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偶然感怀罢了。”顾夕谨朝着知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灿烂笑容的背后,却藏着一抹深深的哀伤,只是这层哀伤被顾夕谨深埋在了心底。
早上,高逢春的一席话,戳穿了表面的温馨一片,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顾夕谨的面前。
嘘寒问暖,极尽关怀的表哥,殷殷劝说她回到故乡,却是把她当作药引!那么这几个月,他对她殷切的照顾,和极力回护中,到底有着几分真情?!怕是连一分也没有吧……
想到这里,顾夕谨不伤心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人都是感性动物,这几个月的相处,顾夕谨真的是把独孤傲天当成了表哥!
那个没见过面的父亲……
顾夕谨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算了,若是真的与性命有碍,她才不管他是不是这个原主的生父,自然是保护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感怀了,刚才可是真的吓到我。”知竹想起顾夕谨刚才的模样,现在还心有余悸,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顾夕谨破罐子破摔,她们这些依附着顾夕谨的人,以后该怎么办?!
顾夕谨用力的点了点头:“偶然一次,下不为例。”
知竹帮着顾夕谨拾掇整齐了,两人出了屋子,见知画正在院子里使劲的咋呼,知竹笑道:“知画,你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在这里练嗓子,莫非想要唱大戏不成?”
知画却丝毫没有想要回应知竹说笑的意思,沉着脸道:“瞧瞧,这些个小蹄子,笨手笨脚的,简直要气死人!我让她们收拾地儿,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连一个角落都没有收拾出来。”
知竹顺着知画手指得方向看过去,见院子的角落里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是修缮屋子的时候留下来。
“这些东西,待会儿跟沈总管说,让他遣两个身强体壮的长随来,让他们搬出去,扔了也就是了。”
“做甚么要扔?”知画瞪了顾夕谨一眼,“这也值不少钱的!”
知竹愣了一下,笑骂道:“不知我们的知画姑娘何时起,竟然钻进了钱眼里,成了铁娘子了。”
知画却沉着脸,冲着知竹道:“要知道每一个铜板都是来之不易的!如果每个人都如知竹姐姐一般,撒漫的花钱,不知道节俭,等哪一日没钱了,我倒要看你上哪里去寻钱去!”
“……”知竹被知画堵得说不出话来,喃喃的自语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你,你这个小蹄子,今儿,今儿简直,简直就是吃错药,得了失心疯了!”
知画鄙夷的看了一眼知竹:“知竹姐姐好歹也跟着姑娘读过几日书,难不成没听说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不未雨绸缪,等事到临头,我看你找谁去!”
知竹被知画噎的直翻白眼:“你,你,你简直就是疯了!”
“我疯不疯的,你以后就明白了!”知画一步不肯退让。
原本静静的在一边听着两个丫头斗嘴的顾夕谨,突然开口道:“知画说得有理,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知画和知竹两人倏的转身,看向顾夕谨:“果然姑娘书读得多,这话越品越有道理!”
顾夕谨顿时微微的绯红了脸,这一句在二十一世纪人人都知道的话,被她拿到了这里,结果竟然赢得了两个丫头的星星眼,顾夕谨霎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知画却因为得到了顾夕谨的支持,这心气儿霎时就高了起来,冲着知竹微微扬了扬下巴:“知竹姐姐以后还是得精打细算才是!”
“你……”知竹想想顾夕谨的话,心中所有的话,全都压在舌底,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知竹尴尬万分的时候,顾夕谨再一次开口了:“节流要紧,开源更加要紧,若是没有开源,便是坐拥金山,即便是省吃俭用,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知竹听了,眼角猛地一扬,抬头看向知画,知画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顾夕谨这中各打五百大板的论调,倒是让两个丫头哑口无言起来。
知画转身又指挥着小丫头去收拾,顾夕谨看着这些个柔弱的小姑娘,搬着那些个木块和碎石块,心中有些不忍:“知画,你瞧瞧她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弄得了这个?不如你去找沈总管来,让他遣几个长随或者粗使仆妇来,让他们听你指挥,岂不爽快?”
