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你说我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呢!”
午饭后照例有段休息时间,苏润栀苏润伟两人没出去玩,坐在那里冥思苦想,构思着如何写出一首荷花诗来,能完成任务就行的那种。
“估计是困了吧。没事没事,抽时间再去就是了。”
“那要不就今晚?”
“今晚啊?今晚不行,我有事要做,改天吧……你再努力想想,万一写出来了呢?”
王氏迫于苏家无权无势,贱卖了酸辣粉方子,以此寻求陈掌柜的庇护,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至于阮氏和李氏,虽然不敢明着说,但心里肯定是怨王氏的。
今天晚上他需要找几人谈谈,努力消除她们的心结。
再有就是他猛地想起四岁那年埋在竹林边小山坡上的何首乌应该长大了,说不定已经是人形了!
倒是把它给忘了!
他只需找个时间“引导”大丫二丫或者阮氏王氏去把它挖出来。若真是人形的,铁定能卖个好价钱。
有了钱,他的下一步计划差不多就能实施了。
而等到新买卖开张,王氏几人也许也不会再郁闷。
思考了一会儿,苏润栀毫无负担地借鉴了孟浩然《夏天南亭怀辛大》里面的两句,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反正这个时空是架空的,除了四书五经,其余的统统不存在。
只是,原诗有些深度,不太适合他这个年龄,但这两句却对仗工整,又很符合昨夜他看到的场景,既有荷花又有竹林,还有时不时叫几声的鸣蝉,还有凉爽的微风。
在此基础上加以展开,凑成了一首自认为还不错的诗。
见苏润栀已经写好,苏润伟更加着急。
抓耳挠腮想了半日,最终动笔写了几句,什么“喷鼻香十里荷花”什么的,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两人等岑夫子屋里的人少了,这才走进去,将自己的“作品”交了过去,忐忑地站在一边等候批判。
现在,岑夫子差不多已经教完了所有下场考试需要学习的知识和内容,多半时间是让学子们自己看书,查漏补缺,弥补不足。
是以每天都有人来屋子里请教问题。
他先看的是苏润栀“写”的那首诗。
“嗯,不错,你倒是开窍了!这次作的诗比前几次的都好。对仗工整,平仄有律,格式也没问题,只是……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前后有些不搭,有种杂乱拼接感……还得努力啊。”
听着前头表扬的话,苏润栀正得意呢,心道自己确实是找到所谓的“窍门”了,借鉴嘛!冷不丁地就听岑夫子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让他十分汗颜,暗道这岑夫子虽然作诗不咋地,但却是个会品的:他说的原也没错,这首诗确实是他将三首意思相近的诗拼凑改编而来。
他自认为很自然,却被人家一眼看了出来。
“夫子,是这样的,我和我二哥昨夜去石头村的荷塘坐了半夜,对着那一片荷塘用心感受,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诗……我们会再努力的。”
闻言,岑夫子满意地抚须。
“嗯,不错,除了多看,还要多感悟。不过是一个晚上,能有此收获已经很不错了。也不要嫌麻烦,作诗都是这样,很多都是灵感所至偶得。天天待在家念书,哪里会有灵光乍现的时候……”
“夫子训的是,学生受教了。”
好了,这次算是过关了。
“至于苏润伟你这首诗,格式也没问题,但语言却是过于直白,毫无美感可言……”
说了一堆,但两人都听懂了,那就是全然没有深度,语言朴实无华,没有亮点。苏润伟低着头虚心接受,苏润栀却在心里暗道,这还算不错了。
说到直白,他真想拉着岑夫子一起穿越,去看看近代诗,白话诗,那才叫真正的直白:也不知道岑夫子看见那每每以“啊”字开头的诗歌会是什么感受。
是的,这个时空的诗不喜欢太直白,喜欢追求意境和朦胧美。可是,他和苏润伟暂时是写不出那种诗的,毕竟经历和沉淀不够。
尤其是苏润伟,对着清风明月十里荷塘都能睡着,还打鼾,很响的那种,你还指望他浪漫起来?
但无论怎样,岑夫子整体还是很满意的。
“你俩这就算是入门了,现在还觉得诗难作么?以后啊,有空就多作几首,不拘什么内容,梅兰竹菊,春夏秋冬,花鸟虫鱼,凡是你们能够想到的就行……”
“至于文章,更不要拉下。作诗的时候想着文章如何写,写文章的时候想着如何作诗,让文章更顺畅,让诗更有想象的意境……”
俩人俱答了“是”,又见外面有人候着,这才退了出去。
“哎,作诗真的好难啊,我还是宁愿做文章。”苏润伟感叹道。昨夜,虽说他后面睡着了,但之前还是看了一会儿,思考了一番的。
八股文虽然写的也不好,但方方面面都规定死了,只要记得住,不跑题,不乱发挥,基本上就没问题。
虽然得不到高分,但也不至于直接被刷。
倒是很符合苏润伟循规蹈矩的性子。
但是诗歌就不一样了,完全就是天马行空,不但需要说清楚事情,还要在最后升华一下情感,提高整首诗的档次。
关键是别人还要看得懂,还要有共鸣才行。
“没事,咱们多去几次荷塘,想来你就开窍了。”
“好吧,我跟着你去就是了。只是,昨天晚上我居然睡着了,再去的话……”
会不会也睡着?
