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节即将到来,这是夏季中除了端午节之外的另一个重要节日。按照惯例,夏至节这一日,皇帝要祭天酬神,并用新小麦做成的面食供奉祖先和神灵,一来是为今年的丰收而表达感谢,二来是祈求保佑来年消灾解难、再获丰收。
在夏至节这一日,无论是皇宫中还是民间百姓皆要吃些面食以求沾沾福气讨个吉利。民间有“吃过夏至面,一天短一线”的说法,意思是说夏至过后,白日就会一日比一日短。因此,夏至节吃面,也是为了祈求来年还能温饱。
不仅如此,因夏至后便将进入伏天,所以按照习俗,人们还会在夏至节这日互相赠送彩扇、竹席、香包、香囊等物品以示祝福,彩扇和竹席是为了纳凉去暑,香包香囊是为了驱除蚊虫。朝中官员和民间百姓还准休假一日,留在家中与家人团聚,所以,夏至节也是个象征着团圆的节日。
可就在夏至节前,皇上与皇后这对怨偶又大闹了一场。
石蓉绣总是抱怨慕容予桓对她太过冷落,心里也殷切的期盼着他能多来和坤宫陪陪自己。可等到慕容予桓真的来到和坤宫时,石蓉绣却往往又摆出嫡女小姐的架子,故意矫情着不理慕容予桓,想引他来哄劝。
可慕容予桓从来就没有对石蓉绣真正动心动情过,只是看着太后和辅政王才对她礼遇三分。石蓉绣虽也是个花样的姑娘,可那性子若只是娇嗔些倒也罢了,却偏偏又任性狂躁。慕容予桓虽年轻却是九五之尊,怎会总是一味的迁就她?
更别说此刻慕容予桓与云嫣的感情正在逐渐升温,更没有心思低声下气的去哄劝石蓉绣了。
这一次,就因为慕容予桓在林贵人的羽裳宫多宿了两晚,石蓉绣便大发雷霆。当着慕容予桓的面就破口大骂林贵人装狐媚子迷惑皇上。一开始,慕容予桓还是给了石蓉绣几分颜面,解释道,“柔儿性子内向沉稳,进宫后一直有些不适应,又时常想家,朕常去陪陪她让她开开心,也好解除她思念家人之苦。她也是朕的人,朕怎能弃她于不顾?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可石蓉绣一听此言,反倒更加不愤,酸溜溜的道,“臣妾倒不知原来皇上如此会夸赞人。臣妾自是不如她性子内向沉稳,却也不似她那般会装腔作势!既是不适应又常想家,那当初为何要进宫?选秀时打扮得光鲜鲜的惹皇上的眼,削尖了脑袋终于挤进宫里来了,如今又装思念家人,还不是为了哄着皇上眷顾?她那会装狐媚子的皇上自是不能弃之不顾,臣妾这不会装的,看来就只能被弃之不顾了!”
慕容予桓也来了气,语气冷了下来,道,“选秀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凡七品以上官员之女都在候选之列,进不进宫哪里是她能够选择的?何况,这后宫中哪个嫔妃不想得朕的眷顾,这又有什么错?你是中宫皇后,主理后宫,后宫每个人的事都是你的事。柔儿进宫后心中惶恐,时常战战兢兢,你是皇后本应多去关照垂勉,可你不愿慰藉她也就罢了,反倒如此计较,这有失皇后身份吧。”
石蓉绣哪里听得进这样的话,立刻开始哭起来,言语中也没了礼数,边哭边嚷道,“皇上的意思是我这皇后当得不称职了?皇上是说我不配当皇后了?她们那些贱人成日纠缠着皇上,哄得皇上不理我,个个都在与我做对,我为什么还要关照那些贱人?我慰藉她们,那谁来慰藉我啊?”
石蓉绣的话虽缺少礼数,但句句都是埋怨慕容予桓冷落了她,言词中渴求圣眷垂顾的意思倒也十分明显。慕容予桓叹了口气,见石蓉绣哭得伤心欲绝便又有些心软,心想皇后也是他的人,也不能弃之不顾,于是便欲走近她拥抱安抚。
可刚一转身,便发现石蓉绣用帕子掩了脸哭泣,却从帕子后偷眼观望着慕容予桓。见他欲过来安抚,忙用帕子捂了脸更加大声的痛哭起来。
慕容予桓心中一沉,脸色又暗了下来,心知若是这一次又妥协了去哄她,下一次只怕她会更加变本加厉的胡搅蛮缠。
想到这,慕容予桓狠下心来,转身果断的向外走去。石蓉绣听见脚步声忙睁眼去看,见慕容予桓已走到门外了,便大声质问道,“皇上要去哪里?”
