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彦本想一口拒绝,奈何这个任务是皇上交给她的,再加上她也想给朱氏一点难堪,因而略一斟酌,开口说道:“祖母,这事呀,说好办也好办,等战事结束了,父亲和陆鸣都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问问陆鸣自己的意思,毕竟是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愿意如何安置就听他的呗。”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就看颜彧能不能生个男孩,若是运气好,生了个男孩,颜彦相信陆端和陆鸣看在子嗣的份上应该会留下她。
至于留下来之后的日子,那就得看颜彧的本事了,不过颜彦并不看好颜彧,颜彧有的只是一点小聪明,朱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手段和心机还有人脉颜彧再练个十年也是望尘莫及。
陆老太太见颜彦提到儿子孙子回来,脸上一喜,“孩子,你的意思是战争快要结束了?”
“祖母,都打了三年多,也该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不但我们耗不起,辽国也耗不起啊,我听说这次研制出来的火炮威力很大,真要把南京城拿下了,辽国还不得主动找我们和谈?”
说完,颜彦忽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又道:“祖母,其实太太心里的症结是颜彧下手害她,可颜彧又死活不认,我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另外有人动了太太的药包嫁祸到颜彧头上?”
可惜,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是愣怔了一下,并没有别的特别反应,不过她倒是问了一句颜彦是否有怀疑的对象。
“我能有什么可怀疑的人?我和颜彧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去害太太,再则,若果真是她做的,她没有必要再跑去找陆鸣。”
可惜,这话老太太并不认同,“这世上啊,最看不透看不懂的只怕就是人心了,我且问你,在这之前,你能想到她背着你去勾引二郎?”
颜彦被问住了,不过很快她回击了,“祖母这么说也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两个谁勾引谁可说不好,再说了,陆鸣比颜彧大五岁呢。”
没办法,尽管她不想为颜彧开脱,可颜家的声誉她还是要维护的。
可这话老太太同样不爱听,她自己的孙子她自然也要维护,只是颜彦好容易才上门来看看她,她委实不想因为这点口舌之争再去得罪颜彦。
可这话不说出来,心里又委实堵着慌,正尴尬时,门外有丫鬟通报,说是周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周婉一手牵着陆衿一手拉着陆初笑吟吟地进来了。
原来青釉见自家主子和老人家说起颜彧,怕小孩子听了过心传话,便带着他们两个去院子里扔毽子玩,可巧周婉听说颜彦来了,忙过来打个招呼,在院子里看到两个孩子出了不少汗,领着进来了。
“百惠郡主来了?可吃了早饭?”
“不劳周姨娘操心,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颜彦见周婉这么正式地称呼她,也跟着换了称呼。
“郡主客气了,哪有让客人自己去准备的道理,我这就命人给郡主送来。”
周婉说完又走到了炕沿前,“老夫人今日感觉如何,药吃了没有?早饭想吃点什么?”
“早饭不应该是用药之前吃吗?”颜彦问道。
“论理该是如此,可老夫人说太早了用不下,而汤药又不能过午时再吃,因而老夫人一般是在吃药前简单吃点面条稀粥什么的垫补一下。”周婉说道。
颜彦听她熟稔的口气和笃定的语气,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舒服。
细细一想,好像方才周婉话中提到颜彦是个“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去准备的道理”,原来,她是这么定义她和颜彦的关系了。
若颜彦是客人,她是什么?陆家临时的当家奶奶还是别的什么?
想到当家奶奶,颜彦扫了周婉一眼,穿着打扮什么的似乎变化不大,一件六七成新的浅蓝色绣花襦衣,下身同色长裙,只在裙摆上绣了点花,领口、袖口和衣襟裙摆处均是滚了一条深蓝色的宽边,中间的腰带也是深蓝同色,均绣上了点花边。
头上的发型也不复杂,堕马髻,头饰也简单,只插了根步摇,不过细看之下,这根步摇倒不简单,赤金点翠不说,还用了几粒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做流苏,这样的一根簪子,没有上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
再细看一下,周婉身上襦衣的绣花也不简单,做工很是繁复,尤其是中间的腰带,还用了不少金线和银线穿插其中,而这只是一件家常的襦衣而已,不是外出见客的褙子或鹤氅以及半臂什么的。
联想到之前周婉的窘困以及去年冬至时她送给陆衿和陆初的那老套做工和用料都属上乘的衣物,再一看今日她这一身低调的奢华,颜彦揣测准是朱氏为了笼络她又许了她不少好处,只怕还有临时管家给她带来的一些益处,这样的她还会甘心去做一个小小的贵妾?
见颜彦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周婉也细思起来,仔细回味了自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她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刚要解释时,只见老太太发话了,“大郎媳妇,我还是喜欢你的手艺,你吃什么,也给我带出来一点。”
“好的,祖母放心吧,我们自己带了菜蔬过来,都是些你爱吃的。”颜彦对老太太的喜好还是了解一二的。
果然,她这么一说,老太太有几分被感动了,她是想起颜彦刚成亲时会经常给她送一些点心,出门也会给她带一点小物件,后来搬出去住了每次回来也往给她带点礼物,有吃的也有玩的,虽不怎么值钱,可一看就是用心了,都是她喜欢的。
这点不但比颜彧强多了,也比朱氏这个做儿媳妇的强多了,更难得的是,颜彦对她的这种好是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只是单纯地把她当成了一位老人。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