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你也知道。我是最放心的。”十一娘携了琥珀的手,“可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让琥珀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小姐,是我错了!”刚才的雷霆,现在的雨露,两相比较,感触更深。她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现在的平静。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琥珀听着一怔,沉默半晌。
十一娘知道她被自己的骤然发难震慑住,一时失了灵性,只知道一味的认错了。她表情认真地凝望着她:“是因为你自作主张!”
琥珀本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
自从以衣饰试探十娘后,十一娘对她颇多依仗,她做起事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渐渐的,越管越多——好比这一次,她以为十一娘会很乐于见到年轻美貌的乔姨娘被打压,所以才嘱咐值夜的婆子含糊其词地回答绣橼,让绣橼以为侯爷就要回来了。这才有了大门口的窥视。
这样的结果,十一娘未必就不喜欢。
可不应该由自己拿主意。
不管怎么说,自己只是十一娘身边的丫鬟!
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夫人……”她脸涨得通红。
知道就好!
十一娘暗暗点头。
她还有很多的困难要面对,所以必须保持身后固若金汤。
“琥珀,你可知道五爷屋里的晓兰?”
琥珀愣住。
她不知道十一娘怎么会突然问起晓兰来。
“知道。她是五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五夫人怀了身孕,就收在了房里。人长得漂亮,也机敏,深得五爷和五夫人的喜欢。”
十一娘就把她怀孕的事告诉了琥珀。
琥珀瞪圆了眼睛:“她怎么会……五夫人也怀着身孕呢?这,这……看她那样子,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她不由握了十一娘的手,“那,那太夫人怎么说?”
不管是为了家族的安宁还为了嫡妻的颜面,一情况下都会嫡子在四、五岁的时候才会让通房或是小妾生产。但愿望通常是好的,谁也不能避免有意外的时候。有些人家会把孩子打了,还有些人家会直接处置通房和小妾,但更多的还是会生下来。全看家里长辈的态度。
十一娘却答非所问地道:“你看,我不知道有晓兰这个人,你却不知道太夫人和侯爷的意思。如果太夫人问我如何处置晓兰,我想着她不过是个通房罢了,自然要按规矩处置。再说你,不知道太夫人和侯爷的意思,如果晓兰来找你讨主意,你想着这件事只怕不得善终,让她偷偷打了孩子。你说,我们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可夫人不是那样莽撞的性子。我和晓兰也没有那样的交情……”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下去。琥珀望着十一娘,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十一娘就长叹了一口气:“琥珀,你知道那些丫鬟婆子的动向,我却知道太夫人和侯爷的心思。你说,要是我们做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这个家里还有谁能比我们更能掌握主动?琥珀,你可别忘了当初我们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夫人,我明白了。”她满头是汗,“我以后遇事一定沉住气,遇事先和您商量。”
十一娘点头,笑道:“我以后遇到事也一定沉住气,有事和你商量。”
“不,不珀面有愧色,“我哪有夫人聪明!”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十一娘笑着,就把当初她怎样试探十娘,又怎样冒着名誉的风险找小六子打听消息之类,怎样和向婆子来来往往的事一一道来,“……你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把琥珀说得满脸绯红,很不好意思:“那也是夫人待人宽厚,一点点的小事都记在心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虽然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温馨,可琥珀看十一娘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认真。
有小丫鬟来禀:“夫人,侯爷差人来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就歇在太夫人那里了。让您先睡,不用安排人等门了。”
十一娘愕然。
和琥珀面面相觑。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明天早上自己要不要去服侍徐令宜吃早饭……
五夫人神色疲惫地靠在大红色的迎枕上。
“丹阳,你还好吧?”五爷担心地问。
“就是有点累。”五夫人娇嗔地望着五爷,“外面的风好大,我怕着了凉,刚才走的有点急。”
“是吗?”五爷立刻关心地道,“那现在好点了没有?”
五夫人点头:“回来这样躺着,人舒服多了!”
“那我帮你捶捶腿。”五爷说着,就拿起了一旁的美人捶。
五夫人坐起来,一把夺过美人捶:“怎么能让您给我捶腿。”
“这有什么不能的!”五爷道,“你现在不是怀着孩子吗?”话音一落,脸上已有赧色。
“爷,您快别这样!”五夫人柔声劝着,人就直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丈夫的胳膊,“说起来,都是妾身不好。没帮您把屋里的事管好,这才出了这档子事。让您在娘和候爷面前丢了颜面……”
“丹阳,”五爷紧紧地把妻子抱在了怀里,“你快别说了……你这样说,我心里难受。是我对不起你!”说着,他放开了五夫人。目光直直地望着妻子,“丹阳,你相信我,我真的没那意思……”神色很是急切。
“我知道爷不是那样的人。”五夫人笑望着丈夫,“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和您一块去见娘和侯爷了!”
