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对石蓉绣生了疑心后,慕容予桓再也不能似从前那般对待石蓉绣了。石蓉绣“失忆”之前,慕容予桓对她是厌恶,她“失忆”之后,慕容予桓对她是怜爱,如今他每次见到石蓉绣,却是不由的心生疏远和戒备。
对于石蓉绣在秋芙宫的宫阶上莫名摔倒的那件事,事后慕容予桓也曾命秦万派人去查问,当时在场的宫人们说,那时只听到皇贵妃和文嫔娘娘在说什么“协理后宫”之事。
皇贵妃说“协理后宫是件大事,想必皇上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且看皇上如何安排吧,妹妹也不必心急。”而文嫔娘娘说“皇上和娘娘慧眼如电,相信必会有妥善的安排。”
因看到皇贵妃与文嫔二人携着手并肩而走,一边走一边交谈很是亲热,所以宫人们便没敢上前去。后来便看到文嫔甩了下手,皇贵妃便跌下宫阶去了。
慕容予桓也曾试探过石蓉绣,问她梁文燕手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石蓉绣回说是她在快要摔倒的那一刹,情急之下便死死抓住了梁文燕的手,可能就在那时,她的护甲扎伤了梁文燕的手掌。后来梁文燕忽然甩开了手,她想再抓时已来不及,便摔下了宫阶。
话语和事情虽然都能对得上,可一想到梁文燕不争恩宠的态度,慕容予桓就还是无法相信梁文燕会为了索要协理后宫之权不成而加害石蓉绣。
慕容予桓与梁文燕至今也没有幸宠之欢,这是慕容予桓和梁文燕之间的秘密。碍于颜面,慕容予桓不能说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得到梁文燕,这个证据无法摆出来,因而他也就不能挑明石蓉绣的阴谋。
此刻,看到石蓉绣抱着尔宁唉声叹气,慕容予桓只淡淡的道,“云儿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尔宁的避乳症也可迎刃而解了,你还在发什么愁?”
见是慕容予桓来了,石蓉绣连忙上前请安,随后叹了一声,回话道,“皇上来得正好,皇上快帮臣妾劝劝妹妹吧!妹妹若再想不开,只怕尔宁也吃不了几日生母的奶水了。”
说着,情急之下似乎险些要滴下泪来。
慕容予桓将信将疑的道,“云儿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石蓉绣似有难以启齿之态,蹙了蹙眉向慕容予桓道,“妹妹诞下尔宁虽已半月有余,但身子一直虚弱,应该好生静静的调养着,实在受不了抚育孩子的辛苦。再者,如今合宫上下都知道臣妾诞下了尔宁,因此天天儿的有人来看望小皇子,一来为让妹妹好生将养身子,二来也为避人耳目,所以臣妾便将尔宁带在身边。可是妹妹她……却是想不开,好生埋怨臣妾呢!”
慕容予桓听了,心里猛的沉了一下,问道,“你可将你作尔宁生母的事告诉了云儿?”
石蓉绣点了点头,道,“请皇上恕臣妾莽撞!那日妹妹逼问臣妾为何不把尔宁交给她亲自抚养,臣妾劝妹妹好好将养身子,可妹妹并不理会,一再追问抚养尔宁之事,臣妾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细细的告知了妹妹,并劝妹妹为尔宁着想,也要体谅皇上的用心良苦,可妹妹……妹妹似乎并不理解呢,大哭了一场,闹得连奶水也少了,臣妾真担心尔宁他……臣妾求皇上快去劝劝妹妹吧!”
石蓉绣的话语和神态中,关心和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想象着云嫣被夺走刚出生的亲子会是怎样的一副伤痛表现,慕容予桓心中忽然隐隐升起一股怯意,他今日本是来看云嫣的,可此时却忽然有些不想也不敢见云嫣了。
他瞥了暼一旁逗哄着尔宁的石蓉绣,心中更加确定此时不能与石蓉绣挑明一切弄翻脸,云嫣这的事儿还要靠石蓉绣去应付呢。
于是,慕容予桓缓了缓面上的神情,也伸手摸了摸尔宁柔嫩的小脸蛋儿,然后对石蓉绣道,“蓉儿,朕近日操劳与伏国和谈之事实是无暇分身,云儿和尔宁的事情就辛苦你了,你是皇贵妃,宫中各处的事也替朕多照应着吧。”
石蓉绣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半含羞赧的道,“皇上这话差了,皇上的事、宫中的事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皇上又何必与臣妾这般客套呢?”
