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妃看来,卿欢与大宫里的后妃们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又是个敢与惠帝顶嘴、甚至戏弄过皇后的人!
像这样一个出身高贵,性情恣意肆然的女子,做事应该都是凭一己之喜好,所以那日跟她直面冲突,也是很寻常的事。热门虽然柔妃也十分恼恨,但是并不打算费力不讨好,把精力浪费在一个不必要的人身上。
「你也说了那人深藏不露,又与宫中颇有渊源。而卿欢帝姬顶多是个受裴颐华影响的局外人!又或者,帝姬替皇后说话,根本只是为了出风头,讨太后好罢了。如今大燕与柔然两国正交好,皇上看重的很,此女并非善茬,能不与她冲突最好,免得节外生枝。」
听柔妃一番说辞,严若儒也觉有几分道理,点头道:「这个自然,微臣不过提醒娘娘多留心,至于裴修媛哪里…」
「是不是她在里头坏事,一试便知!」一扶鬓边珠钗,柔妃眯眼截话道:「不是已经让姐姐留后手了么?过些日子便是七夕乞巧节,让姐姐带着那支雀钗出去和太子照个面,再看裴颐华会作何反应。」
默然不语,严若儒不可置否。
近日来,一件不大愉悦的事一直在困扰着他,教他举棋不定。
柔妃本还余怒未消,一抬头,却看见灯下玉一般的人儿,细眼沉魅,正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情愫纠缠,飘忽无着。
脸颊一热,柔妃身子自软了三分,声音甜糯嚅嗫道:「本宫也知这些日子屈着你了,皇上隔日就过来,本宫有有孕在身…」
话未说完,严若儒身影已经到了榻畔,俯身下来。
柔妃立时瞪大眼闭了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讶异,还不待她反应,严若儒手已探入衣裙,罩在她微隆起小腹上细细摩挲。
想要推开,又觉得不舍,柔妃低声嘤咛,手抵在严若儒肩头片刻,仍是缓缓抚上那张年轻而诱人罪恶的脸庞。
严若儒浅吻温存,心不在焉。末了,起身拿了柔妃的脉,细诊良久,才告退离开华宫。
夜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日复一日,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
然而,后宫这种地方,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戏码上演,根本不可能一成不变。
太子俭与惠帝的和解,固然让浅夕欣慰,但是宫里带着腐朽气息的沉闷实在让她厌倦不已,只想赶紧寻一个更有力的理由,说服穆太后,允她回瑞宅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别的太久,又或是慕容琰一味的退让、宠溺太教人感动,浅夕觉得自己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从来都是遇事果决的人,现在却无端优柔寡断起来,凡事总想要先听听他的想法,再去行动才觉得踏实稳妥些…
到了夜间,更是一梦醒来,发现身侧空空,衾寒枕凉独卧,孤影单只,倍感神伤。
拂过眼角的泪痕,浅夕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但是这个大宫,她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日,外头蝉鸣鸟叫,骄阳明媚。
琼花在院子里清声道:「奴婢给修媛娘娘请安,娘娘今儿个的气色真好!」
「你家帝姬起了么?」依稀是裴颐华的声音。
「今儿天热,帝姬午膳用的晚,就多躺了会子,不然奴婢进去给您瞧瞧…」琼花托词。
裴颐华却兴头十足:「不必了,我自己进去瞧,你家帝姬又不是小气的人!」
说着,声音已渐近。
浅夕歪在凉榻上,无奈微笑。
裴颐华如今已经得了惠帝宠幸,因才情不俗,通晓诗书,几乎日日都去御书房伴驾。在阖宫嫔御里面,算是头一份儿。
长此下去,嫔位大约是不远了。
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借一阵风,就可以遨游九天,达到旁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呀,帝姬怎么还躺着呢!太阳都偏西了。」一改入宫时的寥落,裴颐华长裙广袖,步履翩然间,衣袂浮动,烟笼雾罩一般,人似出水芙蓉。
「总这么躺着,晚膳又吃不下了。」摇着团扇,裴颐华便去牵浅夕的手:「哎呀,这么热!我知道一个凉快的去处,带帝姬去走一走,回来胃口必然就开了。」
浅夕依言起身,却顾左右而言他:「修媛是从哪里来?」
「自然是太后那里。」
裴颐华见浅夕两颊酡红,倒也不紧着催,摇了团扇,轻轻替她扇凉。
「太后那里不用人么?」浅夕随口闲话。
「不是还有澜姐姐!」裴颐华笑道:「她心疼你我,知道我得空出来不易,特意让我来寻了帝姬出去耍顽,咱们怎么能不领情?」
浅夕失笑:「是啊,修媛如今可是大忙人,皇上一刻也离不得,好容易得空出来一回,卿欢怎能不奉陪!」
粉脸一红,裴颐华手中团扇便在浅夕手背了扑了一下,咬牙气道:「取笑我是不是,我却不怕,下一个就是帝姬了!到时候,帝姬可别怪颐华有仇必报!」
提及和亲之事,浅夕不觉神情一黯。
起身换了话题,浅夕唤琼花进来,重新拢发,结了凉爽些的发辫,换上简单的衣裙,就随裴颐华一同出了怡仙宫。
果然已是红日西偏,顺着花阴,裴颐华在前头带路,二人片刻就到了一弯碧水前。
这里是广阳宫后的玉兰宫,并非人居住之所,而是养着一大片玉兰花,亭亭伫立,枝叶相接,繁茂的很。
因为靠近惠帝的广阳宫,便是前世,浅夕也来的少。
「花倒罢了,这水着实有些意思。」浅夕看着溪水蜿蜒入林,颇有山野间的自然做派,含笑赞叹。
裴颐华斜睨了她,嗔道:「帝姬怎地也俗了,这玉兰花本就不是骄阳下赏的。需得雨时,玉兰晶莹似雪,朵朵精神;又或者,入夜后,月色如醉,玉兰暗香,观之剔透如玉…」
听罢,浅夕立时佯作转身:「如此,咱们不若夜里再来,卿欢必然让琼花给修媛备佳酿一壶,以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