“那咱们下次就去苇河边看看,实在不行,去芦苇荡里也行,我听说柱子说他会划船。”
“真的吗?那能捉到鱼不?那芦苇荡里的鱼多得很,路过的时候就能看见有鱼跳出水面。上次梨花婶子在河边洗衣裳,还用木盆扣到一条,贼肥。”
苏润栀:……
晚上下学回家,苏润栀特意观察了一下几人的脸色,倒是看不出明显的不高兴。不过,这种事还是要当面说开了才行,要不然留下心结就不好了。
虽然早就分家了,人家苏小山朱氏一家现在过得极其滋润,俨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但他们两家现在既然还住在一起,又有银钱纠缠,就必须要说清了。
现在,家里所有一起劳动所得的收入都由王氏拿着,并且言明只要是念书所需都由这个钱供给。
至于其他的,王氏就不爱管了。
所以现在这个家的状况倒是蛮诡异的。别说村里人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定义,到底算不算分家了。
“阿婆,娘,二婶,你们是不是因为卖了方子不开心啊?”
吃完饭,苏润栀把一家人召集起来,坐在堂屋里说话。
“啊?要说不开心是有一点,但也不至于难过。”
王氏很诧异苏润栀为何这样问,还问的这样直接,这事她是不打算告诉他和苏润伟的,害怕他俩分心。
不过转念一想,阮氏和李氏知道,他和苏润伟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倒是阮氏和李氏心中不是滋味,想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又怕王氏骂人。
再说卖都卖了,后悔也没用。
见她俩这副表情,苏润栀给苏润伟使了使眼色,他愣了愣,便将《左传》里那个故事大概讲了一遍,这才正色道:“我和小羊都觉得阿婆卖得对……对了,小羊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阮氏李氏虽不识字,但这故事苏润伟讲得浅显通俗,她俩哪有不懂的?苏大山和苏二山早就听过了,因此没什么异样。苏老头和王氏则是一脸开心,觉得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讲清了。
因此大家都盯着苏润伟看。
被一家人盯着,苏润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扯了个借口将重心转移到苏润栀身上。
“小羊有什么事要说?需要买书吗?需要的话,你直接说就是了,阿婆这里有银子,回头让你二舅进城的时候帮忙捎带回来。”
不管目的是什么,王氏都觉得俩孙子今天晚上是为了她解围,心里十分感动。再说了,她自己其实也需要安慰,毕竟当初卖方子也是无奈之举,心有不甘。
“阿婆,不是的,我们不需要买书。我是想着你和阿公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还风里来雨里去的,对健康到底是有碍的,也让我们心有不安。”
“瞧你说的,村里人不都这样……你想说什么来着?”
“我琢磨着要不咱们在镇上租一个铺子?这样一来,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整天风吹日晒的……”
听了这话,几人都有些讶异,又有些感动。
只是,再感动,还是要面对现实。
“小羊,你说的我们都省得,只是这租子不便宜。咱们刚得了几个钱,还是存起来比较好。摆摊是累,可再累,还能比下地干活更累?没事的,我们真没事。”
“是啊,弟弟,你以为租铺子不要钱啊?有那个钱,我们还不如攒起来呢。”
“是啊,一个月得多卖多少碗酸辣粉才能交得起租子?”
“我也不赞成租铺子,太贵了。”
满屋子人竟无一是支持的。
对此,苏润栀也不气馁,顺着大伙的话说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建议,既然大家都反对,那就算了;又说等到钱攒够了,就一定要租个铺子,这样更轻松,赚得也更多。
王氏几个一听,也就虚应了他。却哪里知道,苏润栀原本就没想过家里人会同意,毕竟确实没银子。
他要的不过是做个铺垫,因为家里很快就要有一笔收入。
再说了,他说的也是真的。
王氏苏老头虽然还不到五十,但辛苦了大半辈子,拉扯大了三个儿子,虽无大病,但小病小痛却是不少。
现在不保养,老了是要受罪的。
经过这一番聊,阮氏李氏的心结倒是解开了。
就这样,王氏阮氏李氏三丫几个依旧是半下午回来做粉条和凉粉,早上天不见亮就起床,做好一家人的饭菜,又匆忙挑着担子去镇上摆摊,非常辛苦。
这日晚饭后,因明日便是苏润栀苏润伟两人旬休,王氏揉了揉酸痛的老腰道,“小羊小伟明日在家休息,咱们也歇一日吧,做些好吃的一家子乐乐。”
闻言,阮氏几个都同意。
这段时间的买卖已经开始稳定下来,每日所得差不多在三百文左右。少的时候也有,但也不会低于一百文。
因此,这段时间下来,倒是赚了几两银子,买点肉和白面吃还是使得的。
见几个女人开心地买肉买面准备做吃的,苏润栀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先是借故叫苏大山到后院,说那个棚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看样子是要垮了,需要加固。
苏大山听了,自然上心,赶忙拿着蔑刀去了后院。
一番修修补补,总算是弄好了,苏润栀又东拉西扯引着苏大山走了几步,最后假装不经意地指着一旁自己精心照看了好几年的何首乌。
“爹,你看,这是不是紫乌藤?竟长得这般粗!”
苏大山果真看了一眼,却不在意地说道,“是的,就是紫乌藤。这一棵看着倒是确实比其他的大很多啊!”
能不大嘛!他可是暗中照顾了好几年,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在野外生长的哪里有这个待遇。
只是,苏大山显然不是很在意,苏润栀只好继续引导。
“爹,我听岑夫子说,这紫乌藤是一味药,镇上的医馆是要买的。要不,咱们把它挖出来拿去换钱?”
苏大山一听,也没反对,反正就在眼前,拿起锄头几下了事。若真是能换银子,倒也是好事。
若是不能,也不耽搁什么。
“嗯,这个我也听过,只是要很大的那种才行。太小的人家根本就不收,说是没药效,拿来没用。”
“这棵不仅大,关键是挖出来肯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苏润栀暗道,嘴上说的却是,“这棵看着不小哩,咱们挖出来看看吧。”
“行,那你去看书,爹来挖。”
苏大山回到前院,将蔑刀擦净收好,这才扛着锄头到了后院,准备挖何首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