慕容予桓勉强笑了笑,随后道,“朕今日本想来看看云儿的,既然她闹着情绪心情不佳,朕与她见了倒彼此难过,不如等过两日,她心里顺了朕再来瞧她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石蓉绣一见赶忙拦住道,“皇上,正因妹妹闹着情绪心情不佳,皇上才应去瞧瞧妹妹才是啊。妹妹不听臣妾的劝,皇上替臣妾劝劝妹妹,想来妹妹必会听的。就算皇上不为了臣妾,也请为尔宁劝劝妹妹吧,妹妹若再这么怄恼下去,只怕会没了奶水,令尔宁挨饿呢!”
云嫣虽没有名分,可毕竟是慕容予桓的女人,她生下了慕容予桓的孩子,慕容予桓若再推辞不见也实在说不过去,再加上石蓉绣软拉硬扯,慕容予桓终于走进了云嫣住的后殿。
彼时,云嫣正在后殿望着窗外呆坐,一如曾经在一品楼中前路无望之时。殿门响动,她以为是乳母抱了尔宁来哺乳,急忙转过身来想迎上去,却愕然见到是慕容予桓。
云嫣忽然停住了相迎的脚步,呆呆的站在当地。许久不见慕容予桓了,便是生下尔宁之后也不见他露面,今日骤然见到他,云嫣以为自己会对他抱头痛哭,大倒苦水,可一切都没有。她只是呆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慕容予桓,看着她孩子的父亲,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也许是因为心虚,比起云嫣来,慕容予桓反倒显得十分局促。半晌才想起安姑姑和身后的秦万,于是他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朕与云儿好好儿说说话。”
看到皇上驾到,安姑姑也没有多少激动,她只是不放心的看了看云嫣,然后默然的和秦万一起退下去了。
房中一片安静,云嫣没有给皇上请安见礼,一如她刚进宫时那样。慕容予桓走到云嫣面前站定,云嫣抬起一双水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慕容予桓,她真的难以想象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还能说些什么。
慕容予桓躲避着云嫣的目光,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他那曾经看起来儒雅又迷人的笑容,如今看起来竟比哭还难看。他搜肠刮肚一番,最终却说了一句,“云儿,你要体谅,朕有朕的苦衷!”
此言一出,云嫣心中立时便叹息了一声,所有的感觉都似枯枝败叶萎靡了一地。
尽管石蓉绣说尔宁易母的事是经过慕容予桓首肯的,慕容予桓对此完全知情,而且也认为云嫣应该让出孩子,可云嫣总还对他报着一线希望,没有听到慕容予桓亲口承认,她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如此无情,真的忍心如此伤害她。
如今,他终于来了,没有慰藉她产子的辛苦,没有为她被夺子而挺身作主,而是一见面便强调他有苦衷要她体谅。
他有苦衷要她体谅,那云嫣的痛苦、她的屈辱、她的悲哀,又有谁来体谅?
云嫣信了,彻底相信了,如今的慕容予桓不是保护她的人,只是一个为了他自己的苦衷而不断伤害她的人。
云嫣忍着齿冷,向慕容予桓微微侧了侧身,淡淡的道,“皇上的苦衷就是嫔妾吧?早知嫔妾会成为皇上的苦衷,当初便是死也不敢随皇上进宫。”
当初是慕容予桓一意孤行接云嫣入宫,并不曾问过云嫣的意愿,如今他一句“有苦衷”便将云嫣置于如此屈辱的境地,还反过来要她体谅他,因此云嫣言语间已流露出深深的悔意。
慕容予桓有些尴尬,遮掩道,“云儿,你刚刚产下尔宁还未出月,身子虚弱也难免会胡思乱想,你怎么会成为朕的苦衷呢?朕说过一定会有一日让你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为嫔为妃,难道你不相信朕说的话吗?”
云嫣叹了一声,道,“嫔妾不敢。既然皇上提起来,那嫔妾敢问一句,皇上可还记得那是皇上多久之前对嫔妾说过的话吗?”
慕容予桓哑然了,他当然记得,那是云嫣刚刚进宫时他对云嫣许下的允诺,可如今两人的孩子都已呱呱坠地,云嫣依旧是一个无名无分不得见人的庶妾。
云嫣句句戳中慕容予桓的虚心之处,这令慕容予桓开始有些不悦,语气便生冷了下来,道,“云儿,难道你真的不能体谅朕的苦衷吗?当初朕冒着违背宫规、忤逆太后的罪名执意接你进宫,甚至不怕受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不也是为了我们能够长相厮守吗?如今你的事儿确实不太顺利,你要多体谅朕,容朕些时间去处理!”
说完,慕容予桓顿了顿,转过身子又淡淡抛下一句话,“云儿,你曾经的出身如何你心里也清楚,既如此便该知道令你正式为嫔为妃,朕需要应对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