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头,轿夫正在轿撵旁宫颈等候着他。
待得御昊天走近,轿夫瞥见其面上神色迷惘不佳,努努嘴,有些犹豫,但片刻后仍道,“王爷这是要回府么还是?”若按御昊天先前的习惯,进了皇宫后,大抵都是要先回府的,方才来的路上便见御昊天紧皱着眉头,而此时却也不见得有半分舒缓,想来心中是有烦心之事尤为解决,只是他不明白,天下之事,难道还有皇上办不了的么?
世人都道皇上的权力甚至大于天,翻手为云,覆手则即为雨,然而,他一个小小的轿夫又怎能知晓其中实有千万缕干系。
御昊天撩起袍角,随后隔着藏青色轿帘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府。”
府中,司寇正款款从府外向内里走去,裙摆摇曳,步履轻盈,而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两手拎着大小盒子的凉儿。待在寺庙里的那些日子也没得空出去瞧个热闹,而此时,她已将长宁公主与游疆王的事情告诉了御昊天,自己虽做不了主,但想来御昊天是会想法子解决的,一大早她便溜出街来,也不晓得待会儿回去了御昊天会不会责怪她,正念着,已然到了内室里。
“王妃累了吧,凉儿去给王妃沏杯花茶!”凉儿放下手中拎着的大小盒子,转过身朝司寇轻声道。
司寇淡淡应了一声后,凉儿便旋即小跑出去了,司寇望了眼凉儿的背影,心中一阵的暖。褪去了外衫,司寇觉得身子疲乏便顺势斜躺在软榻上,此时的她又不由得想起长宁公主与游疆王的事来,自古以来帝王家的感情残忍又无情,长宁公主久伴青灯古佛,转眼已是二十余载,怕真是看破了红尘也不一定,只是,当年她甘愿堕入空门也未再下嫁他人,不也正说明她对游疆王亦是情深之至么?
念此,司寇不禁秀眉紧蹙。
“王妃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凉儿倒个茶的空可就皱起眉头了?”凉儿端着茶,刚踏进门槛便见司寇眉心紧缩的模样,不由担心道。
司寇回了回神,缓缓做起身,微微一苦笑,低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声音低低的,说给凉儿听的话,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凉儿一晃神,并未听清司寇的话。
“王妃方才说什么?凉儿没听清。”说着,凉儿将茶盏递到司寇面前。
“既是没听清也就罢了,都是些叫人烦心的事,对了,王爷不在府里么?”
见司寇没再继续下去的意思,凉儿便也没有再追问,她懂的甚少,即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
听见司寇的问话,便笑了一笑,道,“大概是不在,一路上隐约听到下人们说王爷早早就出府去了,王爷与王妃素来恩爱,莫不是王妃想念王爷了?”
凉儿望着司寇,杏眼微弯,眸光晶亮,笑意盈盈。
司寇登时只觉脸上一阵的热,没好气的白了凉儿一眼,佯装怒道,“你这丫头尽是学会了贫嘴,果真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看
来也该好好上心管教了,你说呢?凉儿!”
凉儿一听,俏脸上立时不满惊恐状,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凉儿今后保证乖乖听王妃的话,不敢再打趣王妃了……”
司寇见她这般夸张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抬眼间,一抹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机敏的凉儿很快便察觉到司寇的眼神,回过身时,御昊天赫然已经大步踏进了屋内。
“凉儿见过王爷!”顿了顿,又朝司寇道,“王妃若无其他吩咐,凉儿便先下去了。”司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见到司寇,御昊天一直紧锁的眉心终于有些舒展,只是眼睛里的担忧之色仍隐约可见。“方才上街买了些王爷爱吃的糕点,王爷可有胃口尝尝?”司寇不知御昊天是去见了皇上,浅笑着起身来到御昊天面前,说话间便要去拿点心,却被御昊天握住了柔荑。
他沉一沉声,道,“方才……”御昊天顿了顿,似有犹豫。
“王爷有话直说便罢。”御昊天面上的表情,让司寇心头隐约浮上一抹不好的预感。御昊天闻言,定睛望了望司寇,才道,“我去见了父皇,他的意思是想让游疆王做质子困在南漠,以此要挟游疆人,防止游疆发生异动。”
果不其然,御昊天所说正是司寇心中所担忧的,“难道父皇还不了解游疆王么?他怎么可能甘愿受我们控制?!”就算是因为感情,以他的性格也是决计不会因此没有了底线。皇上做这个决定实在欠缺考虑!
