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到上联微愣,情不自禁的往上望了一眼,沉静的双眸如星辰般耀眼,没有不屑,没有恨意,而是感激。
朗声将下联接上,“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
“好一个,士心志未已。”北冥冽听了不免一阵感叹,从袖中摸出一个人皮面具呆在脸上,柔美邪魅的容颜变成一张粗狂的脸,走出雅间。
冷泠看着北冥冽变了一张脸,有些惊喜,原来真有人皮面具这个东西?
这只狐狸还好今天没有穿一身红衣,否者一身妖孽的红衣,配上这张粗矿的脸,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家伙不光能变脸,还能变身,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北冥冽,单看这张脸,加上他豪气粗狂的动作,打死冷泠,冷泠也想不出这会是那个妖孽绝美的狐狸男。
冷泠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真,如果有的话,分裂了几次还真得好好算算才行!
能让北冥冽做到这般用心的人可不多,冷泠也不免又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剑眉星目,一身褴褛也没有遮掩他的锋芒。
“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北冥冽当即又说了一个上联。
少年想也没有想,就接到“淡水湾,苦农民,戴凉笠,弯酸腰,顶辣日,流咸汗,砍甜蔗,养妻教子育儿孙。”
北冥冽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虽然知道少年说的是事实,可是知道自己的百姓过着如此的生活,心里又怎么好受?
他这几年先是平战乱,给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也深知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百姓在乎的不是谁当政,而是当政者能不能给他们吃饱饭,他减免赋税,重视农业,鼓励商业,经济虽然比几年前有很大的提高,国库也充裕,但是还远远不足。
很多百姓只能勉强度日,每日在田间辛苦弄田,所得粮食却不舍得自己吃,一旦遇上水患干旱,便会食不果腹,饿死的人不下少数。
虽然开仓放粮食,但是因为那些人,真正到灾民手中的却不多……
北冥冽一拳砸向栏杆,他不怪那少年说出实话,是他这个皇帝不能给百姓一个富庶的生活。
看来行动要加快了,平外乱之后,国家刚刚安稳,经不起大的动荡,所以暂时不能动那些蛀虫,后来再是一系列的新政,一时之间没有功夫,才会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獗起来。
冷天城那个狗贼一日不除,绝非他自己不得安宁,就连天下的百姓也也无安宁之日,他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杨慕风见栏杆裂了一条缝,这只狐狸还算分的清场合,没有直接把栏杆给锤成两半,要不然他又损失了不少,要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
也难为冽能如此的隐忍,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北冥冽,两个人是君臣,也是好友。
东夌能有今天,别人不知道,可是他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其中北冥冽这个皇帝付出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因为那些老古董,有些政策即使于国于民有利,也寸步难行,外有几国虎视眈眈,内有暗箭难防。
能够有今天,是他刚刚回来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冽却做到了!
他是一个天生的帝王,行事决策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后。
可是这些百姓都不知道,他们只听说东夌皇帝爱好女色,酒肉池林;只看到了下面的官员贪污受贿官官相护,有冤求助无门;只知道在他们受灾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流浪街头。
没有人会说这是哪个大臣的错,而是会说皇帝当的不合格,就是大臣的错,也是皇帝听信奸臣的后果。
好爱女色,如果冽真的爱好女色,那么现在有没有东夌这个国家还不一定,况且,那些女人……不过都是摆设……
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大臣的手段,东夌皇宫中嫔妃已经算是最少的了,就连西辰女帝的后宫的男妃都要比东夌后宫的嫔妃多,可是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官官相护,历朝历代无论哪个国家都不能避免,人祸可防,可是天灾哪是人为能控制,他们吃不饱时还有一碗米汤。
宫里有一个人日夜看折子想法子,一天水米不进,又有谁理解?
从朝不保夕,流离失所,到家家户户有田中,有饭吃。如果没有北冥冽,他们如何有现在平静的生活?
