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1515 庶女 青豆

“玉台,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少女跪着,热切地抱住他,声调绷直,哽咽着。潮热的泪痕弄湿了他的脖颈,黏腻的不行。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美丽的大眼睛像决了堤,一直往下滴水。长发贴在面上,也沾上泪水。柔软的身体颤抖,血液流的好快,承受着巨大的悲伤。

玉台,你不要这样。不要这么妖娆,不要无所谓的样子……

“阿妤。”谢玉台收了媚人的眼神,回抱她,用的力气那么大,几乎将她勒晕。他低着头,看她哭泣的样子。后面江妤没看到的地方,两个少女的胴~体上随便披了衣衫,满是鲜血。她们脸上瞪大的眼睛,写的是“死不瞑目”。恐怕她们至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玉台衣袍凌乱,身上还有少女芬芳的体香。可当他凑过去,亲吻江妤的嘴唇时,江妤并没有躲开。少年抵住挣扎的少女,跪在凌乱的衣橱边,逼迫而吻。柔软的唇瓣被咬破,血腥味弥漫在唇角。舌尖抵死缠绵,亲得忘乎所以,亲得两人脊椎都开始酥~痒。从嘴里,渡过一枚薄凉的药丸,逼少女吞咽下去。

和阿妤的青涩不同,谢玉台的吻技很娴熟……娴熟到,让阿妤觉得恶心。让她想起方才,他就这样,亲着那两个陌生的姑娘。他抱着她的腰,他也抱别人;他抚摸她,他也抚摸别人……这让她无比恶心,让她觉得,她的玉台,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了。

“放开我!你疯了么!”阿妤推开他,瘫坐在地,浑身无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间妖冶的神情,摸着自己的嘴角。她不相信,谢玉台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他居然强迫她!

“阿妤,我早就不是正常人了……我早就疯了。”面对着她,谢玉台发笑,却不是少年那种清澈的笑,而是透着阴气,带着诡异。他明明跪在她身前,却眉目间全是春~色,换成了另一个人。

“……你又换了一种性格……”阿妤喃喃,想坐起,却发现浑身无力。呆住,“你给我服了药……”

谢玉台微笑,表情淡淡的,不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是问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吗?不是好奇我和胥丽华什么关系吗?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都可以告诉你,阿妤。”

“我幼年被父母丢弃,迷路在外。然后就被胥丽华抓住了,十年来,我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谢玉台侧脸,不看她的表情,扯嘴角说自己的故事,“你说我是戏子,其实错了。我是逃离出那里,才学的唱戏。我以前啊,学的是暗杀术。我最擅长的,你猜是什么?”

阿妤泪痕仍挂在脸上,唇齿间还是他的气息。她出神地看着他,想靠过去,却无法动弹。可是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听。是因为有以前的谢玉台,才会有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不能因为害怕和心疼,就拒绝最真实的他。

“是色~杀,阿妤。”

十年的时间,他活在黑暗里,活在不见天日中。那时候,他多害怕,就有多么渴望阳光。他们这些孩子,都是被胥丽华养大。有的做死士,有的爬上女人的床……却无一例外,不能离开胥丽华的身边。

从小就见识各种残酷的刑具,从小就要学会自相残杀,从小就要踩着别人的尸骨活下去,这有多痛苦。唯一的信念,不过是活下去,一定要逃出去。

“我是青显谢七郎,却不敢让胥丽华知道。我是青显谢七郎……每次熬不下去,我都这样鼓励自己。尽管谢家的人从不在乎有我这么个孩子,尽管谢家的人从来没找过我……这却成了我活下去的信仰。我也是谢家的孩子啊,我不能被打败。”

谢玉台垂着头,默默看自己的手心,哑然失笑。他侧头看阿妤,眼中神情静和,“你看胥丽华现在这样苍老,肯定无法相信,她以前,是个绝色美人。是我逼得她练武入魔,一夜衰老。”

那个漆黑的夜晚,他以毁容为代价,逃出了胥丽华的魔掌。他心中激荡,一路跌跌撞撞,做乞儿,睡大街,被人打,都觉得无比幸福。他一路寻回青显,寻回谢家,觉得空气都是那么好闻。

“那为什么不呆在谢家呢?为什么不寻求谢家的帮助呢?谢家会给你最好的东西,玉台。”

“如果你见过他,就知道,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谢玉台失声半刻,声调涩哑,“如果他们都不靠谢家的名望,可以活得那么好……为什么我要接受所有人的同情?”

