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袁学政和跟在他身边的几人说了些什么,有点像是在商议某事。
总之,过了好一会儿,安检才终于开始。
“小羊,我怎么觉得咱们这边似乎一直没动啊!”
虽然一路紧赶慢赶的,但架不住很多人住的近,当地的土著还派了小厮过来帮着排队。这样一来,苏润栀他们五个便排在了靠后的位置。
等了半日,见人群确实在朝前移动,却又觉得自己所在的队伍好像根本没动,反正他们就几乎没有往前挪动过。
“苏兄,是这样的,刚刚被检查的是阳山县和巴县的,现在轮到的安福县和卢县。在他们进去之前,我们这边自然是没动静……”
这又是什么操作啊?
“那何时轮到我们青山县?”
苏润伟简直无语了,他就说嘛,为何这次排队跟前两次考试不一样,分了这么多列出来,原来是按县别排序的。只是,他望了望前面,人太多了。
而这些人都是过了县试府试的,看来此次考试竞争不小。
“很快了,照水县过了就是我们。”
答话的这人是青山县人,也是此次与苏润栀苏润伟张赞三人连保的学子,名叫陈鉴,性情温和,学识过人,还取得了县试第二、府试第三的好成绩。
“知道了,谢谢陈兄的解答。”
就在苏大山的脚都站得麻酥酥的、苏二山已经靠着一棵树开始打盹的时候,终于轮到苏润栀几人了。
“二弟……二弟你看,轮到小羊小伟他们了!”
苏二山看了一眼,立即打起精神,盯着前面的动作。虽然知道自家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但一刻不进考场,他一刻都不能放心。
轮到自己前面那个人安检,苏润栀这才发现原来袁学政手里有份名单,是按照县别来排列的。而每个名字下面都有红色的标注,详注了他们每个人报名时提供的信息。
“二哥,一会儿轮到我的时候你好声看着,不要记错了。”
苏润伟听了,连忙点头,虽然已经是第三次考试,但他还是有点紧张。
虽有人引导,但要是程序错了而引起学政或者官派秀才的怀疑,那就麻烦了。
袁学政先是念了那人姓名,又故意略去了其中一些信息让他来答。见回答无误,又看了卷票等物,那作保廪生便在袁学政点头后在他姓名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那学子便被带到了另一处检查所携带之物。
原本以为是传说,但苏润栀看得真真的,那人似乎有所怀疑,命那人将头发弄散了,细细查了,又搜了身,这才将他放了进去。
只是,他所携带的两个白面馍却是被扣了下来,理由是太过厚实,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官爷,这是我午间要食用的,确实只是一般的馍……”
那官差听了,非常不耐烦,正要发作,另一个拉了拉他,自己上前将那俩馍一一掰碎了,见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放他将其带了进去。
难怪这么慢,原来查的这样细,苏润栀心道。
而临近的学子看了,有些心里有鬼的立刻就慌了起来,有些甚至直接离了队伍,着急地找到前来送行的亲人,偷偷摸摸地将夹带之物不甘心地取了出来。
袁学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只假装看不见。
轮到苏润栀的时候,因为他准备充分,熟悉每一个流程,又十分配合检查,因此速度倒是比别人快了一些。
“老三,你说若人人都如刚刚这位,能这样耗时么!”
那人一边认真检查,一边对另一个同他配合的人发牢骚。确实如此,每次考试都有人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同他俩周旋,斗智,搞得他俩烦死了都。
临到进门前,苏润栀转头寻到了苏大山,对上了他关切的目光,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每次进考场前,他都要这样做。
虽然只是一个笑,苏大山看了却安心不少,也回了他一个憨厚的笑容。
就这样,足足近两个时辰方安检完。
“等下,还有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去院子里看看,看他是不是还在。”
袁学政刚起身,准备进考场监考。不过是随意翻了翻册子,就是这么巧,恰好翻到一个还没来报到的。
其实,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例如这个学子确实是迟到了,正在往这里赶,又或者不想考了,自动放弃了,等等。
但袁学政向来严格,容忍不了迟到的人,就更别说直接弃考的。他这样做,是想查清楚这个学子到了此刻都还未出现的原因,以便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为其做保的廪生在心里将这个学子骂了几百遍,心道迟到也罢,千万别是弃考的。要不然,他也要吃些排头的。
结果,他运气不好。袁学政都进考场去发了试卷,念了考场规则,那人都还未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袁学政心里都将之当作了弃考。
“林大秀才,以后为人作保时可要仔细了。”
这句话其实也算不上重话,但林秀才确实十分懊恼,宁可当初没收这人的钱。
原本观风的时候,他便因为袁学政的口音问题没有回答好问题,现在又被烙了这样一个印记,简直是倒霉。
幸好这位严格的学政大人不过是临时从其他省份抽调过来监考的。要不然,他的前途实在是堪忧。
较之府试,院试确实更加合理,不再任由他们随便找座位坐,而是摆了许多长木案,按照千字文编号了。而他们带进来的卷票上便有一个字,都出自千字文。
找到相对应的字,便是自己的座位。
试卷发完后,苏润栀原本打算快速地看一遍,顺便看自己能不能将之记下来,回去便能完善自己和苏润伟写的那本小册子。
只是,见题目不少,又怕因此而耗费心神,便忍住了。
而由于考生实在是太多,袁学政也必须终日监考,便将八股文题目刻在了木板上,由官差拿着四处示意,方便学子们誊写在稿纸上。
他自己则跟在其后,一边巡视,一边继续啰嗦。
“按理说,刚刚在外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刚刚我随意转了一圈,发现依旧有人不按规矩办事。既然这样,我就再重申一遍……”
不愧是做学政的,又或者知道自己的口音问题,这次,他到底是将重点字的发音咬准了。只是,由于太刻意,他人又严肃,配合着那表情,倒是有些滑稽的。
有人就死命忍住了才没笑出来,因为那些内容有些骇人。
“此次考试,不许继烛,即日交卷。考试期间,不得交头接耳,擅自移动。若有移席换卷丢纸、喧呼顾盼吟哦者,立即扣考,重则枷示……”
见许多考生因为自己的话停止了动作,将身子坐直了,面露胆怯,袁学政这才笑了。
这才对嘛!