等着北冥康和冷家吗,恐怕他们在饥荒之年吃的就不是米粥,而是自相残杀食人肉了
等着几国瓜分东夌后,带给他们富足的生活吗,历史上争夺一个城池之后屠城事件又不是没有过?
不管别人现在如何去评价这个一国之帝,但是他杨慕风相信,终究历史会给北冥冽一个正确的评断。
东夌从以前面临着灭国的危险,短短三年便发展到无国再敢侵犯的地位,试问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能够做到如此?能走到这一步已属不易,相信至多再有三年的时间,这个曾经面临灭国的国家将为成为四国中最强的国家。
三年?他该去哪里在找一个三年给自己这个好友?
杨慕风想到的,北冥冽自然心中清楚,只是他等不到三年,所以现在他更加自责。
在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有的只是平定天下的志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面临的是什么,可是当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才真正了解“一国之君”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杨慕风从背后重重的拍了北冥冽一掌,似在安慰,可是这力道怎么看都像是在还刚才的扇子之仇。
北冥冽冷冷的瞪了杨慕风一眼。
杨慕风往后退了一步,开什么玩笑,昨天被他打了一拳脸还一块青的,在被他打上一圈,他明天就别出门。
北冥冽冷哼一声,杨慕风见他再无刚才的失落,面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冽这样的神情了,除了收到前太子战死沙场消息,他从未见过冽这种无能为力甚至濒临绝望的样子。
北冥冽不应该是这样子,他应该妖孽的笑着,眸如古井深渊般深不可测,喜怒不显于外,但是却永远都是充满自信,运筹帷幄,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冷泠虽然在品茶,可是目光却飘忽在外面两个人身上,看到北冥冽冰冷的瞪了杨慕风一眼,绷紧的心突然松了下来。
还是这样的北冥冽看起来比较顺眼,多愁善感不适合这孩子,他虽然妖孽但又不是娇滴滴,装什么林妹妹?
“啪……”刚才那个书生突然拍桌而起,“当今圣上昏庸,百姓苦不堪言。”
冷泠的手一顿,浅褐色的茶汁泼出几滴,眼神也不觉冷了起来。
从桌子上挑出一块稍硬的点心,这个距离应该可以,只是这层帘子有些碍事。
“你大胆,竟然敢如此说我皇……我们东夌皇帝……”北冥馥儿气想要站起来,脚腕一疼,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石榴眼疾手快扶住里北冥馥儿。
冷泠见石榴的动作,眸光有些悠远,本来准备用来教训那个书生的点心,手腕微抬放在嘴边,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那个书生说那只狐狸昏庸,自己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像馥儿那般如此激动?
“你一个姑娘不回去绣花,跑到这酒楼里成何体统,国家大事也是你能听的了的?真是世风日下……”书生不屑的开口,不知道是那家的孩子如此没有礼教。
“你……”北冥馥儿沉了沉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那书生一眼,脸上写满了嘲讽。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一个小姑娘竟然敢……”敢如此打量陌生男子,后面的话书生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是今年的考生吧?”北冥馥儿知道书生后半句想要说什么,但一点也没有被书生的话说的不好意思,反而问道。
“正是。”书些骄傲的说。
北冥馥儿摇了摇头,又问道,“你落榜了吧?”
书生突然不说话了。
“唉,书生,本小姐问你话呢,你的礼仪呢,亏你还读了这么多书,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就这样你爹也能让你来京城,亏你来的是京城,丢人也就丢你自己和你爹的人,若是你去了他国,简直把我们东夌脸都丢光了。”北冥馥儿没有遗传到他父王的温文尔雅,倒是把她皇叔的毒舌学了个精髓。
“扑哧……”苏逸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他早就看这些迂腐的书生不顺眼了,只知道读死书,就是把书给看穿了又能怎么样,白白浪费这么多粮食。
要是不养这么多没用的人,农民哪里会这么辛苦,说的冠冕堂皇百姓辛苦怎么怎么样,实际上打心眼里却瞧不起目不识丁的劳作之人,道貌岸然。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们早就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