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乔初喜一脸疲惫地站在李姨娘身边,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浓厚脂粉反而多了几分清新的感觉,也许是过于悬殊的环境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亦或许是因为认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颓废。
或许,原本她遗传李姨娘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可因为心里的不平衡和追求的东西太过复杂,反而遮盖原本应该属于她的灿烂。
“四姐姐!”乔欣雨走过去,脆生的声音引得周边众人侧目。
边上几个侍卫听声音扭头,见乔欣雨摆手带着其他人离开,独留乔初喜在旁边。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乔初喜撩起眼皮看乔欣雨一眼,眼睛里瞬间的警觉防备之后,只剩下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
“以前是姐妹吵嘴,吵过了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我看什么笑话!”
乔欣雨被乔初喜一句话顶得拧起了眉头,可抬头看到她泛白的嘴唇,刚刚窜起来的火又灭了,忍住性子道:“我只是来送送你,没有看你热闹的意思。”
听着乔欣雨声音的确不是挑衅的感觉,乔初喜全身炸起来的刺瞬间蔫了,有精无力的抬头看着她,自嘲冷笑:“现在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是被刻了字的囚奴,天上地下的差别,没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回去吧!”
说着话,乔初喜转身要走,只是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乔欣雨一把拽住。
“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乔欣雨嘴角哆嗦地瞪着乔初喜,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无奈,说着话,瞪起来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三姐姐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更没本事办成,你何必说话这样酸?枉我担心你吃苦将自己攒的钱全都给你带过来了!”
这些庶子女和妾室是乔宏远的血脉亲人不能像丫鬟奴仆一样拿了卖身契就能脱离乔家,流放这条路没有选择地非走不可。
然而,怎么走是不一样的,早就听人说流放的路上最艰难的是隶官的责难,有钱能舒舒服服的走过这段路程,到达目的地还能有个好去处,若是没钱,那就跟野狗没什么区别,别说被欺负,好不好路上都吃不上一口好的!
乔家被抄家,所有公中的物件都上交充公,能留在手边的银钱算起来也没多少,正是因为这样,乔初喜这段路还没开始就有着死在半路的打算。
“你,你说什么?”
乔初喜冷不丁瞪大了眼睛看着乔欣雨,脸上表情来回变换,最终拧起眉头咬住嘴唇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她没有想到万念俱灰本来已经抱着死的念头的时候还会有转机,而这转机恰恰是往日里最看不惯吵嘴最多的乔欣雨给送来的!
“喏,这是我这些日子攒的,几百两银子不算多,也够支撑你一些日子。”
乔欣雨看乔初喜的眼神就能明白,说着话将钱袋子塞进乔初喜的手里,里面零零散散是一些分量小的银子,足够这一路打点的了。
“你……我……我没……”
乔初喜攥着沉甸甸的银子,再也忍不住,嘴角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哽着嗓子,也不知是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真的就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毕竟姐妹一场,这个时候没有冤仇,今日一别,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了,你好好保重。”
乔欣雨拿着自己的绢帕给乔初喜擦眼泪,余光看看四处没有人往这边看,将一个小福袋塞在她包裹的内袋:“这里是三姐姐给你的一千两银票,以后到了地方万一境遇不好还能用得上,三姐姐让叮嘱你没到地方千万不能露出来让人看到。”
乔初喜脸上的激动随着乔欣雨的话一僵,顺着她的目光往乔念惜的方向看过去,双手不受控制的攥了起来抑制不住的颤抖。
从小跟乔欣雨一起长大,对于她来送行,乔初喜还能理解,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一直视为仇敌的乔念惜在这个时候竟然也会给她送钱来!
“三姐姐已经在那边做了安排,当地的官员不会为难你们,放心吧!”
乔欣雨一手缠着乔初喜的胳膊,虽然也很想哭却一直忍着,毕竟情谊是情谊,如今身为郡主,还是要有分寸。
“我……谢谢你们!”
乔初喜看看乔欣雨又看看远处看不清楚表情的乔念惜,话音落地,伸手撩起衣服朝乔念惜的方向跪下。
此刻乔念惜目光刚好朝乔初喜的方向看,瞧她对着自己这一跪,微楞瞬间又平静下来。
不管乔初喜是顿悟还是现在的一时感激,乔念惜自认为没有什么圣母心,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毕竟,过程什么样子都是自己选的。
双膝触地的瞬间,乔初喜脸上多了几分认真,目光在乔念惜的方向停滞片刻,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以前我是在犯浑啊!三姐姐说得很对,人生不是争抢来的,而是自己努力赚的!”
