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子行事总是这样,教人如沐春风。】」浅夕不欲多说,一语带过。
琼花已经长了心眼儿,留下小宫女,便悄悄出去了。
绕过帘子,浅夕坐去穆太后身边问安。
穆太后也没有拐弯抹角,微睁了疲惫的眼和蔼道:「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有句话想问问你。」
浅夕刚会意一笑,却不期然,穆太后之后说的话,跟她猜想的事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儿。
原来,中秋佳节在即,赵后按捺不住思子之情,伏叩泣血写了一封信给穆太后,说想回宫跟太子一起过节。而当初,赵后离宫,正是浅夕劝解的,所以这事,穆太后就想再问问浅夕的看法。
芳清立在一旁虽没搭话,满脸都是唏嘘。
浅夕知道,一定是太子和赵怜儿都来给赵后求过情了。
堂堂一国之母,沦落到与儿子过个团圆节都要伏叩乞怜,赵也算是大燕后宫里顶悲催的后妃之一了。
至于穆太后,接到信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找了浅夕来问话,只怕心内早已经松动三分了,毕竟两人也婆媳相敬了好几年,总有些情分。
那么最大的阻碍,就是惠帝哪里了。
「皇后娘娘思子乃是人之常情;父母在堂,不能问安尽孝,则有悖人伦。这件事,还是太子出面请求的好。」如今后宫平静,让赵后回来刷一下存在感,对太子没什么坏处,浅夕毫不犹豫,表示了赞同。
穆太后也眼前一亮:这样好,即使惠帝不答应,太子也落下了孝名,皇后知道太子这样向着她,心里也多少能获得些安慰。
「你说的对,这事儿还是俭儿去求的好。」至少惠帝听了,不会暴跳如雷。
转而想到自己的初衷,穆太后眼神又闪了闪,轻轻握住浅夕的手:「好孩子,中秋你也不要想家,哀家已命人寻了柔然的名厨入宫,到时给你做些家乡名菜,你就把哀家这里当了自个儿家一样。」
「卿欢谢太后娘娘关心。」浅夕一脸受宠若惊,起身低头福礼,眼底却尽是狐疑:何以都这么久了,太后对沈赫璋之事硬是一点儿意思都不显露?
难道是惠帝那里生了变故…
横竖已有对策,浅夕从太后殿出来,就把这事儿搁到了脑后。琼花已经等在宫门口,不可微见的朝浅夕一点头,浅夕便随了她顺着石径朝永乐宫外的留春园深处走去。
繁盛的花木中,曲径通幽。
元依旧似一抹悠然投射在凡世的月光,风姿隽永,虚幻不实。
没有了之前青涩的稚气,也没有近日深沉莫测的怨戾,此时的元如一块天然的籽玉,散发着高贵无俦的慧泽,旁若无人、情深款款地凝住浅夕。
这一刻,浅夕甚至有种错觉她见到了真正的元。
琼花悄然退下,守在外面的路口。
看着发愣的浅夕,元温然一笑:「帝姬急着寻我,可是有事?」
「呃,」摈弃杂念,浅夕忙收敛了心神,昂然道:「元皇子难道就没有什么觉得该和我说的么?」
「有…」眸色幽如深潭,元低声道:「千言万语,帝姬想听那一句。」
扶额语塞,浅夕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是怀疑,狄戎犯边之事,元有可能参与其中,而元身上那种不确定的潜在威胁,也教她十分不安,但这些不正说明,元的城府与谋略都不在她与慕容琰之下么?
代凉的皇储之争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元身为皇子,是可以倾覆一方天地的人,哪里是昭圭公主、少阳侯夫人这些女流可以比拟的!她仅凭着在脂粉堆里逞了几次英雄,就这么贸然接触,确乎草率了些。
果真有些距离还是保持住的好,窗纸再薄,也比捅破了强。
「卿欢,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浅夕还在纠结,元已然走近,修眉隽永,情愫浓稠。
「呵呵,元皇子不便说就算了。」仿佛感觉到危险临近,浅夕掉头就走:「卿欢宫中还有些事,皇子请自便。你,这是做什么…松开!」
虽然只是被隔袖握住了手腕,浅夕还是极度不适。几番抗拒挣扎,她才赫然发现,原来看似羸弱的元竟也有着女子无法抗衡的气力。
「卿欢,不要嫁给沈世子!芫嘉公主容不得你。」元低头俯视,全然将浅夕笼罩在气息之下。
那是一种三月桃花和冬雪寒梅交融的味道,既浪漫又冷冽,一如眼前的人,看似温润无害,偏又神秘莫测。
「嫁与不嫁都是卿欢自己的事,与皇子无关!」眉间浮起戾气,浅夕愠怒挣扎。
「嗤!」一道疾风破空,丹姬现身而出,手中长鞭直取元。
恰时,茂密的树梢上飘落下一片褐色的人影,轻松化去丹姬的招数。几息之间,两道一深一浅的身影便无声缠斗在一处。琼花觉出不对,返回来看时,眼前便是这样混乱的场景。
灵机一动,琼花不看浅夕,倒朝元央道:「殿下,帝姬病体未愈,若是急火攻心,怕是又要昏倒了。」
手中下意识一松,浅夕已然脱身闪开。
「卿欢!」元扬声阻拦:「你已身怀有孕多日,如此下去,在宫里是瞒不住的。」
时间陡然凝固,周遭一切寂静,一只鸟儿扑棱棱从树梢飞过。
五人面面相觑,丹姬和褐衣老人早已停了手。
琼花仰着一张丑得石破天惊的脸,舌头不听使唤骇道:「有,有孕!!」
浅夕眼波震动,不知元何时察觉。
「捕风捉影,皇子慎言…」
「卿儿,我诊过你的脉!」
「…」
面无表情,元垂眼低叹:「去求太后出宫吧!我自有清静之处可好生安置于你,其他一切,都等诞下孩儿后,再从长计议…」
「殿下!」褐衣老者惊住。
冷静如丹姬,也胡涂了:这是个什么状况!浅夕就算真有孕,那也是裕王的孩子,元皇子在这里一副喜当爹的模样,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