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司既然能与朝庭的刑部并驾齐驱,就足以证明,这是个庄严肃穆,不容外人轻易闯入和侵犯的地方。
墨子城乃赤云国武正王之子的事情,几乎在一夜之间被传遍天瀛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当今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当即颁下圣旨,让靖南王全权处理这个案子。
而今日在三堂司与靖南王坐在一起共同审理此案的,除了朝庭派下来的四位三品官员之外,还有靖南城知府纳兰青玉,两广总督蔡敬昂,以及靖南城掌管地方政务的其它几个同僚,还有柳效林军营中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将军。
毕竟墨子城的身份非比寻常,他是柳效林的义子,随柳老元帅南征北战,杀敌四方,为朝庭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大将军突然被证明是赤云国武正王的亲生儿子,于情于理,朝庭都该拿出严肃的态度来处理此事。
这些官员中,有人想保墨子城无恙,而有人则想致墨子城于死地。
那些想保他性命之人,多数都是柳老元帅的心腹部下。
就算墨子城的身体里真的流着赤云国皇室的血液,在柳老元帅眼中,他依然将对方当成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义子,以及这世上最亲最爱的那个人。
只是柳老元帅在其位必须谋其事,他现在的身份立场很是尴尬,手中握着朝庭数十万兵权,如果出面保敌国血脉,难免会遭到同僚的质疑和反对。
所以在三堂会审的日子里,柳效林派了两个心腹爱将前来观审,关键时刻,他希望能有人替自己的义子出言辩驳,只要能保其性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而另外一个派系则以蔡敬昂为主,这个派系里的每一个人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就是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将墨子城置于死地。
原因无它,墨子城性格耿直,处事果断,这样的性格让他在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
其中被他得罪最深的就是蔡嫣蓉的父亲蔡敬昂。
在墨子城和纳兰娉婷重逢之后,从她口中得知蔡氏父女接二连三想夺她性命,这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形成了一个意识,但凡对他家三小姐不利的人,自然会被他归类为敌人的行列。
在墨子城故意而为之的层层打压下,蔡敬昂便接二连三的倒楣,久而久之,他便对墨子城恨之入骨,如今总算找到这个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机会,他若错过,那才真是傻得冒泡。
至于靖南城知府纳兰青玉,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墨子城从三楼踹下摔倒了一条腿,这口气始终在心底憋着无处发,眼下见墨子城遭人落井下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加入到蔡敬昂的派系,想方设法也要让墨子城血债血偿。
最要命的就是,赤云国武正王当日曾在战场上和墨子城照过面,两父子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再加上武正王曾不小心看到墨子城的肩膀上有赤云的皇家胎记,那一刻,他几乎一下子便认定对方和自己有血缘上有关系。
只是墨子城自幼在天瀛长大,又拜天瀛大元帅柳效林为义父,所以虽诸多证据表明,武正王和他之间确实有血缘关系,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认自己的亲爹,却并不代表他对亲爹冷酷无情。
当日赤云一战,武正王险些死在天瀛大军手里,墨子城顾念骨肉亲情,曾偷偷放了对方一马。
他本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却被有心人抓住了小辫子,并做为证据,呈送到三堂司各位
主审官的手中。
除此之外,武正王在墨子城回天瀛之后,曾多次派人送信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希望对方可以与自己里应外合,消灭天瀛,帮助赤云登上霸主的舞台。
当这些证据被人一一呈送到秦寂逍面前时,他知道就算自己想给舅舅一个面子,留墨子城一命,恐怕也难挡悠悠众口,不得不将其诛杀了。
现场的气氛陷入了紧张和纠结之中。
蔡敬昂似乎意识到秦寂逍在杀与留之间产生了犹豫,便先发制人道:“王爷,虽然墨子城曾经为我天瀛立下过不少功劳,但您可不要忘了,他手中掌握着我天瀛军队的内部机密,包括作战手法,以及我军遍布在各地的眼线情况。只要他稍微产生叛变之心,于朝庭,于圣上,都将会是一个致命的威胁。所以老臣斗胆请求王爷,墨子城绝不可留!”
“放你娘的屁!”
没等蹙眉深思的秦寂逍作出答复,门外就传来一道爆怒地吼声。
只见一个身材妸娜的妙龄女子面带怒容地出现在门口,因为她手中举着九龙圣王令,所以三堂司的守卫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定睛一看,这个满脸怒气的女子,正是纳兰娉婷。
不但蔡敬昂被她的出现给吓了一跳,就连跪在大堂中间等候发落的墨子城,以及坐在高位的秦寂逍都因她的出现而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纳兰娉婷无视众人不解的目光,气势汹汹地踏进内堂,投给蔡敬昂一记冷笑,“蔡大人如此不留余力的想要夺墨将军性命,我可以将你的这种行为,当作是公报私仇么?”
