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和孙清自去找在京中的亲戚,沈铨再三道谢后瞥了三丫一眼也红着脸离开了,说是要去找他们之前一起上京的那群人。
大约是提前说好了落脚地。
至于苏家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先去找中介租房。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年味很浓。让王氏几个在一处茶楼坐着喝茶吃点心,艰难地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问了好几个人,苏润栀苏润伟终于找到了一处中介。
“我们需要租一处院子,请问……”
那人的态度十分一般,先是斜着眼看了两人一眼,倒像是在心里评估着什么一样,又处理了一件并不怎么急的事,这才开口接待。
“院子倒是还有,就是选择很少,你们却是来的有些晚。不知两位要离贡院近一点的,还是远一些的?要多大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好回答,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离得远的,路程至一个时辰到半个时辰不等;近的都在半个时辰以内,还有只需一刻钟的……”
巴拉巴拉一大堆,倒是十分详细。
最终,苏润栀两人选了个离贡院大约三刻钟路程的小院子,有四间屋子,要价三十五两一个月。
好吧,比省里足足贵了一倍不止。
及至到了,却发现除了有点远,连环境也不怎么好。周遭有些脏乱差,而且也不似省里那样为了迁就学子在院子外种文冠树在院子里里种桂树。
光秃秃的,了无生机。
反正又不是来享受的,不过是为了考试,大伙都不介意,立刻分作了几组,王氏带着苏润栀苏润伟拆行李归置,阮氏打水,李氏带着陈莹莹和三丫擦洗铺床……
倒了好几盆脏水后,整个院子都明亮起来了。
“小羊小伟你们安心看书吧,你们跟我出去转转……马上过年了,虽然出门在外,多少还是得买点。”
就这样,几个女人整体出动,一边逛一边感慨一边抱怨一边慷慨地掏腰包,回来的时候自然是大包小包的,啥都买了点,堆了半间屋子。
等苏润栀两人看书看得累了直起腰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那堆东西时着实惊呆了,她们是怎么拿回来的?
“正好,来,小伟,小羊,你们配合着把这几个灯笼挂上,还有这对联……哦哟,我也不是乱花钱,实在是这对联太漂亮了,你们写的太素净了些。”
“是啊,娘你看那两个白白胖胖的童子,手臂跟藕节似的,我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就是,不过我不是特别羡慕,再好也不是咱们家的。就等着回头小伟媳妇给我生几个……对了,还有小羊,这次一考完,就再也没什么试要考了吧,可得好好张罗起来。”
一直以来,无论是苏老头还是苏润栀自己,不相看的理由全是要考试,不能分心。想想这些年也真不容易,从县里考到州里省里,现在都到京城了。
哈哈,终于到了这终极考试的时刻。
“阿婆,我不是故意要扫你的兴,但这还真不是最后一场考试……若是顺利,后头还有两场呢。”
“啥,还有两场?怎么回事……小伟,你给阿婆说下。”
一副不信任苏润栀的模样。
“阿婆,小羊说的是真的。若是我们在二月的会试里考的不错,那就还要参加一个复试。没问题的话,还要参加殿试……这样算下来,可不是两场。”
阮氏几人憋着笑,王氏却是十分不快,也不知道说什么。
“阿婆,你知道什么是殿试吗?就是在金銮殿上考,主考官,是皇上……”
苏润栀就是苏润栀,永远知道如何转移话题,把控氛围。
王氏听了,果真不再郁闷,反而十分期待苏润栀苏润伟能够去参加殿试。
天啊,主考可是皇上诶!
哪怕只是去参加一次,这辈子都有了谈资,保管别人还不敢随意模仿和乱说,想想都爽。
“殿试好,殿试好,你俩可得加把劲,一定要去。”
“阿婆,你不怕参加殿试浪费时间?那,我可是没时间去相看的。”
“这……这有什么,考试总会结束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哦,你这是在糊弄阿婆啊……”
院子里到底是多了些欢声笑语,映着红红的灯笼,鲜活生动的对联,多少有了些年味。
京城的物价很贵,现在这个天气又不适合做银丝面,赶紧随时都会下雪。因此,苏家这一回算得上是吃老本,虽然他们出发的时候带了不少吃食过来。
腊肉,香肠,泡菜,腌菜……
也算对得起那车马费。
不过,因为苏润栀的四大爱情传说,苏家这几年很是赚了一笔钱。除了买地的钱,其余都捏在王氏手里。
这次来她足足带了两千两,过完年还可以做银丝面卖,心里倒是不慌。
第二天,几个女人又是全体出动,实在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太吸引人了,各色物品琳琅满目,几乎你想要啥都有,大大满足了几人的购物欲。
结果,走着走着,巧合的很,碰到了还在找客栈的沈铨。
他之前说的那伙人全是照水省的寒门学子,大家约好跟着车队后面,走路上京赶考,到了之后就住在京郊的便宜客栈,费用平摊。
倒是比单打独斗方便。
哪知,走到半路,他体力不支掉了队,等赶到的时候客栈已经住满了,连上等房都一间不剩。
无奈之下,又只得流落街头,想办法找住处。
“王婆婆,婶子……嗯,你们这是在买东西呀……”
之前,他们一路照顾,沈铨跟着一起吃喝,倒是长好了些,一张俊脸白白的,一看就没下地干过活,家里人把他照顾得很好。
至于三丫和陈莹莹,早就假装左盼右顾反正没看他实际上还是在偷偷的看。
不知道为什么,三丫一遇到他就心跳加快。
“嗯,这不马上过年了么,我们出来买点吃食……你这是去哪里?怎么,还没找到落脚处?现在这天实在是冷,你可别再在外面过夜了。”