知画低头想了想,笑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我这就去找沈总管去。”
见知画终于放过了这些个可怜的小姑娘,顾夕谨和知竹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看着知画的身影出了院子,知竹才抱怨道:“也不知道这个小蹄子,今儿个是怎么了,说话就如炮仗一般,噎的人说不出话来!”
顾夕谨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广袤的天空:“也怪不得她,她只是心中堵得慌,没处发泄罢了。”
“……”知竹刚才没想到这个,现在被顾夕谨一提醒,情绪顿时越发的低落起来,“姑娘,你难道真的要……”
顾夕谨摇了摇头,没有让知竹把最后的半句话说出口:“知竹,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贼船,能不能逃出生天,主动权并不在我的手中,只是有一点,你须得记住,若是真的有危险,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姑娘能这么想就好。”知竹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姑娘,若是不行,我们悄悄离开这里也就是了。”
“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了这么紧迫的时候,我们缓缓计议也就是了。”顾夕谨没有直面回答知竹,而是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布置的十分素净,柳姨娘的骨灰就供奉在这里。
顾夕谨给柳姨娘上了一炷香,又让知竹出去了,自己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柳姨娘骨灰坛子的旁边,静静的看着柳姨娘的骨灰坛子,良久,黯然叹了一口气:“柳姨娘,当初你逼着顾夕谨一定要跟着独孤傲天回纳兰府,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纳兰荣臻已经中毒了,需要顾夕谨的心头血解毒?”
骨灰坛子自然不会回答顾夕谨的问话,但是顾夕谨却依旧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柳姨娘,我一直以为在你心中,顾夕谨是最重要的,现在才明白,其实纳兰荣臻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在纳兰荣臻和顾夕谨之间,你选择了救纳兰荣臻,牺牲顾夕谨……”
“幸亏我不是真的顾夕谨,否则我不知道会多少难过!”顾夕谨说着,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屋顶,幽然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是真的顾夕谨,但是心底里,其实还是难过的。因为现在我已经不知道,在这个社会里,我到底能信谁,谁才是对我真心的……”
“柳姨娘,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个决定,毁灭了我对这个的社会的最后一丝念想。”顾夕谨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柳姨娘,今儿个是我送你去你娘家之前,最后一次来见你,其实,现在的我,看着你的牌位,真的不知道,我该用哪一种情绪……”
柳姨娘的牌位静静的立在供桌上,并没有顾夕谨的话,有任何的回应。
顾夕谨自嘲的笑道:“你眼睛一闭,撒手去了,却把我送进了火坑,我若是能活得性命,我定然送你入土为安,我若是这个真的被做了药引,那你也就只能在这里,孤苦一生了。”
顾夕谨说完,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在门口站住了:“其实,这些年来,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娘亲看待的,只可惜……,我终究还是一个没娘的孤儿。”
“姑娘,姨娘已经走了,但是姑娘今后的日子还长的很。”知竹见顾夕谨出来,连忙上前劝慰道,“人总是要朝着前面看的,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是呀,你说得是,伤感失落这种情绪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奢望。”顾夕谨心有所感,“知竹,以后这里,你就遣一个小丫鬟过来,日夜照看着,不许灭了灯火。”
“是。”知竹恭敬的应了,随着顾夕谨出了后院。
回到前院的时候,知画正指使着几个粗使仆妇收拾院子,粗使仆妇做事,自然不能和丫头同日而语,才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收拾出了好大的一块地,看见顾夕谨来了,知画便笑着跑了过来:“果然姑娘的意见才是最好的,姑娘瞧,哪里很快就可以收拾出来了,等收拾出来了,我就让沈总管,帮我们在那边装一个秋千的架子,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了,姑娘就可以在那边荡秋千。”
知画这么一说,顾夕谨也跟着来了兴趣,让人去请了沈万三过来,几个人细细的讨论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件光荣而重大的任务交给了沈万三。
沈万三笑着应了,又问了知画秋千的样式,知画顿时开心起来,提了好几个要求,直到沈万三把眉心拧成了结,知画这才善罢甘休。
顾夕谨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沈万三,问道:“沈总管,这请大夫的事情,做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