也许是因为老夫人的态度,乔初喜一开始就对乔念惜有偏见,随后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得不到的被乔念惜抓在手里,不甘和嫉妒让她的偏见变成了恨。
如今此情此景再回想之前的种种,真是被嫉恨蒙住了眼睛!认不清形式,看不懂人心,所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话里带着几分叹息,不知道乔初喜是跟乔欣雨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怔楞片刻才扭头,尝尝舒一口气:“别的话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帮我跟三姐姐说一声谢谢吧!”
“啊?嗯!”
乔欣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应声看乔初喜起身,上前扶了一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李姨娘吧!”
此刻乔初喜平静了很多,看乔欣雨转身走向跟随的官吏,虽然听不清楚说什么大概也能猜出是交代他们多加照顾之类的话,此刻,心里悔恨的余地都没有,只剩感激。
这边乔念惜还在等着,见乔欣雨耷拉着脑袋回来,上前拉过她的手:“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三姐姐……”
乔欣雨抬头看着乔念惜,本来脱口而出的话在触及她目光的一瞬间又咽了回去:“我没事,四姐姐让我帮她跟三姐姐说句谢谢。”
“嗯,我知道了。”
也许是早已经料到,也许是没有什么值得在意,乔念惜平静地应一声拉着乔欣雨的手往回走,转脸,刚好看到站在城门口等着的那一身幻紫长袍。
这个时候,刑场那边也结束了啊!
“你什么时候来的?干嘛站在这里傻等?”
收回神游的思绪,乔念惜恢复平常朝夜玄凌走过去,祭月明眼见地拉着乔欣雨转朝马车走去,留两人独处。
阳光洒在那萧挺的身上,更多了几分耀眼不可接近的高贵,然而,这原本犀利让人不敢接近的冷漠却在听到乔念惜话的瞬间柔和起来。
“我过去你们就不方便说话了!”
夜玄凌的声音一如初见时浑厚中带着磁性,说着走近乔念惜,伸手轻轻摸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暖暖的眼神几乎要溢出水来:“我发现,只要是你,不管如何,都是享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乔念惜猛然愣住,神情变化之间,眼眶再也撑不住强行抑制的泪水,不明所以地往下落。
从穿越过来占了原主的身子回到乔家,细算已经快一年了,明枪暗箭有过,尖酸刻薄有过,假心恭维有过,偶尔的温暖也有,来来回回这些日子也不算乏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让她身为军人的警觉和敏感没有退散。
水深火热之中一步步走到现在,恨吗?乔念惜自己都没有一个答案!而现在,已经没有想的余地了,一别就是一辈子。
看着乔念惜的泪珠子往下落,夜玄凌心里一突,抚在她头上的手用力,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他不喜欢看到她的眼泪,更不希望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啊!
经历过,所以更能明白她的压抑,这个时候,夜玄凌庆幸自己能让她这样依靠,被爱的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菜市口的刑场。
乔家,大院,陆氏亲眼看着乔子辰扔出斩杀令,在刽子手刀落的瞬间,终于将积压十几年的情绪散在一声嚎啕之中。
一个人的死,消散了恩怨,可留给生者亲人的伤痛却是一辈子的,乔家依靠乔宏远这么多年,也终于被他所累。
他是重犯,死了连尸体都不会归还家人,更别提发丧,不过倒也省了陆氏的心,纵然老夫人脸皮再厚也没有再要求什么的余地。
后续的事情是监察府和刑斯府的事情,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
在乔念惜搬进郡主府之后,一道圣旨,查封了镇国侯府,昔日繁华归于沉落。
然而,人们还来不及叹息便转移了目光,乔子辰这些年因着杨阁老的指点,在经商行走历练之中在当地留下了累累功勋。
在杨阁老拿着奏折递到皇上跟前的时候,让出去的王侯之位转了一圈终于又回到了他手上,满朝文武再也没有任何异议。
皇上亲封“安定侯”的册封传到大院的同时,还带着一道指婚的圣旨,指给乔子辰的女子,是南阳王妃的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