“哎,客栈已经住满了,找了几处都不行……没事,我继续找找看,王婆婆,婶子,你们先回吧。”
听了这话,三丫心里竟然有些担心,又觉得自己肯定中邪了,去关心一个陌生人。倒是王氏,走了几步,见沈铨身子单薄的走在风中,恻隐之心顿起。
“哎,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爹娘都去了,就跟着几个哥哥嫂子过活,没人陪着来……就这个天,要是再找不到住处,可是要冻坏的。”
只是,他们租的地方通过四个屋子,苏润伟和陈莹莹一间,她和李氏一间,阮氏和三丫一间,苏润栀单独一间,却是没地方给他住。
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苏润栀。
阮氏更是不会主动开这个口,别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苏润栀睡眠浅,哪怕是住客栈,头两晚也要认床失眠。她是打心底可怜这个沈铨,但到底还是亲儿子重要。
再说了,家里头还有个三丫,住个外男也是不妥的。
就这样,几人往回走,不再去想沈铨,哪知在快到家的时候,又遇到了,就是这么巧。
“呀,阿婆,娘,你们瞧,那是不是刚刚那个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问询对方能不能收留他,反正那门一下子便重重地关了,搞得他灰头土脸的。
“娘,要不让他去我们住的地方问问?那四周租住的都是赶考的学子,哪怕挤一挤也方便。”
沈铨这样,多半是住不起城里的客栈的,要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附近来找住处。
“嗯,也好……孩子,孩子,你过来!”
待一看是王氏几人,沈铨也十分吃惊,这一会子就碰到两回了,迅速地看了三丫一眼,还真是……
有缘。
“我们就租住在附近,只是也没多的屋子,要不然都叫你和我们一起……你跟着我们走,去问问有无多余的屋子,总比你这样乱撞的好。”
大过年的,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是不会接受沈铨这样的成年单身男子过夜的。
钱不钱的不说,谁家还没个未婚女性啊。
沈铨立即就应了,不知道为什么,王氏总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兴许是自己的阿婆早就走了的缘故,他看王氏总是觉得很亲切。
好在这一次他倒是开窍了,抢着帮王氏阮氏李氏提东西,他这个样子,身体单薄,阮氏李氏只是笑了笑道谢,倒是王氏手里的东西直接给了他。
“不碍事的,婆婆,我在家还下地干活哩。”
“呀,真的?我看你白白净净的,以为你连门都很少出。”
村里下地干活的娃哪个有他这样白,都是黑不溜秋皮肤粗糙得厉害。
“真的,念书之余,我是要跟着哥哥们下地干活的。说来也怪,我天生就白,根本晒不黑,哪怕晒脱皮了还是,稍微养几天又白了。”
好吧,传说中的天生丽质。
三丫几个听了,十分羡慕,心道这等机缘怎么不送给自己,要知道,苏家的条件算好的了,她们几个很少下地,但仍然不是特别白。
至少就比不上沈铨这个男儿身。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一路下来倒是熟悉了不少。等到住处,将东西放下由阮氏李氏拿着进屋,王氏则带着他在四周找住处。
这一带基本都被不同的老板买了下来,打乱原先的格局,简单布置了下,专门租给苏润栀他们外地来京赶考的学子。
只是,也有少数不卖屋子的,只是普通住户。
也是他们运道不好,连着敲了几家都是一般住户,人家正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事。看在王氏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倒是没说出难听的话,也有好心的给指了路。
“那,那边,看见了吗,就是那几户,基本上都是……你们去问问吧,来的却是有些晚……若是没有,就再往前,我跟你们说,敲门前先看看,若是门前没挂灯笼也没堆着柴垛子的,多半就是。”
沈铨灵光一现,心道还确实如此。
普通住户肯定要把自己的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他们这些赶考的学子却不会,不过是暂住。
有了这个好心人的提示,又连着敲了几家,最终找到了一处,离苏润栀他们住的地方还不到一刻钟的距离。
三个举人,租了个四个屋子的院子,还剩了一间。
这三人又请了个老婆子帮忙洗衣做饭,却刚好是在附近的住户,想趁着这段时间赚个辛苦钱,因此也用不着住他们的屋子。
就这样,沈铨住了进来,讲好了一应开销平摊。
“婆婆,这次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小子现在也回报不了,若是日后有了出息,定当回报您。”
“诶,瞧你说的,说起来我也没帮到你啥,不用这么客气……好了,快去歇下吧,走了这大半天了,老婆子也要家去了。”
午饭的时候,三丫端着碗左顾右盼,状似无意的说。
“阿婆,你怎么才回来啊……怎么样,找到住处了没?”
“嗯,找到了,还是有人指路才找到的,离我们这里也近的很……哎,不行了,还是太冷……老大家的,那炕是好的吗,烧起来没?”
京城就是冷,王氏只觉得自己的老寒腿都要发作了。
“可以的,娘,我先前试了下,可暖和了……要不咱搬到炕上去吃?”
“算了吧,都要吃完了,下顿开始吧。”
下午的时候,王氏几人估摸着量买了些碳,让人拉了回来,堆在院子里。
这下倒是齐全了。
就这样,一家子生平第一次在外地过了个还算热闹的却并不团圆的年。
但也就是这个不甚团圆的年,得以让一家子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