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犹豫着还没说话,王氏又道:“我过来就是要和八姑奶奶商量,现在这种情形,让我办老太太的丧事我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王氏焦急的样子是一心想要听她的意思。
容华抬起头看王氏,“族里让二婶办祖母的丧事也是信任二婶,眼下其他的事都能缓,唯有祖母的事不能等,办不妥当恐要在族里获罪又让外面人看了笑话。”
王氏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我接下了又怕绕过了大嫂,岂不是让大嫂难堪。”
她又何尝不清楚王氏是这个意思。
容华皱起眉头,“父亲有没有办法?”
王氏摇头,深深地看了容华一眼。有些话不便于说出口。
容华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父亲,父亲能找族里的长辈说说才好。
王氏眼睛一热感激起来,从昨天族里的人让她接手老太太的丧事之后,家里就在传,是她去族里告了嫂子恶状。她是有理说不清,三弟妹怀着身孕不能托付,她是想要抽身都没办法。这个节骨眼谁又敢硬和族里拧着,老太太的丧事办不好,她们这些人的罪过更大,可怜一整个陶府,能看明白的只有八姑奶奶。
王氏道:“二始奶奶今天回门,族里的意思是不准二姑奶奶登门,以免冲了老太太的喜。”
喜事冲丧事是大忌,瑶华不是出嫁是回门,冉这个理由完全是为了拒绝瑶华。
容华点点头,“我们回去看看再说。”
王氏又道:“族里的长辈说,让八姑奶奶回去要先和薛家说一声,礼都备好了,”说着征求容华的意见,“我过去给薛老夫人磕个头,也算是行个全礼。”
既然是族里的意思……容华叫来春尧,“你去老夫人院子禀告吧。”
春尧应了一声,王氏带上东西跟着春尧去了老夫人屋里。
听了陶王氏的来意,老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陶家想的这样周到。
薛二太太坐在一旁只去看陶二太太带来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是王弼雕的十八罗双手串,下面还坠了碧玺宝石,王弼雕刻的罗汉名贵不说,就算拿银子买也万难得一件真品。
薛二太太挪开目光再去看陶二太太恭谨的模样。按理说陶容华没有帮陶家,陶家应该怨恨才是,怎么反而这样毕恭毕敬地来请容华回去,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地气愤,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媳妇钱氏嫁过来之后没有帮衬娘家,钱家人一直不登薛家门。直到钱氏开始用梯己补贴娘家,老夫人也经常让人照顾钱家,这才逢年过节遣人来给老夫人请安。
薛二太太这边想着,老夫人道:“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王氏起身告辞,临走之前毕恭毕敬地向薛老夫人行了礼。
容华和陶二太太王氏下了马车,三太太廖氏、陈妈妈和族里的婶子们已经在垂花门等候,见到容华众人忙上前行礼。
廖氏道:“族里的人都等着呢。”
陈妈妈在一旁向容华递眼色,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容华看向陈妈妈,陈妈妈这才咬咬嘴唇挤到容华身边,“大太太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滴水不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说着眼睛红起来。毕竟是从小就跟在大太太身边的,即便是看透了大太太这些年的作为,眼见主子在绝路上还是万分焦急。
众人都将陈妈妈的话听的清楚,不知道族里哪个婶子先道:“老太太的吉时就要到了,叔公们在前面等着呢。”
一行人走过穿堂又有丫鬟来禀,“大老爷让八姑奶奶先去堂屋。”
陈妈妈顿时白了脸。
容华低声道:“过一会儿我再去看母亲。”
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这样,总不能将八姑奶奶抢去大太太房里,到时候误了吉时大太太又要多一个罪过。
容华进了堂屋,众人皆都只行家礼,长者将所有的礼节皆说过一遍,又正式各安排了职司,二太太主理丧事,容华协理,前面有陶正安、陶正谦、陶正川和族里的男人在,女人们都在孝堂里哭丧,若是有事只管差遣。
不一会儿钦天监进了府,将算好的时辰送给陶家。
二老太太道:“多亏有了侯爷,才有这样的风光。”
这话又将正五品官职的陶正安划在了外面。薛明睿确实帮了忙,可是没有陶正安的官位,钦天监也不好名正言顺的进府。容华笑了笑并不说话,等到时辰到了,众人围着看了最后一眼,才是封材。
立好了孝堂,男男女女在孝堂里一跪,哭声四起。
陶正妥哭了半晌找机会抬起头冲容华使了眼色。
容华站起身和陶正安到一旁说话。
容华有意先关切大太太,“母亲的事父亲准备怎么办?”