慕容予桓生着气,头也不回的边走边故意说道,“朕去冷宫看看夏常侍!”
石蓉绣简直气结,直至慕容予桓走得不见了影子,才缓过一口气来,咬牙切齿的道,“本宫是皇后,难道还不如冷宫里的人吗?这群贱人,看本宫怎样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皇上,你对我无情无义,就别怪我心狠了!”
终于到了夏至节这一日,因为皇上要在这日出宫祭天酬神,因此宫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唯一可以躲得清闲的可能也就只有冷宫了。
这几日,落英阁中人人都在缝制香包、香袋、香囊等物品,云嫣也亲手做了一个香袋,今日终于做好了,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安姑姑端茶过来,见了便笑道,“贵人的手艺不错,这个香袋做得倒也精致,想是要送给皇上的吧?皇上见了必定欢喜。”
云嫣看着香袋却摇了摇头,道,“以前在家中时,每年的夏至节,娘都会为我缝制一个香袋,祈求上苍保佑我平安多福。而我也会做一个香袋给娘,求上苍保佑娘安康长寿。今年我虽不能在家中过夏至节,但还是要为娘做一个,但愿能有机会送到娘的手里。”
安姑姑明白了,不免宽慰云嫣道,“贵人放心吧,一定能送到。按照惯例,今日皇上要出宫祭天,回来后只怕还要与太后和皇后等共聚用膳,今儿怕是不能来了。但明日准会来看贵人,贵人便可求皇上派人传递香袋给母亲了。虽然不是夏至节正日子送到,但贵人的这份孝心,想必贵人的母亲早已感受到了。”
云嫣欣慰的笑了笑,又举起这个紫缎香袋观瞧。以前在家中时,她与青莲穿的衣裳都是粗布的,更别说有这么好的料子做香袋了。这一个虽不能亲手送给母亲,可却是云嫣为母亲做的最精美华贵的一个香袋了,因此也做得更加用心。
天气虽然暑热,但阳光更好,连冷宫里都透了进来。安姑姑说的对,今日皇上是不会来落英阁的,既如此正好偷得一日清静,不如出去走走。
云嫣拿了一些面食供在虞美人的绢冢前祭拜,然后命安姑姑和逸菊等人自去休息过节,自己一个人出了落英阁,慢慢的又向着泪湖而去。
云嫣在泪湖旁席地抱膝而坐,望着跳跃着阳光的湖面静静沉思。忽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金属铲磨土地的声音。
云嫣转头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泪湖边的那些丹杏树已经开花了。嫣红的花朵遍布枝上,微风吹来,扬起漫天红色的花瓣雨。就在这点点飞花之中,云嫣看到一个背影俊逸的男子正将一株丹杏树种在泪湖边。
这难道是植作司的人吗?
云嫣想起慕容予桓说过,植作司的人是不能进入冷宫的。何况秦公公也说过,繁谢宫本就是繁华凋尽之意,除了她的落英阁,皇上是不会派人来冷宫里栽植树木的。
那这人是谁?他一个男子怎敢擅入冷宫,而且还敢在冷宫里栽树!
云嫣站起身,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回避。就在这时,那男子竟转过身向她这边看来。云嫣下意识的向他扫了一眼,可就是这惊鸿一瞥,便是云嫣这样矜持自重的女子也不禁心神一荡!
这男子太过俊美了!
这是一个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白衣翩跹,飘逸卓立,剑眉星目,薄唇微抿,脸上的线条似雕琢一般,隐隐透出狂野、孤傲和淡淡的忧伤。
这年轻男子与慕容予桓不同,慕容予桓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眼前这男子竟更胜一筹。他在丹杏树下而立,气度出尘,风仪超群,宛若云中君!
又是一阵微风袭来,丹杏花瓣纷纷扬扬飘落,落了那男子一身,落了云嫣一头。云嫣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听过的一首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云嫣的双颊似被丹杏花瓣染红,正想时,那俊逸男子却忽然开了口,冷冷的向云嫣道,“你为何还不跳下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