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与清风对视一眼,俱都应下,顾昭欢从妆奁中取出一对白玉簪子:“以后有何事不明,便问春荷,勿要在府中乱走,隔壁的东厢是大少爷住的地方,别过去扰他清净。这白玉簪子是予你二人的,好生收着。春荷,带她们下去。”
待三人皆退下,顾昭欢翻检着自己的妆奁,只有几对玉簪,梳篦和耳珰,另有一对羊脂玉的镯子,除这些外再无其他,顾昭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拉开底层时,却瞧见一沓地契。
顾昭欢一惊,下意识冲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无人,方取出那一沓地契,一张张翻看起来,都是些铺子,有珠宝铺子与衣裳铺子,还有一间酒楼与一处宅院。
顾昭欢又细细地看上面的店铺名字,八珍堂,霓裳阁,聚海楼……她倒吸一口凉气,八珍堂是如今京城最大的珠宝首饰铺子,而聚海楼与霓裳阁则是没落已久的,她有些印象。
在她嫁与楚行庆之后,这两间铺子便一跃成为京城另外两大铺子,顾昭欢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这几张地契后垫了一个纸包,上书——“此为兰姨娘嫁妆,还望小姐小心保管”,被纸包着的,则是一块玉质莹润光泽的玉牌,花纹繁复,乍看便知价格不菲,上刻“蕙兰”二字,与那纸上笔迹十分相仿。
顾昭欢忙找来盒子将这些物什锁好,同春荷之前收着楚行庆的玉佩放在一起,半眯着眼,禁不住开始推敲其中关窍。
前世她并不曾见过这些东西,但若是有心之人放在此处,她又一直不曾发现,那唯一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唯有韵儿,而韵儿是德缘院的人,以前她不曾发现,那肯定在韵儿手里,到了韵儿手里便是到了顾昭婉与方氏手中。
顾昭婉与方氏手中有这么大的筹码,楚行庆娶的却是她,难道是顾昭婉以此为代价,要求楚行庆先娶她再娶顾昭婉?
联想到前世聚海楼与霓裳阁的异常,顾昭欢肯定了这个答案。顾昭婉和方氏为了毁掉自己,还真是不惜代价和手段。
但是现在这个东西既然还没有到德缘院手上,便是韵儿未曾发现,不然以她的性子和与德缘院的密切程度,肯定是一发现就送了去。
韵儿不在,便只有昨日与今日有这个机会,这个人……会是谁?而楚行庆,又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些铺子?还有……母亲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完全不是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若说母亲是富商之女,却也是不可能的。又为什么一直被保存到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顾昭欢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她起身去开门,发现是明月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三小姐。”
顾昭欢一下子扑在明月怀中:“明月姐姐!”
提到明月,顾昭欢的心中仍然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世她没有今生的好运气,身边丫鬟只有韵儿一个人,出嫁的时候老夫人亲自拨了明月给她,她嫁去庆王府之后日子过得并不舒心,明月在她身边时常宽慰。但她却听信韵儿的话对明月处处设防刁难,最终陪在她身边的,却还是只有明月。
楚行庆赐下三尺白绫,明月挡在她身前拦住顾昭婉与韵儿,被一剑穿心,她便眼睁睁看着明月倒在她怀中,无了气息。
顾昭欢吸了吸鼻子,在她怀中撒起娇来:“明月姐姐,你既来了这香橼院,往后可得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三小姐都是大姑娘了,却还这般孩童心性呢。”明月打趣了一句,“好好好,明月呀,一定把三小姐您养得白白胖胖的。”
顾昭欢“噗嗤”一声笑了,所幸,明月还是那个明月。她现在对于自己的重生,只有无尽的感激,所幸她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去报答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前世是她们守护她,这一世换她来守护她们。
春荷刚从另一头回来便见了这副场景,只对顾昭欢行了一礼:“三小姐,夏莲和清风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她的目光向着顾昭欢,却像没看见明月似的。
顾昭欢正对春荷冷冰冰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明月便开了口:“春荷,好久没见着你了。”
“自然是好久不见的。”春荷并不理睬明月有些讨好的话语,“如今你还是好好服侍三小姐要紧,与我叙旧,便免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面对顾昭欢的疑问,明月开口解释道:“奴婢与春荷原本都是在兰姨娘房中侍候,是旧识。春荷性子向来正经,同花……”
“明月!”春荷用眼神制止明月接下来的话,明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连忙捂住嘴,又向顾昭婉道:“都是从前的事儿了,也没什么好提的,我原不该与三小姐碎嘴。”
花?花吟?顾昭欢自己心里已有定夺:“春荷,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来过香橼院?”
见春荷似乎要开口否认,顾昭欢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花吟和春荷今天早上的交流委实奇怪得很,原本花吟吩咐春荷打扫香橼院并非怪事,但出现了那一沓地契她就不这样作想了,要么是春荷,要么是花吟。
“三小姐,无人来过。”春荷敛下眼眸,顾昭欢看不到她眼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但她发现,春荷在她的眼中一直在变化,从刚开始的怯懦到现在的稳重,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春荷,明月,花吟……
“我知道了,我且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来。”顾昭欢如是说着,忽地记起晚宴一事,顺口一问,“晚宴是什么时候?”
“哪有个具体时候呢,大少爷已到了,厨房也忙着做菜呢。”明月应声,“三小姐,您才落了水,身子正虚,一会儿花吟该送药来了,您不如在屋子里歇着。”
顾昭欢摆了摆手,落水一事本就无甚大碍,前世她病情反反复复只是方氏在其中作梗,如今没有方氏的插手,她的身子也爽利得很,哪就虚了?她不给明月和春荷拦人的机会,一溜烟便跑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