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心里清楚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冒昧唐突,可她也没了主意,凭自己一个人在后宫单打独斗,迟早要被那些妃嫔们弄死。
当下王贤妃是看重她,也愿意提携,但是一旦皇上对自己的新鲜劲儿过去,王贤妃恐怕再也不会理睬自己。
倒不如一心投奔闵四小姐。
皇上喜欢闵四小姐,她和闵四小姐结拜,皇上心里也一定高兴。借着这股东风,青鸾只盼自己能一路上青天,永远脱了做宫女的命运。
“四小姐别当我是说笑,我心里再真诚不过。”青鸾眼巴巴儿望着芳菲:“只要四小姐答应,今后你叫我做什么,我青鸾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芳菲悦声而笑:“并不是我不答应,而是美人比我还年长了几个月,这辈分差着时候呢!何况,青美人是宫中的老人,最明白宫规戒律,听温嬷嬷说,这后宫之内是最忌讳结干亲,为的就是防拉帮结派,为祸主子们。美人瞧,我那长姐虽说也在宫里,却极少来瞧我,也是因为碍于这一点,怕遭人闲话。”
青鸾被婉言拒绝,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与不甘:“可是......我一个小小的美人,无权无势,就算与四小姐结拜,谁又会在意呢?”
当然有人在意,不但有,而且还不少呢!
“看来,青美人还不知道最近宫中的各种传言。”芳菲低声道:“都说美人将来是第二个贤妃娘娘呢!说这话的人未必有什么歹毒的念头,无非就是羡慕些,嫉妒些罢了。可万一叫王贤妃听了去......青美人就算长着一百张嘴恐怕也难解释明白。咱们俩在一处住了也有几日的光景,看得出,青美人的性子温婉和煦,并不是要强拔尖儿的那种人。既然你要求荫庇,何不去求皇后?记得当日她开口为青美人求情,若也能再庇佑一丝半点,凭她的身份地位。也足够青美人半生受用无穷了。”
青鸾沉思似的垂下了脑袋。
投靠皇后?
青鸾虽然没念过书,在宫女里也不是罪机灵的。但她清楚,皇上不喜欢皇后,连带着皇后身边的人也没能受到重用。
自己去投奔皇后,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平安。可失去的却是皇上永久的宠爱。
青鸾偷眼看了看闵芳菲,觉着对方出这主意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她来见闵芳菲,全出于本心,没有一点坏心眼儿。可对方全不顾自己的好心,甚至故意出些馊主意下绊子。
青鸾对芳菲的好意顿时锐减,“既然闵四小姐不愿意这件事,我也不爱勉强。如今我一个人住在延春阁,怪寂寞的,四小姐若得空便去坐坐。皇上赏了好多新奇玩意,怪我没眼力,认不得。四小姐若能在,就帮我掌掌眼!”
芳菲笑着答应,又将青鸾送到出偏殿外。
对面高台上站着个老迈的身影,温嬷嬷一双老辣的眼睛正往这边瞧。青鸾急着离开,并没留意,倒是芳菲冲对面的温嬷嬷微微颔首。
温嬷嬷面无表情。冷冷的往这边一瞥,转头拐进了旁边的花丛小径。
青鸾走后。樱桃等小宫女忙从各个角落跑出来围堵住芳菲,一个个叽叽喳喳活像山林中的雀儿。
“四小姐,青美人与你说了什么?瞧她走时那脸色怪的很呢!”
“青鸾一看就是来巴结四小姐的,算她还有些良心,没有忘本。”
樱桃的声音最洪亮,语气也最吃味:“你们可瞧见了?青枣手里的那把金丝白蝶婵娟扇?”
大伙儿见樱桃神色不对,忙问是怎么回事。
“那是去年江南送来的贡品,一共只得三把,两宫太后与皇后每人一扇。咱们太后不喜欢,转送给了王贤妃。当日还是温嬷嬷打发了我送去的。别的不用说,就说那扇子柄上的白玉就价值千金。当初我哪里能猜到,如今这金丝白蝶婵娟扇的主人却成了她。真是......”