这倒是。
如果不是丹阳在场,四哥还不知道会怎样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丹阳却推着他:“爷,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您快去梳洗一番歇下吧。明天一早还要当差呢!”
“那你先歇着。”五爷点头,去了净房。
一直立在旁边的石妈妈立刻关切地道:“五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五夫人懒洋洋地依在了迎枕上,“就是刚才拉侯爷的时候被拽了几步。”说着,啧啧地道,“真看不出来,侯爷平时那样温和的一个人,竟然火气这么大。要不是我在旁边,侯爷那一脚踹下去,五爷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怕不能下地。”
石妈妈听着立刻朝一旁的丫鬟使眼色,示意见她们退下,又亲自拿了甜白瓷装着的苹果递到五夫人面前:“侯爷是行伍出身,手重!”又低声问五夫人:“那太夫人和侯爷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侯爷哪能插手!”五夫人叉了块苹果放在嘴里。“太夫人让把人送回河南老家去。我怕下面的人自以为是,半路把孩子给折腾没了,就把她留了下来。”很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石妈妈听了不由担心:“可这孩子……”
“怕什么!”五夫人觉得今天这苹果又甜又脆,又叉了一块,“就是要让她生下来,最好还能生个儿子。给那些一心一意想爬主子床的腌臜东西们做个表率。看是不是怀了孩子就能一步登天,抬了姨娘就能唤风换雨……”说到这里,她“哎呀”一声,露出后悔的表情,“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刚才在太夫人那里,应该给她求个恩典。顺便抬她做姨娘的……”又想想,“算了,等生了孩子再抬也不迟。”
石妈妈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您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呢?还最好生个儿子!这要万一真是儿子,那可是长子。哪个男人不爱长子。您看侯爷,对二少爷多好啊!”
“那不一样。”五夫人不以为然,“那时候四房只有他一个男丁,大夫又说元娘不能生了。就是以后再有了儿子,不是通房生的养在元娘名下就是小妾生的养在元娘名下,说白的了没什么区别。可你再看谆哥。侯爷明明知道元娘宠孩子宠得厉害,把他养的跟个姑娘家似的,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后还娶了个比自己闺女大不了几岁的庶女做续室。认真一想,不过是怕谆哥养不大,宁愿娇一点,也不敢严一点。”说着,她笑起来,“希望十一娘快点生,最好生个儿子,还健健康康的,到时候,他可有脑筋伤了!”
“你这孩子。看戏不怕台高。”
“别人家的事,看看有什么打紧的。”
石妈妈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晓兰来了:“……那您看她怎么安置?”
“把她送回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去。再给她添两个妈妈、四个丫鬟、两个粗使的妈妈。”五夫人冷笑道,“怎么也要让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最好长得白白胖胖的,天天在五爷跟前晃一晃。让五爷别忘了这孩子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生下来的!至于晓梅……”提到另一个通房,“她和晓兰住一个屋,对晓兰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服汤的药事一问三不知,想来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实在人。”五夫人语气里带着讥讽,“那就把她派去服侍晓兰吧!”五夫人说着就笑起来,“可要和晓梅交待清楚了,晓兰今非昔比,一旦生下孩子那就是我们家里的第一个姨娘了。让她小心服侍着,要是晓兰对她有一点点的不满意,气着了我们五爷的骨肉。那我只好把交给人牙子处置了!”
“知道了!“石妈妈笑应着。
一起做了通房,一起互相掩护着偷偷停了药,现在一个怀了孩子,马上要抬姨娘了,另一个却要做低伏小的服侍,心里的不平衡,迟迟早早会做出一些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来的。
五夫人见石妈妈答应的痛快,忙道:“你可别会意错了。我是要她们狗咬狗,咬得五爷看着心里就觉得不痛快。可不是要弄出什么事来。”
“您放心。我会派人看着,决不会出什么事的。”石妈妈笑道,“既然您在太夫人面前做了贤人,可不能因小失大。自然要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五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晚上就让晓兰服侍五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