接着便有人举手,问题也简单,问的是如厕的问题。
苏润栀听了,在心里为这位考生点赞。确实如此,毕竟一整天时间,哪里有不如厕的?还不憋死?
但是,进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根本没看见有任何地方像厕所。当时他就慌了,该不会不让如厕吧。
袁学政听了,并不言语,却有官差上前示意。苏润栀根据他的提示一看,顿时满头黑线,简直不知道作何评价。
这要放在现代,随手一拍就能上个热搜。
每个人的桌子底下都有个瓦盆……
想想都可怕,若是到时候碰巧了,很多人一起释放,那整个考场岂不是……而且这还只是小便,对于男人来说确实好解决。
说的不好听的,坐着就能解决。
但若是想来大的呢?
想到这里,苏润栀立即决定中午只吃一点就好。
等抄写完试题,苏润栀强迫自己不去想,挨个做了起来。
就他做了的这些题目来看,却是不难的,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的。与县试一样,他先将答案写在了稿纸上,确保那些该死的繁体字没有少笔画后,这才誊写上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做到将前面简单的题目全部做完,到了制文环节,他直接卡住了。
一直以来,苏润栀引以自豪的便是自制力、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因为他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还看了许多经子史集并些大家经典注释,因此制文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令广大考生闻风丧胆的截搭题,到了苏润栀这里,不过是将类似的文章背诵几遍,在脑子里搜索一遍,基本上也就找到出处了。
只是,今天这两道都出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想了半日依旧没有头绪。而在考场巡视的袁学政看乐考生们抓耳挠腮,十分得意。
这两道题均是他出的。
例如第一题,说简单确实简单,只有两个字,但凡读书人都看得懂,“顾鸿”。
但是,这是要人制文,你就得先将其出处找到,否则根本无法下笔。
强行写了,那也是跑题的。
可四书五经里,有这两个字的地方可不少!就连苏润栀博闻强识的人一时也吃不准,只好先放下,去看第二题。
结果一看,立即就崩溃了,因为同第一题一样,他依旧找不到出处。
这一次是三个字,十尺汤。
天啊,十尺,还汤,四书五经里真的有这句话么!
不愧是院试,不愧是童生试的最高级别!
无意间瞥到他附近人的情绪似乎也不对,苏润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正时间还多,还不到正午,慢慢想就是了。
现在这个状态自然是写不出啥优美的诗歌来的,还不如吃饭算了。
只是,就在他刚刚拿出王氏为他精心准备的午饭时,他的身后,他可以肯定就是他身后那人开始释放……压力。
顿时便没了食欲。
而且,那人的前列腺似乎有些问题,又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总之,不是那种畅快的,而是滴滴答答的……
妈蛋,尿不尽啊……苏润栀足足等了他好几分钟还没完。
转念一想,不过是有人在自己身后方便,且也离了大约两米远,算什么?真要到了乡试,分到了臭号旁,难道就不活了吗?
想到这里,苏润栀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拿了一个煎鸡蛋开始嚼,嗯,味道不错,他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然后,他便趴在桌子上,一边嚼,一边冥思苦想。
他想到了叫顾鸿的诗人,背诵到了有顾鸿的文章,却觉得都不对。对了,既然是截搭,那么这个顾和这个鸿肯定是没有逻辑关系的。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从《大学》开始背,默了一遍发现完全没有,突然就想到《孟子》。
要知道,无论是县试还是府试,截搭题都是从这里出的。
于是便没去默《论语》和《中庸》。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瓜子此刻仿佛在执行电脑命令,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搜寻一切与顾鸿有关的字句。
然后,他成功了,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也乐此乎?”
找到出处就好办了,苏润栀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对应的文题。要搁在现代,那就是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同乐才是人类的未来与快乐。
再高度概括一下,那就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当然,在这个时空,更多的还是指当政者应与民同乐。
解决了最大的难题,苏润栀便开始在稿纸上构思该如何写才能打动这位怪题大侠袁学政。他再不好,也是朝廷派下来的,且统领他们此次的阅卷工作。
构思,打草稿,认真誊写,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待苏润栀做完这道题,有官差来报时,却已经是申时了。
揉了揉发痛的手腕,麻木的脚,苏润栀原本想进行一下头部运动,奈何袁学政早就说了不准这样,他便只好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拿出食物便开始吃。
他刚刚奋笔疾书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方便。
到了此刻,见时间到了申时,纷纷慌了,都在稿纸上写写画画的,因此这顿晚了许多的午饭倒也还太平,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结果,他刚咬了一口馍,就见怪题大侠来到了他位置的左侧,显然是在看他已经誊写好的第一篇文章。
见他没有发出声音,而且似乎还抚须点头,苏润栀松了口气,心道自己的一番脑力运动还是没有白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