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听罢,总算明白了几分。
柔妃有孕,惠帝便急着选秀,还要从世族女子中物色,多半就是冲着子嗣来的。如今柔妃的身子不便伴驾,而那些根基尚浅的御女们入了宫、生了孩子,就能与柔妃抗衡。
想到这里,赵心里生出几分高兴来。
如今但凡于柔妃不利的事,她就愿意去做。这选秀的事,她一定要办得有声有色,京城震动。想当年,仙儿生下来,身子就先天不足。说不定这一胎,柔妃气恼郁闷,孩子保不保得住,都要做两说!
「柔妃爱怎么闹腾,就让她闹吧,横竖也不用本宫烦心。」赵拿了盖碗划拉着茶水上的浮沫,斯条慢理道:「一会儿,你让御膳房好生煨一盅润肺清心的汤来,晚膳的时候,本宫要去看太后!」
「喏,」韵儿不敢说惠帝已经安抚妥了柔妃,想想,凑上前去笑道:「这次一切皆由娘娘做主,又是从世族女子里头选,奴婢似乎记得,娘娘的外家、娘家颇有几个灵秀聪慧的小姐,若是选进宫来,必能助娘娘一臂之力。」
「偏就你爱多嘴!」赵皱眉啐道,唇边却已带了笑意。
一早,她有意在族中选几个样貌姣好的、年轻的进宫来,可穆太后几次劝说阻挠,让她注意避忌所谓外戚之嫌。此番,穆太后自家已经气得起不来床,看还能拿什么话来劝她。
果然,晚间赵见了穆太后,穆太后一脸萧索,话也没有多的。只是嘱咐她,勿要铺张,又说皇上拟选十八女御,教她最好精挑细选,一半充盈后宫,另一半赐婚皇室宗亲,以免教皇上留下灾年选秀的骂名。
赵一思忖,便是留下一半,也有八九个,不妨碍自己的计划,就应了。
隔日,待选秀的细节拟出来,惠帝看了居然也没有异义。赵便高高兴兴,带着庄娥张罗操办起来。
皇后主理后宫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赵丝毫不查,自己落在穆太后和惠帝的算计之中,每日望着低调寂静多日的华宫,幸灾乐祸。
而柔妃,也委实有些不痛快。更确切的说,是焦虑万分。
从惠帝的话外音里,她已经听出来,让皇后主理选秀事宜,是惠帝在保护自己。可惠帝想要选几个出身名门的年轻女御入宫绵延子嗣,也是不言而喻的。
如今,且莫说她身子不宜争宠,便是没有身孕,她也无力再与惠帝行那些颠凤倒鸾之事。
惠帝的性子她太了解了,惠帝喜欢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皇嗣!别看他现在把自己宠上了天,只要待其他嫔御也有了孩子,惠帝便不会再对华宫另眼相看。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重情、念情之人!
要她既全心待孕,又还要留住圣宠…谈何容易。但若是留不住圣心,莫说将来的后位,便是眼前的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个问题。
严若儒每日总是宽慰她,船到桥头自然直,待小皇子生下来,再忧心不迟。
柔妃烦闷,强压了孕吐的不适,气道:「你当皇上让赵那个贱妇选秀,她真的就这么言听计从?本宫敢肯定,她必然要安排了自家人进来!到时候,本宫虽生下孩子,在后宫也是势单力孤。」
严若儒听了微微蹙眉:「赵家有许多适龄的女子么?如此,不嫌太明目张胆了些。」
「她哪里用从赵家选!」柔妃冷笑:「赵的母亲出身崇西肖家,肖家的女子从来都是艳名远播,选一两个出挑的进来,你以为皇上见了会拒绝么?」
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严若儒脸色沉了几分:「如此,娘娘当先下手为强才是。失了圣宠,再想重拾,可是千难万难的事。」
「你当本宫不知么?」柔妃低头抚摸着小腹,眼中委屈:「本宫如今,哪里还有气力在选秀的事情上和赵一争高下。且本宫的娘家远在岱北,本宫独力难支…」
严若儒唇角凉凉一笑:「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给皇上献个女子,哪里还用走选秀一途。」
心中微动,柔妃旋即又黯淡了眼神道:「你说的意思本宫明白,纵是如此,也需精挑细选,耗时张罗。冰月和沁儿,皇上早就烦腻了。」
「如冰月、沁儿这等卑贱优伶,哪堪使用?」严若儒眼中浮起阴霾。
「依你的意思…」
细眸眯起,严若儒上前两步:「今次不同往昔,娘娘有身子,要安胎待孕,凡事不便亲力亲为。选得人,不仅要对娘娘死心塌地,还要能在皇上那里说得上话。」
柔妃闻言诧异:「这样的人,要哪里去寻?」
「娘娘身边,就有一个!」
「本宫身边?」柔妃纳闷,半晌才忽然惊道:「茵儿不可以,她深知你我之事,且年龄也大了…」
「茵儿的形貌怎么能入得皇上的眼!」严若儒没好气。
柔妃细想也是,茵儿已在榻侧服侍她与惠帝多年,有那些年轻的世家女子入宫做比照,惠帝要是能瞧得上茵儿,才怪了。
「本宫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
严若儒上前覆了柔妃搁在小腹上的手,蹲身轻道:「娘娘答应微臣,微臣说了,不管成不成,娘娘都莫要吃惊。」
朱颜冠玉,温声如春风化雨。
柔妃垂着头,甜道:「你说吧,本宫稳得住。」
「娘娘的嫡姐,程心若。」眸光坚定,严若儒一脸平静如水。
柔妃纵有准备,听到寡姐程心若的名字,还是吃惊的差点儿跳起来。
硬生生被严若儒按压住膝头,柔妃脑中一片混乱,好容易理性些头绪,便不住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呢?姐姐,乃是不祥之人,亵渎了龙体,本宫也要跟着入罪!」
「可若是皇上自己看上了夫人呢?」严若儒似笑非笑。
「那也不成!」柔妃低声急道:「姐姐若是与皇上有了苟且,整个程家都会蒙羞,连本宫也不例外。重则,连娘家族老都会怪责于本宫,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