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声音的人安静的站在房间的角落,虽然在一群颜色各异的罩袍之中那一套洁白与淡金色的长裙显得格外耀眼,但是此刻却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将注意力投向她的方向——在一切以知识为标准的法师们的眼中,那个突然出现并将研究目标的进度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的人物,才是受到关注的对象,至于说一位王者……如果她不是自己的资金提供者,那么为何要投注不必要的精力呢?能让她留在这个神圣的研究场所而没有请她离开,已经是他们相当的礼貌的表示了。
“咳咳……女王陛下,涉及到神术的问题,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不过如果只是简单的猜测的话,我想这个程度的诅咒,恐怕必须要借助高阶的神祗……例如培罗陛下的力量,或许能够成事。”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法师都能够做到对于世俗的势力不屑一顾——一个法师塔的专属高阶法师干咳一声,解答了女王陛下的问题:“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种神能的强度相当可怕,因此我认为……如果稳妥一些的话,最好是能够祈祷两位以上的神祗的能力,否则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想还是让长公……咳咳,让病人安静一下吧……凡尔纳大师,您看是不是可以请诸位法师离开这里了?”轻咳一声,康斯坦丁开口道。
被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注视着的滋味并不好,尤其是几乎所有的目光中都满是那种学术性的好奇和渴望,像是看着一只前所未见的怪物,恨不得马上将之切片检查,抽血试验的时候……嗯,这并不是在形容可怜的长公主殿下,而是此刻的康斯坦丁的真实写照——托了凡尔纳的那一声惊呼的福气,那一群长袍怪显然对于这个能够穿透一个大法师塔空间防御的存在,具有着相当的兴趣。
“原来是奈落的手笔,难怪我们解析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太多的进展,各种各样的诅咒接连不断的出现,反制一种便出现另外的一种……这种东西实在可怕。”当大部分人离开了房间,凡尔纳的视线仍旧在那些红色的线条上徘徊,良久之后,这位大法师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转向康斯坦丁:“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法师塔之中的空间屏蔽建成独立的体系已经有了将近八百年了,从未被突破过……我也不记得有发放给你从外部直接通过的权限……”
“那诅咒的问题还不止这一点儿……如果我没弄错,这些诅咒的源头直接联系在卡瑟利的最深处,奈落的死亡之殿中,说不定还是他亲自执掌……幸亏你们没有贸然采取太大的行动,否则引发的诅咒反噬恐怕即使是十几个大法师也难以抵挡……”术士推下兜帽,有意无意的回避掉那些可能带来麻烦的疑问:“现在奈落的力量已经稳居众神之首,想要解开他亲自关注的诅咒,恐怕除非是培罗和博卡布一起出手,说不定才有些希望。” шшш◆ Tтkā n◆ ¢○
这个说法听起来并不乐观……然而正在倾听他讲话的几个人却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他们知道这可能已经是个相当乐观的答案了。
一个神祗,而且是目前力量最强的神祗,与凡人的力量对比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且破除诅咒是一种复杂的过程,又要顾及到被诅咒对象的生命,不是简单的追求力量相等或者高于对方就能够成事的——就像要将对方手中拿着的一个布丁完好无损的抢过来那样,结果很容易就是,到手的不过是一片烂泥。
“幸好这也说明了奈落对于长公主殿下的重视,在他的某个计划实施之前,看来是不会生命危险……你们有没有尝试过使用什么办法来隔绝两者之间的联系?”目光扫过罗弗寇侯爵脸上冰冷而深沉的忧虑,康斯坦丁微微叹息。
“原本很难,因为无法找到这种力量与目标的联系方式,但如果是现在的情况的话……或者还有一些希望。”凡尔纳的目光转回那在空中飘动着的话线条,遍布着伤痕的面孔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过言辞中似乎并没有多少信心——那一根飘动的红线在连接上水晶容器之中女子的身体时,已经化作了数百条仅仅是隐约可见的细微线条,显然想要将之一一拔除,必定是个艰苦而浩大的工程。更何况还要考虑到隐瞒另一头奈落的感知?
