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冰冷的眼底俱是怒火,丹姬展臂如燕,纵跃而下,片刻便将身子半裸的秦月胧从崖底背负上来。
或者是命不该绝,秦月胧因为正被那游商搂在怀里求欢,坠崖时便被游商和靠褥裹在中间,翻滚摔打都不曾撞到致命之处,到了崖底,只有几处轻伤,折了手骨而已。
检查一番,见秦月胧并无性命之忧,丹姬就把她安置在之前藏匿莲蓉过的地方,回府禀报浅夕。
浅夕固然恼秦月胧毒害过自己,可这事情出得蹊跷。但凡是个女人,见了严若儒这种贱坯,这般下作手段,只怕无不替秦月胧可惜可怜,觉得严若儒万般可恨。
「莫惜银钱,好生替她医伤。待她好些,就把莫儒害她之事告诉她!」
「人要小心看守,切不可走漏风声,日后掣肘莫儒,都要靠她作证!」
丹姬习武,亦粗通医药,想来处理秦月胧这等跌打之伤,没什么问题。是以,浅夕索性将秦月胧交给丹姬看管。
哪知丹姬却激愤难平,应下浅夕的吩咐后,就忿忿道:「主子,那个姓莫的太医要怎么处置!」
言语间,全然没有了从前调侃柔妃时,说起俊俏风流的小太医的轻松兴味。
见浅夕望着自己,默然不语,丹姬不自然一扭身道:「虽说自古男儿多薄幸,可这姓莫的心也太狠了!害便害,杀便杀,何故死前还要找人来奸污凌辱…丹姬实在恶心不过!但凭主子一句话,丹姬今夜便去取了他性命。」
「莫儒并非闲来无事,找个人来凌辱作践于她。」知道丹姬不是毫无理智之人,浅夕远望了窗外悠悠解释:「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在给自己找替死鬼,想要金蝉脱壳!」
丹姬皱眉疑惑。
浅夕少不得给她细讲,秦月胧在秦府的情况,和在方家的境遇。
「虽然秦月胧现在境况大不如前,但毕竟是相府嫡孙女、侯府少夫人,果真横死在外,秦、方两家为了颜面,尤其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一定会将案子报去京兆尹处,以求查明真凶!至于莫儒,他还搭着柔妃,就算要了却秦月胧这个麻烦,也不会舍得把自己贴进去。他总要想个办法,移开旁人视线,免得怀疑到他身上!最好…是秦、方两家都不追究,根本不报案,把秦月胧的死瞒过去,才好!」
「那他随便找个男人来奸污了秦月胧,就能撇清了?他…」恼恨的话尚未说完,丹姬已经回过神来。
是啊,秦、方两家在京城都是有头脸的人家,若是发现秦月胧失踪,寻到山上,结果看见一对奸夫淫妇陈尸崖底,还有随身细软和两个叛奴…两家人只怕羞惭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会报官查凶。
且论起来,秦月胧此番「私奔」遇难,夫家、娘家都有责任,不必相互推诿,只要达成共识,一致对外寻个说辞糊弄过去,是在太容易了。
心头一阵寒凉,丹姬甚至隐隐觉得,依主子所说,尤其方家,是不是巴不得秦月胧这样死了,少了这个累赘,也免得他们对相府不好交代!
丹姬垂手伤感,浅夕却不禁想起,秦月胧曾托了有毒的茶盏,泪涟涟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因果皆有报偿,此女其心歹毒,其行不正,不然也不会遭此厄运!」眉间凝起冷冽之气,浅夕眸光清澄,望着丹姬:「来日若是她能有幸作证,令莫儒伏罪,我便放她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我便要囚她一生,免得她再去祸害旁人!」
丹姬抬头就见浅夕目光如剑,秋水澄明,顿时心头一凛:「丹姬知道了!一切听凭主子处置。」
浅夕这是在表明立场,也是在提醒她,秦月胧并非善类,莫要见了蛇蝎的下场堪怜,便被慈念蒙了眼睛,反遭其害。
想明白了这一层,丹姬平心静气的退下。
浅夕也经此理顺了许多头绪,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秦月胧下毒害她,是被莫儒利用。否则,以莫儒这个人的心智、手段,怎么可能被秦月胧这个傻女人驱使?
那么,莫儒接近的秦月胧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不惜绕这么大个弯子,借一位失了势的侯府少夫人,来害自己,进而达到刺激慕容琰的目的么?太可笑,也太冒风险了吧!
再说,他怎么知道秦月胧恨自己?
虽然她为王府庶妃时,鲜少出门,但是莫儒若处心积虑想害她,也不是无机可乘。买通些宫里的小太监,或者脂粉店的小二、掌柜之类下手,应该更快、更合乎情理。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勾搭秦月胧,然后再利用秦月胧的仇恨下手?
难道说…根本连秦月胧本身,也在他谋算之中!
脑中灵光闪动,想想莫儒对秦月胧的手段,那般干脆狠辣,心硬似铁,浅夕不禁霍然开朗。
世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秦月胧正是花样年华,高贵娇美,对莫儒又柔顺信任,连私奔都肯。莫儒若不是根本没有丁点儿人性,那就是从一开始就痛恨秦月胧!所以他才会设下这样的毒计,不止要让秦月胧丢了性命,还要她声名尽毁!
仿佛在乱麻中理出了线索,迷雾中看见了突破口!
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浅夕当即换了男装,出去召来云水镇四人,让他们就从这个疑点查起。
与秦月胧有关的,无外乎就是秦家、方家、严家,秦月胧一个深宅妇人,到底是因何招来仇恨,让莫儒这样痛下杀手,缘由多半就藏在这三家之内。
四人听了一合计,决定由年纪最长的姜达清坐镇东都谋划,待摸清这三家基本情况后,就由黄脸干瘦的徐乐山,以求医为名,去惠济山查访莫儒此人的出身来历。其他人,继续从秦月胧入手,力求搞清莫儒的真面目。
默契有序的计划,浅夕见四人精诚合作,似是协作多年的样子,意外中也越发安心。如此一来,真相仿佛就在触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