出了两个中指。这样的动作,她只有和好友袁若丹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做,毕竟对于女士而言,这样手势实在不雅。

关哲宇满脸黑线地看着醉眼朦胧的袁思楠,要不是看在她随时都有晕过去可能的份上,关哲宇还真想赏她两巴掌,顺便切开她混沌的大脑,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猥琐的东西。

“你干嘛?放我下来!”袁思楠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黑,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某人硬朗的背部线条,以及完全颠倒的世界。

把袁思楠扛在肩上,关哲宇大踏步返回主路,他刚才跟着袁思楠离开酒店的时候没有开车,这时候想回家,只能打车了。

小腹被肩膀硌得难受,袁思楠本来止住的恶心愈演愈烈,可惜她能吐的东西已经吐光了,这会儿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恶狠狠地拍着关哲宇的后背,袁思楠手刨脚蹬地想下来,可惜男人与女人的力量对比有时就是如此悬殊,直到筋疲力尽,袁思楠依旧挂在关哲宇的肩膀上。而且因为她剧烈地挣扎,小腹更疼了。

“老实一会儿吧!”坏心眼地在袁思楠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关哲宇意外地感受到一丝黏腻。短暂的怔愣后,关哲宇的脸红了,急吼吼地将人放到路边,关哲宇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不顾袁思楠的反抗,强行系在她腰间。

“你要干嘛啊?”被只穿着一件小背心的关哲宇这一系列没头没脑的举动弄得很烦躁,袁思楠真想抬脚踹他几脚。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老板,真把人揍了,她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看怪物似的看了毫无所查的袁思楠一眼,关哲宇的脸已经跟猴子的臀部差不多了。三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话说,他是不是该给老妈打个电话,询问下该给某个迟钝的傻瓜买哪个牌子的亲戚用品?!

拉着不情不愿的袁思楠进了附近的超市,关哲宇跟做贼似的溜到女性用品区域。一开始,袁思楠还以为自己发现了老板某些不可告人的怪癖,可是当关哲宇把她拉到女卫生间的门口并塞给她一包小翅膀后,脑袋晕乎乎的家伙才后知后觉了一件事。

脸色瞬间变成茄子色,袁思楠逃命似的钻进卫生间。磨蹭着解下关哲宇的衬衫,袁思楠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点可疑的红色。

幸亏关哲宇今天穿得是一件深紫色衬衫,如果是白色的话……袁思楠恨不能把自己塞进马桶,按下冲水就没有烦恼了。

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小时,袁思楠才在关哲宇不顾形象的叫喊中,讷讷地走出卫生间。她的生理期一向不太稳定,有时会早几天,有时会晚几天。这回八成是因为喝了太多啤酒外加情绪的波动,才导致经期又提前了。

“我还以为你打算住在里面了!”看着袁思楠又把衬衫围在腰上,关哲宇的心情突然好起来。拉住袁思楠的手,关哲宇大摇大摆地离开超市。

每个经过他们的人都会忍不住看关哲宇几眼,心里猜测着这位帅哥莫不是中了彩票头奖……

“咳咳,总裁,我家不在这个方向!”总算坐到出租车上,袁思楠刚想报出家庭住址却被关哲宇抢了个先。

一想到自己的囧态都被对方看去,袁思楠的脸就一个劲儿地发烧,连说话的底气都弱了不少。

“你腰上系的可是我的衣服,你打算就这么撇下我然后一个人回家?”指了指自己身上唯一的小背心,关哲宇又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袁思楠磨了磨牙,又不是她把他衣服扒下来的!再说,就算她跟他走,难不成他还打算在进屋那刻,把这件已经被污染的衬衫再穿到身上?

想起蹭到衬衫上的红痕,袁思楠的脸更红了。当年她和刘袁那么熟识,也没让对方遇到这种让人脸红又尴尬的情况。

而眼前这个男人,具体来说,其实可以归类成陌生人吧?除了他的名字和工作,袁思楠一无所知。不,现在她还知道他家住哪里。

其实她和关哲宇上辈子是冤家吧?总是一而再地发生诡异之极的冲突,每次都让袁思楠恨不能自挂东南枝。

出租车稳稳地停好,关哲宇拽着鸵鸟心态的某人下车,直奔自己的家。这是一处位于巨惠集团附近的高级公寓,户型面积不大却价位惊人。打量着自己一辈子也买不起的高楼,袁思楠幽幽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也豪情壮志过,在母亲把房子卖掉还债的时候还曾经握着母亲和妹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买一间更大更好的房子。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她多年的工资只够支付母亲的疗养费、治疗费以及妹妹的学费,剩下的钱也全都还债用了。想要买属于自己的房子,谈何容易!

把袁思楠塞进家门,关哲宇又马不停蹄地离开。为防止某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偷偷溜走,关哲宇还特意把房门锁死。

傻眼的袁思楠看着紧闭的房门,一种类似于待宰肥猪的心理,渐渐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