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
星舞是灵鹫宫中的老人,所以在人前总会变现出一副沉着稳重的样子,衣衫一丝不苟,发丝一尘不染。可是现在,她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原本整齐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污染,凝结的血珈将发丝拧成一股股的,她没有时间去整理这些,稍一分神就会被空气中混乱的气劲扫中。
她看见了。
蕊儿刚刚进入意境的世界,她的前途本是一片光明。正是如此,她的战斗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在她的周围总是围着上百名鬼门的好手。此次行动五大鬼齐出,分别带队消灭五大派。奉命来消灭灵鹫宫的是饿鬼。他本来是要和蕊儿较量的,既然门主亲自出马自然不需要他插手。目标,锁定在蕾儿的身上。蕾儿学得东西太多,也太杂了。战斗的时间不长,却换了十八种身法,三十四种掌法,她的内功却只有一种,修炼的时间用得也最少。内力,就快用尽。
久经战阵的饿鬼怎会放过大好的机会,混在人群里瞅准时机一招恶有饿报直扑蕾儿的背后。蕊儿想喊,一口甜血涌上心头,声音连殿门都传不出去。
最后一刻,蕾儿的第六感爆发,回身挡了一下。她的命捡了回来,却丢了一条胳膊。
她看见了。
林儿是大家的小师妹,进入灵鹫宫多年依然武功平平,因为她讨厌打架,讨厌杀戮,多少年了还是不敢跟着师姐们出去杀人,所以她一直当师妹。平日里蕊儿常在江湖中四处杀人,只有她会跑到蕊儿的院落里给猪头带好吃的东西,不是她猪头早就饿死了。就在今天,她运着淡红色的起劲也加入了保卫灵鹫宫的战斗,她不是懦夫,当灵鹫宫需要她的时候,她依然站了出来。奋力的劈出一掌,将一个鬼门的弟子劈翻在地。看着倒在血泊中扭动的身体,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什么你们要来欺负我们?大家不可以好好相处吗?”一把刀夺取了她的生命,她还是太单纯,在这种时候还会发呆,还会想到和平。
蕊儿恨,她恨自己的眼睛,恨它看得清楚,将每个人的伤口,每个人的哀伤都看在了眼中,她好恨。
她的恨,她的无奈,她的彷徨都看在了鬼影的眼中,他的嘴角微动,露出满意地神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蕊儿不说,因为她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人怎么会对食物说话?
鬼影悠闲地自顾说了下去,蕊儿已经是他的猎物,身为猎物自然会拼命反抗,而它的反抗正是主人最喜欢看到的,当猎物发现反抗是徒劳时那灰色的眼神便是主人**的预示。
“灵鹫宫是生,还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蕊儿想了很久,想起了前两代宫主的威仪,想起了灵鹫宫百年的威望,这一切都要毁在她的手上吗?不!她不能让灵鹫宫毁掉!唇分,“任何事,我可以为奴为俾为你做任何事。”决绝地不带一丝失措,她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换得灵鹫宫的未来…
鬼影摇摇头:“我可不要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婢女。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蕊儿却没了刚才的决绝,唇合。“让我做灵鹫宫的叛徒我做不到。”
“和灵鹫宫无关。”鬼影说。
“那,请说吧。”既然和灵鹫宫无关,那她就没了顾及。
“现在还不行,等我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的。”鬼影一直坐在虚空中,此刻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脚下的碎片:“对不起,把你们的椅子弄坏了。”
“没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好的。”呼啸一声,腾空而去。
饿鬼皱皱眉头,还是下了命令:“撤!”