樱桃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想表达的意思早已经十分鲜明。
芳菲笑道:“一把扇子也值得你惦记。可惜现在是宫里,诸事不方面的多。等我家去,托人送几把进来给你们玩。纵然比不上青美人那支,却还拿得出手。”
宫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是宫女们在当差的时候,除了手帕子和头上的簪花,多余的小饰品戴多了,难免就要惹主子们不高兴。
团扇这种东西,都是女孩子们私下里玩的东西,谁得了把新扇子,大伙儿都会来瞧瞧,就好比头上的珠宝,大伙儿瞧的是个新鲜。
众人一听芳菲这话,都跟着起哄叫好,对芳菲的态度也更显得热络。
傍晚,太后宣了芳菲一同去用晚膳。
太后今日吃斋,却为了芳菲叫御膳房专门置办了一桌。
“下午御膳房在云水湖里新采了许多莲子,哀家叫他们炖了甜水,这个清热解暑,又开胃健脾,你多吃一碗。”太后叫人盛了莲子甜水端给芳菲,“哀家瞧你这两日脸色不大好,听温嬷嬷说,你常煮什么薄荷茶吃。哀家以为,薄荷虽然是祛暑的好东西,不过你现在脸上余毒未出尽,那种东西和体内的热毒指不定就相克相杀,还是少用为妙。”
芳菲当下一个念头闪过,她几乎要以为太后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不过转而又在心里否定摇头。
太后也好,温嬷嬷也罢,大约难从一壶茶里窥看出什么。
没有真凭实据,以太后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斥责别人的。
芳菲接过莲子甜水,笑道:“谢太后关心,我打小血热,最喜欢吃那些凉凉的东西,不过我们太太不准,我从家里老仆人那里得了个清热解暑的方子,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就整壶整壶的烹薄荷凉茶。”
太后听说是她自己心热,忙拍手道:“你不早说。温嬷嬷,去把天竺高僧孝敬的那些祛暑丸取来些给她。”
不多时,温嬷嬷已经捧了东西来瞧:“奴婢瞧着瓶子里已经不多,便大胆的做主,不如都给四小姐拿去。”
温嬷嬷将小瓶口冲下,在手掌心儿上使劲儿撞了撞,可怜巴巴的掉出四粒祛暑丸。
芳菲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不似辛辣刺鼻,却是那种温温的,柔柔的沁人心脾。
芳菲两手托住小瓷瓶,看了又看,这才与太后笑道:“天竺是香料大国,听说咱们这里的商人,每年去天竺进香料的船队便有几百艘,海运十分发达。我朝国威远涉四海,天竺国亦是俯首称臣,年年宫中的香料都是天竺皇室亲自选捡,芳菲闻着太后殿里时常点一种小香,好像就不是咱们中原的东西。”
太后大笑,指着芳菲与温嬷嬷道:“瞧这丫头的鼻子多灵,哀家每日熏香倒也察觉不出来了,她却一口就说中要点。”
温嬷嬷连忙躬身赔笑是,依照太后的心情,轻声微笑:“太后是用香料的好手,这两年浓香调的越发清淡,也越来越叫人喜欢。咱们寿康宫里的小宫女有不少用了这香做花香,还有些碾碎了抹在衣领子上,做香饼用。”
太后不想还有这一妙法,赶紧叫人也做了许多来瞧。
果然,经过茉莉花水一泡,那些香料立的味道更显得清淡芬芳。
太后叫人去研碎许多,用香囊装了,去悬挂在寝殿的窗帘上,又赏赐芳菲许多。
“哀家替你细问了问,你那案子已经有了定论。”太后沉吟道:“大理寺找到了死者的姐姐,在其临终前确定,对方是因为勒索不成,被杀后转而陷害给你。”
“这么说......桂平的姐姐也去了?”
太后也只是问了这么两句,具体是怎么一说是,她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将来自然有人替她解疑:“你离家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心里又存着各种疑惑。哀家预备明儿叫人送你出宫,假以时日,再召你进宫说话儿。”
太后并不提认义女一时,对圣懿皇太后的允诺更是只字不提。
芳菲当然不清楚这些,乍一听自己可以明日回家,心里忍不住雀跃,忙跪安谢了又谢。
这一晚,许多人听说闵芳菲要家去,都在忙完了差事之后过来跟她道别。
其中樱桃等人和芳菲最好,知道芳菲要走,一个个眼圈红的像个兔子,满心都是不舍。
“哎呦,我改日得了机会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呢。”芳菲一手拉住这个,一手挽了那个,把大伙儿都请进偏殿里小坐:“还有答应你们的扇子,扇坠儿,下回一并都带给你们。京城里时下最流行的小东西,我也顺便捎带着给你们玩。来日方长,大伙儿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听芳菲这么一说,樱桃等人心情才略好了些。
芳菲要走的消息不胫而走,闵芳华一直派人盯着这里,听说后,急的在她的大殿里团团转。
“娘娘,那您去瞧瞧?”
金顺自从上回被训斥过以后,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闵芳华跺脚骂道:“糊涂东西,这都什么时辰了,本宫过去,岂不是在告诉太后,本宫早派人盯着寿康宫了?”
闵芳华赌气把金顺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金顺耷拉下脑袋,不敢再乱出主意。
等闵芳华略平静了些,又见金顺与素茶不吭声,火气便更旺:“平日都是牙尖嘴利的,怎么一到正经用你们的时候,却都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