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虽大雨已停住了,水患也止住了,但涝灾过后还得重建城市,又是许多工程。
皇帝已下旨撤了苏州知府的官,当年奉命建造香菱桥的工部侍郎也被摘了脑袋,可见皇帝对这雪上加霜一般的桥坍塌有多愤怒。
慎王爷亲自前来赈灾,自然是不能住在无法落脚流民四窜的重灾区的。既然不能呆在这里,那么东方逸轩理所当然的,就选择了虽临近苏州,但与苏州地势全然不同而没有受到灾害的扬水,做住处。
就这样,苏沫云才和慎王爷遇上。
王府的丫头们自然训练有素,很快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如意和竹声两人将东西捧了过来。
这时,苏沫云正在问李春棠的话:“这伤口多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王爷从苏州带回来的!……”李春棠见东方逸轩腿上的破溃处又严重了,也顾不上与一个小丫头置气,一边从药箱里掏出布袋包裹着的干净纱布,一面回答。
果然,在听了这个答案以后,苏沫云更加确信了这是吸血蛭造成的结果。
其实王爷从苏州也没回来多久,但伤口却感染成这样,显然是没被足够重视的结果。她也来气,说话就不免带上了怒火,连珠炮似的:“怎么不早处理这伤口?!现在成这样了,反倒想起来重视了!”
如果不是伤口感染,恐怕根本不会引起高热不退。
李春棠被个小姑娘劈头盖脸的教训成这样,他也冤枉啊。他不是跟王爷去苏州的大夫,那大夫回来的时候,压根就没跟他说这事儿啊,待他发现的时候,王爷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发脓了,紧接着,人就成这样了。
李春棠不应声。
苏沫云也没想追究这些。她见东西已经备好了,人还站了一屋子,就皱眉:“都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出去!”
没口罩,没隔离衣,少一个人就少引起更严重感染的几率。
竹声忙带着丫头们下去,将门掩上。
苏沫云吩咐如意点上蜡烛,开了酒坛。她先拿热水用皂角把自己的手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连指甲缝都丝毫没有放过,然后,把干净的棉布拿出来,倒上了些酒给打湿了,给手从上
到下的消了一遍毒。这个时候的老中医们还没什么无菌意识呢,见苏沫云这么浪费一坛好酒,咂了咂舌,有些肉疼。
苏沫云抽出另一张棉布,又用酒彻底沾湿,然后,小心翼翼的拿着棉布在伤口周围擦拭。
伤口周围到没有什么血痂,只有一些流出的脓水的鲜血,还算好清理。见清理得差不多,苏沫云直接拎起酒坛子,将酒往他伤口上倒去。
烈酒往伤口上浇,那滋味,苏沫云可尝试过。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去给做过手术的病人换药,那时,都是用酒精消毒刀口的。每每一个酒精棉球按上去,病人都得疼得咬牙加抽气,捶足又顿胸。苏沫云就想,真这么疼?那可是,手术刀口,在皮肤上切一刀,还不比用酒精消毒疼得多啊?于是,不相信真有这么疼的苏沫云,在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以后,用酒精擦了一下……
那销魂,至今难忘啊,到现在她回想起来当时,一下子眼泪就涌出来了的场景,都觉得十分丢人。
在古代没有纯度那么高的酒精,烈酒也是可以替代的。这一下子倾倒在伤口上,东方逸轩在昏睡之中,都忍不住倏然蹙紧了眉毛,痛哼了一声,小腿上的肌肉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但是,苏沫云可顾不上让这位王爷舒舒服服的治好病。
她指使正皱眉凝神瞧着她动作的李春棠:“将你用来给病人包裹患处的纱布给我。”
李春棠虽不像苏沫云这个现代外科大夫这样善于处理伤口,但基本医理还是颇为精通的。他将纱布掏出,有样学样的用烈酒灌倒至湿透,倾身将纱布覆了上去。
苏沫云见他动作麻利,倒是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李春棠,也并非她想象之中的庸医嘛。
这厢苏沫云手上不闲着。
她先让如意将烛火点好,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铜剪。眼睛一瞥见竹声当真拿来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当下弃了那把剪刀,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把手,将锐刃放在火焰尖儿上来回烤了一遍。
紧接着,揭开那个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一手用纱布挤压伤口中的脓性物质,一手用小刀极缓慢、极小心的探进了伤口里。
被吸血蛭咬的伤口很小,所以,苏沫云只敢小心
翼翼的进了一个小刀的尖儿。
她轻轻探了探,里面就有大量的脓液流了出来。
李春棠自发自觉的撕开一块新纱布,用酒消了毒,递了过去。
苏沫云接过来就放下小刀不断用烈酒纱布挤压患处,没多一会儿,脓液流尽,就挤出了鲜血。
到这时,苏沫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用一块新的消毒纱布重新擦干净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又拿研磨好的藤石粉覆盖住了伤口,然后,用干纱布层层叠叠包裹住患处,最后,用干净的棉布缠上。
大功告成。
苏沫云站起身,叫如意:“把剩下的棉布都用酒沾湿了,我擦擦手。你也擦擦。”最后,一句是对着李春棠说的。
这是以前的习惯。
早已看傻了的如意这时,才如梦初醒,赶忙抱起酒坛子倒酒,一面赞叹:“小姐,你刚刚,好厉害呀!……”
苏沫云不理会她,一边接过如意递过来的布擦手,一边对李春棠说:“之前王爷的高热总也不好,是因为伤口还在继续感染,这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之前看桌子上的药碗,粗略闻了一下,瞧着也都是退热去炎症的方子。就照那个继续喝好了,对这些,你比我有经验。”
李春棠边擦手,边点点头,他这时,才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佩服:“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苏沫云咳了一声:“家师早已云游在外,不方便透露姓名。”
李春棠抱了一下拳:“敬佩。”
苏沫云笑了笑,继续嘱咐:“这伤口,前几天要每日换药,过个四五天后可隔日一换,再往后酌情减量。待伤口结痂,就不用了……”
李春棠疑惑道:“姑娘为何不亲自来换?”
一旁早被吩咐进来收拾用物的竹语嘴快道:“为何要亲自换?这是我们府未来的小王妃!”
李春棠讶异了。
苏沫云笑道:“倒也不因着什么身份,只是我过几日要回扬水,怕是不方便,所以,还是烦请李大夫帮忙了……”
“不敢,不敢。”李春棠又作了一长揖:“方才老夫失敬,不知贵人竟是……竟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未过门的王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