漫山的黑潮退去。
星舞单臂撑着身体,大口地喘息。垂落的发丝间,猛然看到一点亮绿色的光芒,她下意识地跪了下去,喊了一声:“宫主”再看过去,只有一双手套静静地躺在那里。
千里之外,华山绝顶,梦萝转身下了山坡,立刻有侍女走过来为她披上一件秋衣:“夫人,山上冷气太重,小心身体。”
惨然一笑,宫主怎么会在这里。大殿上,那个孤独的身影刺痛了她的眼睛,不是追忆从前的时候,有太多事需要她做。用刚凝聚地真气喊道:“蕊儿师姐力退强敌,挽灵鹫于将倾,恭请师姐做我灵鹫宫的主人。”
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地上,大殿中那个孱弱地身影成了她们最后的寄托:“恭请师姐!”喊声震天。
蕊儿觉得自己好脏,她已经不配领导灵鹫宫了。可是那一双双恳切的眼睛,那一声声真挚的呼唤,她怎么能在大家最需要精神支柱的时候退缩?
就在她徘徊的时候,系统公告响起:“蕊儿众心所向,就任灵鹫宫宫主。”她成了灵鹫宫第三代宫主。
(在江湖被玩家统治后,江湖上的历史便由他们重新书写)
蕾儿来到她的身旁,用独臂举起她的胳膊,对她说:“姐姐,我以你为荣。”
草草回到了京城。穿过熙攘地人群,走进了一个冷清的胡同。
胡同不长,只有一扇大门。门上挂着两颗大红的灯笼,灯笼中夹着一块金漆的匾额:“李府”
“灯笼比以前大了许多,铜质的匾额也换了金漆,看来爹爹又升官了。”这里,就是她在京城的家了。
现实中,她生在官宦世家。她的父亲是省里的大官。进入江湖后,走得也是仕途。可惜这里是江湖,官府完全对它没有约束力。原本依附在父亲属下的人都纷纷离开了,谁愿意永远呆在别人的下面,靠阿谀奉承讨生活?
最后,父亲的部下都成了NPC,没有一个玩家。在玩家的眼中,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混迹在官场,即使将阿谀奉承当作必修课的星宿派,也不耻他们的行径。
做了官,却欺压不住普通人。早在很久之前,捕快就已经不是玩家的对手了,所以他们过得很惨,除了每日上朝下朝,几乎不出门,出门也是便服。穿着官服出门的人,会成为大家戏虐的对象,下场很惨、很惨。
当然,这是后话。刚开始的时候朝廷还很热闹,很多人挤破头地往你挤。江湖上的侠客也很给他们面子。草草认识易风就是在父亲的寿诞上,易风作为宾客被邀请参加。
她在父母眼中是个乖乖女,是不解世事的深闺女子,可是她的心里期盼地确实轰轰烈烈的生活。枕头下放着的是红拂女和李靖的故事。
再后来,她要结婚了,对象是官场上的新秀陈雪—翰林编修加太子少傅。博学又温文尔雅的男人,他的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在婚礼上,易风又来了,还是那么潇洒。
当着众多的宾客,她鼓起勇气走到他的面前说:“能带我走吗?”
他拉着她的手就跑了出去。
满天的飞箭在身后张牙舞爪,众多的高手在咆哮,她激动地双颊通红,“太棒了。”一切都和想像中的一样,刺激而精彩的逃婚,潇洒而俊俏的郎君。
为了一个梦想,她愿意呆在一座阁楼里,痴痴地等着他归来。
江湖上都说他死了,可是她依然待在那里。因为她相信奇迹。如同书中一般,他回来了,比以前更强大。
一切,都和梦中幻想的一样。
直到那个噩梦般开始,五十年的折磨,突然的粹死。
一切如梦,一切如幻。当梦幻如泡沫般飘散,剩下的只有她自己。钱庄里尘封许久的镜子被取了出来,马车上又一次看到如雪的肌肤,她哭了。
百年的梦魇,为的是什么?只是一个梦吗?
耳边,又响起他的笑语:“喜欢?那就去吧。”
那是陈雪在婚礼上对她最后的话语。
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讨厌过他,甚至那些江湖的趣闻都是他告诉自己的。寂寞地时候会向他诉说心事,因为他会替自己保密。那时候,因为看不惯那些管家小姐认命的颓态,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即使她将心中憧憬的梦说了出来,他也只是笑着鼓励:“喜欢,那就去吧。”走得时候义无反顾,莫名地回头,匆匆一瞥,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