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之所以闭嘴,是因为她想说的话和颜彦目前正在做的事情是相悖的。
如今颜彦成亲了且从陆家分出来了,又有太后皇上等一干人撑腰,还能看她的脸色还能听她的话?
可来都来了,什么都不说的话她又不甘心。
因而,略一沉吟,马氏拉住了颜彦的手,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彦儿,你听婶子和你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你祖母也没少花心思栽培你,成亲时,我们给的嫁妆和陆家给的聘礼也都不少,足够养活你们了。孩子,听婶子一句劝,城里的糕点铺子和饭庄开就开了,乡下的事情你就别去折腾了,你就算不为陆家考虑,难道也不为你二叔考虑?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传言可多了,不是说我们亏待了你就是说陆家屈待了你,要不就说你是鬼附身,不是原来的千金大小姐,否则,哪来这满身的铜臭味?你细想想,婶子的话有没有道理,不说别的,哪家的千金小姐像你这么热衷于黄白之物?为此甚至不惜自贬身价和一群粗人下人泥腿子打交道,传出去我们也难做人啊。”
颜彦听了这话笑了笑,“是吗?怎么我前几天去给陆含送给催生礼和下奶礼时,吴夫人说我家翁在那些世家面前夸了我,吴夫人还说羡慕我婆母娶到一个我这么能干的儿媳呢。”
马氏见自己长篇大套说了半天,颜彦非但没有按照她的套路走反而把她堵住了,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笑脸,“这孩子,人家那是跟你客套呢,如今谁不清楚太后和皇上对你不是一般的看重,当面还能不奉承你两句?可背后怎么说,你能听见?”
“听见不听见又能如何?再则,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之前那么大的丑闻我都挺过来了,还怕这点风言风语?再说了,方才我也告诉婶子了,先期的事情是多一点麻烦一点,以后慢慢就好了,你看,现在糕点铺子和饭庄那边就不用我出面了,这个农庄也一样。”颜彦有点不耐烦了。
她不傻,马氏说来说去不就是不希望她还像之前的原主一样,本本分分地守着这点嫁妆和聘礼过日子,别去施展什么才华,这样才能把露脸的机会让给颜彧。
因而,这场谈话注定是不会愉快的,颜彦可不想浪费时间浪费心情去迎合她。
马氏也不傻,见颜彦不耐烦了,也知道这一趟自己是白来了,因而,斟酌了一下,她退了一步,想劝颜彦别针对颜彧,只要她不刻意地去为难颜彧,颜彧肯定出不了大错。
这点信心马氏还是有的,颜彧虽没有颜彦聪明能干,但她也是花了时间精心培养的,因而和一般的世家小姐相比,颜彧不说超越她们但也不会太差,因此,她完全撑得住陆家世子夫人的头衔,也完全能拿得起陆家的中馈。
谁知马氏正掂掇着如何开口时,青釉在外面说,吴家来人送答谢礼了。
“答谢礼,什么答谢礼?”马氏问道。
这些时日她在家里忙着打理颜彧的嫁妆,也没出门见客什么的,倒是听说陆含产子,可因着还没到满月,她也就没打发人去满月礼。
颜彦大致解释了两句,随后问青釉来者何人,得知是两位管事妈妈,颜彦命青釉把人带进来。
约摸十来分钟后,青釉领进来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其中一个颜彦认识,是陆含的奶娘,如今也是陆含的管事妈妈,而另一个人虽然面生,但颜彦见她身上穿的也是绸面衣服,估计也是比较体面的管事妈妈,便问了句好,命青釉给她们搬两个凳子。
两位妈妈没敢坐,而是跪下去给颜彦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说是奉她们主子的命来答谢颜彦,还说她们主子现在不方便,等孩子过了满月再亲自登门道谢。
说完,陆含的奶娘双手举起一份礼单,青釉接过来送到颜彦手里,颜彦打开一看,居然有一对梅瓶,还有两幅字画,此外还有一对玉盘,一套首饰,几样漆器。
这份礼不薄,不过却不是以陆家的名义送的,是以陆含的名义送的,这也就难怪陆含会把她奶娘打发来了。
只是颜彦不明白的是,两个月前她和陆含在陆家门口碰上那一回陆含还对她满脸的不屑和嘲讽,这次的变脸和示好仅仅是因为颜彦替她下跪向神明求情?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情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老一辈的人病急乱投医,陆含那么高傲的人会相信?
想不通的颜彦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命人用上等封打发了这两个婆子,随后命人把吴家送的东西拿进来。
这是一对大肚细口双耳梅瓶,不是颜彦送给陆含的那对,但也是官窑出的,颜彦从瓶底的“官”字判断,应该是晚唐时期的定窑出品,胎薄轻巧、质地细洁,整体呈纯白色,釉面滋润,白中泛了点青,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品。
马氏自然也是个识货的,吸了一口气,“这是陆含送你的?”
颜彦淡淡一笑,“是,她成亲时我把祖母那对八方梅瓶送她了,这次算是回送吧。”
“方才那妇人说的是谢礼,彦儿,你到底帮了陆含什么忙?”马氏追问道。
方才那两个婆子态度恭敬,陆含的谢礼又这么贵重,马氏绝不相信颜彦那两句轻描淡写的解释。
“真没什么大事。”颜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两幅字画,倒是也把那天陆含难产的情形学了一遍,“我就是跪在注生娘娘那替她求了个情,婶子也知道,这种事情也是赶巧二字,是那位女医手艺高超,哪能是我的功劳?”
说完,颜彦的注意力被两幅字画吸引了,画也是吴道子的,字是晚唐书法家裴休的,这位裴休就是本地人士,据说这边有不少寺庙请他题字,因而他的字倒不难寻,颜彦手里就有两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