被她一语道中心事的蔡敬昂脸色一变,“王妃,虽然老臣不知道你一个妇道人道何故会出现在这里,但随便侮辱朝庭重臣,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纳兰娉婷投给他一记不屑地冷笑,“我有没有侮辱你,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你这样不留余力地想要将墨将军置于死地,难道你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半点私心?”
蔡敬昂混迹官场多年,自然不可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打败。
“老臣自做官那日起便开始吃朝庭奉禄,所以这一颗心自然会时时刻刻为朝庭着想。今日之所以会请求王爷除掉墨子城,那是因为姓墨的真正身份是赤云国武正王的亲生儿子。”
“就算墨将军真的是武正王的亲生儿子,难道你就敢否认这么多年来,他曾为我朝创下的汗马功劳?他亲爹是谁他没得选择,但如果他真有背叛朝庭之心,又怎么会帮着柳元帅攻打赤云?你们不能仅凭几封书信,几句证词,就随随便便乱杀无辜……”
纳兰娉婷的突然闯入,给现场的气氛带来了几分不确定。
就算眼前这女子贵为靖南王妃,手中又拿着当日靖南王赏赐给她的九龙圣王令,但作为一个不允许参与政事的女人,她突然出现在三堂司阻止旁人办案,这本身就违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更是在无形之中触犯了国法。
由始至终没吭过声的秦寂逍此时的脸色可以用黑到极点来形容。
他向来知道纳兰娉婷胆大妄为,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胆大到连三堂司都敢擅闯。
她倒聪明,还记得用他当日赐给她的那块九龙圣王令来做筹码。
可她忘了一点,这不是靖南王府,也不是她可以作威作福的龙庭阁,他更是不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里娇惯她纵容她。
“娉婷,马上回去!这里不是你撒野任性的地方。”
虽然他用
极其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严厉与威胁。
纳兰娉婷无畏地回视对方,“我走可以,不过……”
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墨子城,“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夺取他的性命。”
秦寂逍双眸一眯,瞳仁内迸出几分阴郁和狠戾。
“娉婷,任性也该有个尺度,墨子城真正的身份是赤云国武正王的亲生子,而当日你随本王去宜昌别院之时,派人暗杀你我的,正是赤云国的武正王。诚如你所说,墨子城的确为我天瀛立下不少功劳,如果他肯在第一时间内将武正王与他私通的书信递交朝庭,他这条命,本王今日定会为你保下,可他错就错在,不但对朝庭隐瞒实情,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武正王有多次书信往来,此等行为,你让本王以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饶他不死?”
“也就是说,你今日是执意要将墨子城置于死地了?”
“本王只是顺应民意……”
“好,既然王爷想顺应民意,我纳兰娉婷今日绝不会拦着,可是王爷,我必须告诉您一件实情,墨子城当日与我有施命之恩,如果今日我保不下他的性命,那么我就以已之命,偿之彼身!”
说罢,她突然从广袖内掏出一把尖刀,迅速逼向自己的脖颈。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秦寂逍心下一抖,他厉目圆睁,怒声道:“把刀给本王放下!”
跪在地上的墨子城也被纳兰娉婷的行为而吓到了,他向前跪爬几步,焦急道:“三小姐,别做傻事。”
纳兰娉婷投给他一个凄美的微笑,“小黑,十一年前鹤云山上,你肯舍弃自身性命保我一命,十一年后,我自然会不顾一切偿还你当日恩情。”
墨子城用力摇头,“当日我以身涉险救你性命,那是我心甘情愿!”
“我今日为你亦是心甘情愿!”
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这副嘴脸,看在秦寂逍眼中,简直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
心头怒火燃烧,踩着凌厉地脚步踱到纳兰娉婷面前,一把扯住她握着短刃的手腕。
纳兰娉婷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躲避之间,锐利的短刃竟划伤了秦寂逍手臂。
由于这一刀划得极深,鲜血顺着他的肌肤顿时流淌了出来。
纳兰娉婷本无意伤他,可刀剑无情,眼看着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腕,她心底一抖,狼狈之间,竟被他夺去短刃。
“啪”地一记耳光,重重抽到她的脸上。
左颊瞬间被麻痛所取代,这是纳兰娉婷自认识秦寂逍以来第一次挨揍。
虽然他已经留了三分力道,可剩余的七分手劲儿仍旧将她给打得头昏眼花。
身子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他粗暴地反扭住她的双臂,将她囚禁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则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声训斥,“这次的祸,你惹大了。”
纳兰娉婷头昏脑胀的被他牢牢束在怀里,虚弱道:“只要你肯留小黑一命,这辈子我愿为奴为婢任你差遣。”
秦寂逍冷冷一笑,“在你做出这么多蠢事之后,你以为,本王还会稀罕你的妥协么?”
语毕,他脸色一沉,对两旁侍从道:“将敌国奸细墨子城拖去菜市口,立即处死!”
当“立即处死”几个字闯进纳兰娉婷耳朵里的那一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一软,整个人就这么无力地昏倒在秦寂逍的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