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我不识字,不懂国策,不会武功。我只会杀人……为什么我不能正常长大?!为什么当年被丢下的那个人,是我?!我被胥丽华害成这样子!”

“玉台……”

“阿妤,我喜欢你,我跟在你身边!因为,你很好,符合我对自己的一切想象。我想把我的意识加到你身上,让你变得更加好。”如果你更加好,如果你让万人瞩目,那是不是表示,谢玉台本来,也可以这样呢?

阿妤意识模糊,看少年的身形已经越来越淡。她眼中泪落得更多,着急地想抓住他的手,却连手指都动不了。

他难过地看着她,“那时候,伏夜问我,是要保住沈江二家,还是要保住我自己……我是要保住你,还是保住我自己?我存着利用之心,却一直很喜爱你。我当然要护你的家族,阿妤。我不能让你落到胥丽华手中,变得和我一样。你呀,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娶你,什么时候娶你……倘若我还能回来,倘若你还没改变主意,我一定娶你。”

“……不……要……”阿妤声音艰涩,语调轻微,拼命地想拦住他。他手覆在她眼上,她努力跟药力抗衡,眼睫上的泪越抖落越凶。她多想拉住他,告诉他不要走。便是要走,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呢?

你要知道——等待很可怕啊,玉台。

她的母亲,等了爹爹那么多年,最后还是病逝。她等了沈君离那么多年,沈君离还是背弃她了。越是执着,失去的越多……能不能,不要等待呢?

“阿妤的性子,怕是不想等待吧?”谢玉台闻着她发间的淡淡清香,看着她苍白的面上全是泪。他的眼泪,也滴在了她脸上。少女的眼皮沉重的垂下,身子软倒在他怀中。他看她,像看最珍爱的宝贝,“你会见到,比我更好的人,更值得的人。我本就希望你最好……我喜爱你好好的。你说,如果我活着回来,我们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门被不耐烦地敲了两下,开了一条缝,伏夜的身子挤了进来。看看屋中的情形,皱眉,“好了,你快走吧。拜你所赐,现在出现了两个谢玉台。我想,郡主找到你的机会,很小了。”

他看谢玉台跪在地上,仍抱着那个晕倒过去的少女,叹声,“你走吧——这里我会布置干净,只要你不主动到郡主面前杀她,我会掩护你不被找到的。玉台,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逃出去的。我不想你因为一个女孩儿,再被抓回来。”

谢玉台盯着怀里的姑娘,半晌不动。伏夜终于反应过来,两步走过去,从谢玉台怀里,将杏衣小姑娘抱了起来。他看眼谢玉台黯然的神色,道,“你不过抱不起她,没什么。想想你出去躲几年,就可以回来娶她了。只要这两年,你能彻底摆脱郡主!”

谢玉台不再说话,他和伏夜一同出了屋子,卸去面上的伪装。新一重的逃亡生涯,开始了。

江妤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天,醒来的时候,胥丽华早已离开。她只让沈家交了些钱财,连又死了两个侍女,都顾不上了。据说,是她找到了男宠的藏身所在,追了过去。沈江两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寻常。

没有人再提起谢玉台。

那就像一个短暂的梦,他曾来过,什么都不留下。他终于远行。

江南因为愧疚,小心地安慰江妤。阿妤也过上了往常的日子,一家子吵吵闹闹地过下去。她几乎要忘了谢玉台的存在,他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但晚上,江妤提灯笼走在藏书阁的楼梯上,总觉得,在那层层书橱后,有个红衣少年笑嘻嘻地坐着荡腿,对她扮鬼脸,和她天马行空地聊天。

她便要痴住,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长廊,再也走不下去。执者失之,她却不得不执。

一年过去,五月石榴花开。江妤和江南、江月站在树下,无所事事地说着话。小厮过来,说有客人。她们三个一起去拜访,见石榴树下,白衣黑袍的少年侧身站立,仰头间,火红的花烧了他清秀的眉眼。

时光将荒芜蔓延,回到过去,他微笑的模样,和当年那个少年的侧脸,一模一样……

江月惊讶,“是……谢玉台回来了?”

阿妤安静站立,却知道,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