陶正安本想直接说起自己,却碍于容华问大太太在先,只能应付容华几句,“她?要不是她哪有我们家的今天?你祖母病在家里她不好侍候,让族里人都知晓了才来兴师动众的责问……她有今天是自作自受。”
明知道陶正安的急切,容华还是缓缓劝慰道:“父亲是听别人说了什么?外人的话怎么好相信?
母亲在女儿面前总是时时刻刻提起父亲,可见是心心念念都想着父亲的。”
陶正安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拿我做幌子,这些年为了我的话没少说,做的却都是什么事?你三姐、四姐远嫁,你嫁的是好,也是我主张和薛家结的亲。谁承想她会给你准备了那么薄的嫁妆,让薛家人岂能不笑话,”说着叹口气,“都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做好,让你们受了委屈。”
三姐、四姐远嫁都是陶正安为了巴结赵家才做的牺牲。她嫁去薛家用了多少嫁妆陶正安怎么能不知晓?现在却装作一无所知。尤其是陶正安皱着眉头痛心疾昔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追悔莫及的父亲,她当年怎么就信了陶正安,将他当成最疼自己的亲人。
既然陶正安这样卖力气的解释,她也不好没有任何反应。
容华怔愣了半刻这才道:“也许是母亲有别的考虑,钱财无非是身外之物倒不算什么,可是名誉就……”
槅扇微微一动,不用想就知道有人在那里听。
陶正安阴鸷地道:“她自己做的事还要让别人跟着受累不成?”
容华还要说,陶正安已经挥了挥手,“这件事就不要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去族里说说话,这些年是你母亲蒙骗了我们,有错也是在她一个人,我自从当了宗长可是尽心尽力为族人做事。”
在女儿面前将所有罪过一股脑推给妻子。容华心里冷笑。
容华假装心里难过,“宗长的位置就那么重要吗?父亲若是放弃宗长的位置,替母亲偿些罪过,说不定族里会……”
陶正安道:“你懂得什么。族里哪讲什么人情,我是一族宗长更不能徇私。”
陶正安说了这话,容华哪敢再争辩。
陶正安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虽然嫁出去也要有娘家依靠,眼见我就要丁忧在家,再不是宗长还不让人笑话你的娘家?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见容华不再有异议,陶正安接着道:“等到侯爷来了你再去。”
是让她仗着薛明睿之威。
容华不出声只是轻微颔首,陶正安这才满意地离开。
容华从屋子里出来,锦秀忙迎了上来。
容华轻声问道:“怎么样?”
锦秀看看左右谨慎地道:“就像少夫人说的,果然有人盯着,本来大老爷安排的婆子在旁边守着,少夫人刚进去没多久那婆子就肚子疼去出恭……”
时间不可能会拿捏的这样恰到好处。
陶正安也太不懂内宅的事了,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些婆子素日来嘴就不严,加上从前又都听大太太的,今天听见陶正安的话,怎么会没有人去大太太面前说。
那半路去出恭的婆子做的再明显不过。出恭是假让别人趁机去偷听才是真,这婆子是一早就收了别人银钱替人办事而已。那偷听的定然是从族里来帮忙的下人。
刚才的谈话,她无奈沉默,陶正安步步紧逼,这些话应该已经传了出去。
陶正安早就应该偿还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今天地就替他开个头。
陶正安不动声色地回到孝堂,又过了好一会儿,大太太房里的丫鬟上前来道:“太太有急事要见老爷。”
陶正安皱起眉头,“什么事?”
那丫鬟道:“是族里的事,大太太想出办法了。”
要不是这句话陶正安定然不会理睬。
那丫鬟规规矩矩地回禀,“大太太说有些话不方便让人带,还是请老爷过去听听。”
陶正安看着孝堂中央横放的棺木,方正的脸上满是肃穆,慢慢站起身大跨步出了孝堂。
眼下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出出主意好让他念在多年情分上替她说句话,他就听听她到底会怎么说。
陶正安进了大太太的院子,撩开内室的帘子扫向床铺,只见大太太脸色青白,毫无生气地躺在被褥间,听到脚步声大太太拾起头一脸期盼地看向陶正安。
陶正安板着脸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如今族里这样责难,我也没有办法。”
大太太噏动着嘴唇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声音,只能微弱地挥动着手让陶正安上前。
陶正安不耐烦地将头凑过去听。
只听大太太道:“我……有个……法子……”
陶正安更压低了头。
大太太眼睛一亮,手臂顿时有了力气,上前勾住陶正安的脖子张开嘴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