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心疼,慕容琰也知齐绾之事让浅夕受了不少委屈。别的且不说,只他带着齐绾南征北战,就会被好事者拿来说事做文章。彼时,浅夕远在东都,正为他生儿育女,便是再大度,听了也难免闹心。
若不是看在齐绾险些受辱在前,日渐恢复释怀在后,他慕容琰何须用一个小小女子来纽系大燕和大齐的关系。
一念及此,慕容琰脸上愧色顿生,满眼歉疚的望着浅夕。
翘唇莞尔,浅夕伸手抚了慕容琰眉头,犹带了三分嗔怪道:「是王爷心存善念,不忍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过不去那个坎儿…夕儿哪里就这样小气,吃这样不相干的醋?」
「总归是教你受了委屈。」慕容琰握了浅夕的手在掌中,不知要如何疼惜才好。
正色微叹,浅夕眸似清泉,幽幽道:「也算不得什么委屈…王爷若真是不管不问,当日便将七公主送回大齐,倘使公主一个想不开,半途上轻生而死…那大燕和大齐的仇可就结深了,哪里还有今日联军伐魏的局面?只怕大齐直接联盟了梁国,坐视魏、燕鹬蚌相争,他们好坐收渔利也未可知!王爷留下七公主,施以照顾,其实真正顾虑的是这个吧!」
短暂的静默,慕容琰陡然揽了浅夕入怀,在她耳畔温言道:「知我者,夕儿。」
浅夕也红热了眼眶:「事已至此,成败在此一举!王爷筹谋多年,岂能功亏一篑?不过就是再等一二年的工夫,大燕便可以根基稳固,夕儿如今已然大仇得报,再无挂碍,自当在东都静候王爷凯旋…」
「夕儿,我的好夕儿…」
夕阳的余晖将相拥的两人都染成淡金色。
慕容琰只觉佳人在怀,百烦俱消。天底下兰心蕙质的女子多的是,独浅夕的聪慧中不乏透彻,纵然在杂绪繁芜中,她依然可以一片冰心,通透玲珑,教人珍视怜惜。
晚间,小小的庭院里和风细雨,春风不倦。
慕容琰心中千般情愫,万般怜爱,犹嫌不够。
云雨余韵过后,慕容琰抱着甜美娇软的爱妻,十指交握,亲吻她微湿的鬓发,不舍叮咛:「那些神鬼之力,平素还是少用些的好,到底有违天道,只怕一个不好,反受其累。」
浅夕本已昏昏欲睡,忽然听了慕容琰没头没尾的这一句,不禁睁眼困惑。
看他有意无意的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浅夕恍悟慕容琰还在为下午,她金针惊鸟之事忧心。
「我哪里会闲来无事,就胡乱用…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罢了。」浅夕转过身来,面对了慕容琰认真解释。
「安心?」慕容琰微微一哂,看她如此,他更担心才对吧。
浅夕没好气一抿唇,玉臂伸出被外,露出一抹香肩。
「做什么?外头冷…」慕容琰忙起身,替她拉高被角:「要什么我去取。」
浅夕却不理会,顾自俯在榻沿儿上,伸手在贴身小袄里一通翻找。
肤如玉脂,还泛着粉润的红光,慕容琰不由心旌激荡,也不取衣,只是自身后抱了她,相拥取暖。
浅夕心思已经全然被她找到的一卷小小卷轴吸引走,丝毫没理会慕容琰的小动作。
见仍然是自己第一日看到的那卷锦帛,慕容琰饶有兴致抱了浅夕细问:「到底是什么?教你这样神秘宝贝!」
浅夕回头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中却解开了丝线,将这三四寸宽的小小卷轴缓缓展开。
粉拳藕臂,胖乎乎的小脚,天真无邪的笑容,粉妆玉琢的精致眉眼一张孩童的绣像…慕容琰陡然僵住了!
「这…这是」
「是宝儿…我们的女儿!」
女儿啊,多温暖动人的字眼!他的第一个孩子!
慕容琰接过卷轴,手指上发白的关节透露出他心中的在意与紧张。
宝儿,他的女儿!原来竟是这般可爱的模样…
心中热流涌动,慕容琰眼中温柔碎成一片,久久不能言语。
浅夕靠他的肩头,热泪早已湿润了脸颊:「是,这就是宝儿,她周岁时,我亲手绣的。如今,她出宫不便,我就带了这绣像来给你瞧瞧。」
「我这个做娘亲的没用,现在她已经会喊娘亲了,却没机会叫爹爹。」擦一擦眼角的泪痕,浅夕兀自絮叨:「王爷定要好生记得宝儿的模样,若是他日我万一有何不测,王爷要好生疼她…」
「不可胡说!」慕容琰陡然回神,眼中厉色:「夕儿,本王绝不许!」
浅夕一愣,含泪笑道:「我不过是说万一…」
「夕儿,没有万一,你答应过本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好…」眼神微微一晃,浅夕立时坚定的回握了慕容琰的手:「是,我答应过王爷,也一定会做到!」
纵然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又如何?纵然有异梦征兆又如何!她这般艰难,才与挚爱之人两世缘牵,又有了女儿,她绝不轻言放弃!
见慕容琰眼底还是忧色浓重,浅夕又拈了玉指,挽出一道兰影笑道:「我有鬼神之力护体,不止不会让自己出事,宝儿我也一样可以顾惜周全!王爷若是不信,可要试我一试?」
无奈一笑,慕容琰面色稍霁原来她频频炫技,竟是在宽自己的心。娇妻爱女,慕容琰从来没觉得这样满足!
将小小的绣像贴身收好,纵然只是短短几日的相会,也胜过朝夕无数。
浅夕到底是悄悄离京,宝儿也还在东都巴望着娘亲早日回来。偌大一个大宫,裴颐华还要日日带着慕容瞻临朝监政,只怕遮掩不了许多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