御昊天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但只怕父皇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倘若叫游疆王知道我们欲将他困在南漠,那南漠就会陷入被动,事况也会愈发不好控制!如今也只有企盼父皇不会做出更加冲动的事来!”
语罢,御昊天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然而帝王中心又是旁人所能轻易揣测的?皇上在御昊天将游疆王一事禀告之后,便当即派人去寻游疆王的踪迹了,且下了密令,一定要找到游疆王将其带回来,必要时候,可以是一具尸体!
但他似乎忘了,当年是谁在老游疆王病逝,游疆内部混乱时候迅速平定内乱,继而一统边疆!游疆王若是这么好对付的角色,也不至于前世二十几年南漠与游疆战乱,却始终也未收服游疆!
同为帝王,游疆王早已透析帝王之道,但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便能立时察觉出。就如此时,城内把守重要关卡的士兵突然少了些许,街市上时有骑兵之人路过,虽然是便装,但精明如游疆王还是嗅出了其中危险的味道。
只是……
“这两日城中官兵似有异样,莫不是那南漠皇帝有何算计?为了您与游疆的安危着想,不如我们暂时撤回游疆!”
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游疆王正立身于窗前,而身边的死士又一次向他谏言。
游疆王眉目深锁,身旁死士之言他又何尝不知,他这次选择来南漠,本就冒着莫大的
风险,只是如果就这样回去,他的心甚是不甘。
是以,他的目光凌厉,却是立在窗前久久不语。
哒哒的马蹄声又一次从窗前疾驰而过,游疆王骤然眯起了双眼。
寺庙内。
御美嘉亦是觉察到了寺庙附近一些微妙的变化,当她确定有人在寺庙周围潜伏时,便第一时间去找长宁。
御美嘉脚步匆匆,来到长宁的房间,也不顾长宁正在作甚,径直的便推开了房门。
“长宁姑姑!”御美嘉略微急促的惊呼声传入屋内长宁的耳朵里,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她一向不喜安静礼佛之时被无端打扰。
御美嘉进了房间后便又迅速将房门反锁,有些慌乱的来到长宁身边,不安的望了眼窗外后,才压低声音道,“长宁姑姑,最近寺庙附近有人监视,长宁姑姑可有察觉?”
长宁紧闭着双眼,左手捻着佛珠,右手拿着木槌不紧不慢的敲着木鱼。即便是御美嘉进来,她也并未睁开眼睛,而对于御美嘉所说之言,她更像是没有听到般无丝毫反应,一张素颜仍旧淡定依旧。
御美嘉见她此状,心中更是着急,她不禁想起前几日听闻司寇说起游疆王与长宁姑姑之事,而这些在外头监视之人多半与游疆王脱不了干系,若是他派来的人那便还好,如若不是……
她甚至都未敢往下去想。
“长宁姑姑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沉默良久,长宁终于开口,却是极淡的几个字眼,“一切任其便罢。”
皇上执意要寻游疆王,想以此控制他,游疆王察觉后,不得已再一次选择消失。而御昊天在府中苦等几日未得到消息,心中更是焦灼,好几日未能抓到游疆王,想必他定是闻到了风声,如此一来,事情只恐怕会变得愈加棘手。
“王爷也不必太忧心,毕竟我们的能力有限。”司寇一面端起一盏凝神静气的茶递到御昊天面前,一面柔声劝慰道。
御昊天轻啜一口茶,唇齿间顿时茶香满溢,紧皱的眉心竟真的舒展了几分。“爱妃说的极是,只是皇上既已派人行动,若是此时没能将游疆王捉到,只怕放虎归山,南漠与游疆更是无宁日啊!”
语罢,御昊天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望向司寇,此时正是太阳欲落时候,薄碎并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司寇如玉的面容上。
纤长浓密的睫毛根根清晰,打在皙白的肌肤上留下极淡极淡的两点阴影,晶亮的眼眸犹如一汪清水,娇唇不点而红,唇边绽放出的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更是叫人沉醉,恍惚间,他似乎有些明白游疆王的心境了!
清灵如晶润美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蓦然回神,便听得她道,“事已至此,王爷又何必太过执着于抓到游疆王,反而与游疆王达成共同意识,岂不可更好?这样于南漠,于游疆都有好处。”
御昊天听罢,眸色复杂的望着司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