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香怀孕了,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张敞傻在那里站了很久,等反应过来了,脚不沾地地冲到近香身边,才说两句话就激动不已。环儿见状,捂着嘴退出门去了,还以为他们的太守大人什么时候都风度翩翩呢,这不就傻了
“你别动,想要什么我帮你拿。”近香刚想起身,立刻就被张敞小心地按着坐下去了。
近香很无奈,“我天天这样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我都快闷出病来了”
张敞立刻贡献主意,“我陪你去后面花园走走?今年的花开得早,还开得特别的好”
近香一点都提不起精神,“自从有了身孕,不是在屋里就是在花园,那花园里面哪根枝头有几个花骨朵儿我都数得一清二楚了
张敞赶忙讨好:“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每天都有时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近香微恼道:“你让我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就行,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张敞的表情很受伤,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退出去了,但是他前脚一出门,环儿后脚就进来了。
近香异常无奈:“环儿,你不要去看着随梳伴镜吗?”
环儿笑道:“我让朱槿去了。”
无数的经验告诉近香多说无益,于是她只好眯着眼假装没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晌午过后,近香刚打了盹儿,模模糊糊就听到有人找她。近香打起精神来问道:“是谁啊?”
环儿打开帘子进来,“说是夫人的母亲,已经迎在花厅奉茶了,夫人不要着急,慢一点。”
近香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地,母亲两个字就像炸雷一样响在她的耳旁。这一会儿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想着赶紧去花厅确认那是不是真的是她的阿母。YZUU点com
环儿见近香的脸色不对,又不好多问,只好小心地扶着她往花厅赶,一边随时注意着她的神色。
飞快地赶到花厅,近香却站在门口挪不动步了:花厅里坐着的,不是离家了好些年的阿母是谁?阿母老了,这是近香看见水二婶的第一个念头,往事一一浮现,她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她的阿母,到了最后,竟是最平淡的一句:“阿母,你来啦?”
水二婶坐在那里看着门口的近香,脸色不明。近香打发环儿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走进去,坐在水二婶对面,然后一句话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水二婶突然叹了口气,十分感伤地说道:“近香,你变了。”
这句话的口气绝对说不上是久别重逢的慨叹,却带着一丝丝埋怨。近香一时间疑惑了,阿母是在埋怨她吗?
水二婶又道:“你见着我,都不像从前那样亲热了。”
近香只觉得委屈愤怒伤心失望一起涌上心头,瞬间就湿了眼眶。她不敢相信,阿母离家出走多年,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不是问候,也不是表达想念,竟然是在指责她对她不够亲热。难道她不是欠她跟阿爹一个解释吗?
于是,乍见到阿母的悲喜难明一下子就变成了深深的失望。近香像是瞬间冷静了下来,勉强笑道:“这么多年了,人总是会变的。”
水二婶直直地盯着她,许久才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也有我的不得以。”
近香轻声回道:“我不怨你,你也不用解释给我听,你说给阿爹去听吧。”
水二婶迟疑了一下,顺着问道:“你阿爹他怎么样了?”
近香道:“就那样,不好不坏的。”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水二婶才道:“这些年我很挂着你,现在看到你嫁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YZUU点com”
近香没有搭话,她怕一说话那些年的委屈就会一涌而上。那时候她被阳成选退婚,被周围的人说是个煞星,每次哭过之后,她都梦想着阿母能出现在她身边,抱着她安慰她说:“没事了,阿母会给你做主的。”可是这种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于是时间久了,她就学会了所有事情自己做主,所有悲喜一个人承担。她以为她已经不需要阿母这个角色了,可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她心里怨她恨她,却仍然渴望着她的怀抱,渴望在她怀里大哭一场,说说这些年她的委屈。
水二婶见近香不说话,脸上的神色变得凄然,“近香,你连话都不跟我说吗?我好歹也是你的阿母啊。”
近香看不得她这样的神情,看她这样她会心疼,于是连忙笑道:“怎么会呢,阿母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水二婶淡淡答道:“就那样吧,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近香看她的神情,不像是过得好的样子,可是要她去问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她竟然问不出口。这么多年的膈膜,不是一见面就没有了的。于是她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了?”
水二婶道:“我找人打听的,找了好多天。你阿爹……不在这?”
近香道:“阿爹不喜欢离开塘口,就留在那里了。”说着说着,她想到了阿爹留在塘口乡的理由,迟疑了半晌,才道:“阿母你……”
“近香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近香道:“你先说吧。”
水二婶也道:“你先说吧。”
近香略略笑了一下:“我没什么要说的,阿母你说吧。”
水二婶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张敞他……是太守,官很大吧?”
近香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还好。”
水二婶又问道:“那他都管些什么啊?”
近香有些茫然:“他的这些事情我都不过问的,等他回来我问问他。阿母你问这个做什么?”
水二婶道:“就是问问。我自个儿的女婿,问问都不行吗?”
近香笑笑不说话,不知怎地,她竟然不想再问刚才没有问出口的那句话了。
她本来想问:“你要回来跟阿爹一起过日子了吗?”
近香知道水二叔一直盼着水二婶回去,不要解释不要道歉,只要她回去就行。近香对水二婶的出走却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她觉得水二婶辜负了水二叔,弄坏了这个家。
等等再看吧。近香这样想着,一边就提高声音招呼环儿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晚饭。
好多年不见,以为有很多话要说,这下真见了,却发现没什么话可说。于是近香就带着水二婶在太守府里四处走走看看。
晚上张敞回来,见了水二婶,却是十分热情,唯恐招待不周。水二婶也一扫下午时候的苦闷,显得十分开怀,一时间看起来倒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了。
安顿水二婶睡下之后,近香跟张敞也早早地歇下了。
张敞没睡,一直睁着眼睛等近香说话。他知道近香心里肯定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他见过近香小时候赖在水二婶身边撒娇的样子,也见过近香一提起水二婶就转头当作没听到的样子。
果然近香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望着床顶,“我觉得我跟阿母好陌生,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张敞伸过去把她的手拉在手里,柔声道:“这么多年没见,都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时的陌生也是正常的,过些日子熟稔了就好了。”
近香轻声叹道:“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皱着眉头。”虽然是暗夜里,张敞依旧准确无误地把手放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帮她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阿母来了,你就好好陪着她,就不觉得闷得慌了。”
“可是,”近香把头埋进张敞怀里,“可是我其实很抗拒看到她,一看到她我就心里难受,一难受就想发火,但是我知道发火以后我就会愧疚,然后就会更难受。张郎,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顺,对自己的阿母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张敞轻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你看到她就心里难受,是因为你在乎她,可是你又觉得她对不起你,于是心里就不平衡。你想让她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你又不想让她知道你因为她而难受,所以就憋在心里,憋得久了,就想发火。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只是很正常很自然的想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近香仰起头,“真的吗?”
张敞用十分肯定的声音答道:“真的。你看你本来恨她怨她,但是她来了以后,你还是好好地招待她,这样就足够了。你们分开太久了,等慢慢熟悉起来,你就会自然而然地对她好,她也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你们毕竟是母女,有最亲近的血缘,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近香又道:“其实我想让她回汉中跟阿爹在一起。阿爹一个人,不好过日子。”
张敞道:“等过几天你探探她是怎么个想法,毕竟这些年她是怎么生活的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总得弄清楚她是怎么想的再做决定。”
张敞的一番话,让近香心里好受了不少。至少,身边的这个人,是懂她支持她的。对水二婶的埋怨,也消散了许多,准备明天带着她在昌邑四处走走,给她做两身衣服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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