“时间上真的有些强人所难……或者真的只能尝试向拥有最大能力的神祗们求助了吧。如果是培罗陛下的话还不算是最大的问题,但是想要找到另外一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神祗……不知是否能够得到博卡布陛下的恩典。”将手抚上那冰冷的水晶,侯爵仿佛在安慰着挚爱的心灵,良久之后,他低声开口道:“但是万法之王一向是无欲无求的……唉,更何况现在……”
“将南方的法师们派遣到这里助战,本就说明了博卡布陛下的一种态度。”
这种场景令人心中不适,所以像是为了给他增强信心一般,康斯坦丁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更何况还有另外的几位神祗可以成为有力的助臂,所以也毋需过于忧虑。”
对于这个诅咒的问题,术士显然是必须要将之破坏的,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揭露出其中的部分真相给众人知晓了——虽然不知道奈落具体想要借助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身体弄出什么猫腻,但是现阶段能够让奈落亲自谋划的,决不是什么好事……
他康斯坦丁跟奈落是敌非友,若是真的让那家伙得到了一些所谓超神之类的手段,这个曾经跟他公开做对的家伙会得到一个什么下场似乎并不难以想象——毕竟阴郁之王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家伙,相反,还从来没有从什么地方听说过有人在与之敌对之后还能够有好果子吃的。
因此不管奈落出的招数康斯坦丁是否看得懂,他都必须想办法让其无效化才行……只是却又最好不要通过自己的手来做——毕竟现在如果让奈落摸清了他的底细,这位死神阁下更多的关注便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借助神力或者是一种很方便的办法,不过我并不推荐……毕竟我们认为天大的事,说不定在主神眼里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无聊小事。”凝望着那红色的诅咒之线沉思的大法师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他同时扭动了一旁连接在水晶容器上的某个装置,于是一道彩光便沿着某条魔法的纹理被注入到容器下繁杂的法阵之中,再缓缓作用在那个人体之上——那些腐败的肉芽顿时扭动着开始脱落,蓬勃的生命力量将那些可怖的创口修复合拢,像是推动一般地压向身体的下方,直到一直延续到膝盖之下。
“就象一个大法师不会关注荒野里那些佣兵的斗欧一样,一个神明越是强大,在他的眼中,人的重要性就越低。所以罗弗寇阁下,您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神祗身上——在他们眼中一个人的生命可不像是你所想像的那么贵重,高于世间万物。”
不得不说,这位大法师对于让场面如何变得尴尬,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能力……这些话或者并没有什么错误,也是一种相当稳妥的警告,但一说出来,空气中的凝重便几乎已经到达了冰点以下。
康斯坦丁微微摇了摇头,整个房间之中的人现在已经再无什么交谈的兴趣,于是思忖了一瞬,术士干脆起身告辞。
现在整个法师塔之中的防护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不过他还是并没有选择惊世骇俗的直接离开……在死神的国度之中做贼一般的隐匿与探查之后,那种浓郁的死亡气息似乎已经浸透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所以现在他更希望能够随便走走,放松一下。
更何况,似乎还有些别的事情没有完结。
“康斯坦丁……卿。请留步……”
事情在即将到达法师塔大门的广场上才终于姗姗来迟,不过康斯坦丁还是依言停步,然后向着提着裙角跑过来的少女躬身施礼——简洁而流畅,不过说起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向什么人使用这套贵族的礼仪了……现在,大多人都不配被他如此重视——不过这也算是礼尚往来,毕竟女皇陛下对臣子使用敬语的情况也并不多见。
“陛下,有何吩咐?”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双盯着自己的蔚蓝色眼眸……不得不说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这位女皇陛下似乎又已经长大了一点儿……现在她站在他面前时,那带着挑衅气息的面庞已经不怎么用得着仰视了。
“你……”狠狠地咬了咬牙之后,女皇开口道:“我知道,你其实有办法驱逐我母亲身上的诅咒的,是不是?所以,你说出你的条件来吧,无论什么,我都会考虑看看!”
“嗯?”肯定的语气让康斯坦丁怔了怔,然后不免莞尔:
“陛下,虽然不知道你对于我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点吧?”他摊了摊手掌:“要知道那可是奈落的神力凝聚的诅咒,又被他亲自操纵在手中……连培罗陛下亲自出手,也不见得就能够轻易解开,我一个人类,有什么能力……”
“强人所难?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卡瑟利可是奈落的国度,死亡的永恒牢狱!一个人类能够随随便便的就去到那种地方吗?”
米雅莉忽然提高了声音,她仰起脸,狠狠地盯住康斯坦丁兜帽下的面孔,蹙起的眉头下,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你有什么能力?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奈落亲自主持的诅咒的?你怎么知道它来自于卡瑟利的?你怎么能够找出那隐藏在虚空中的诅咒的……连线的?三神神殿的主教们在长达一年的时间之中都对此无能为力,十几位大法师联合的力量也无法找到端倪……现在你说说看,我现在不向你求助,又能去信任谁?”
康斯坦丁一时语塞,他刚才从异界归来,心情不免放松,所以确实是提到了那诅咒的来源,却没想到被人抓住了一点儿把柄。
“我知道,你是个贪婪的家伙,没有利益驱动是不会做出任何的计划之外的事情的。”他的沉默让女皇的言辞顿了顿,然后变得和缓起来。少女纤细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却并不能够遮掩住那因为心思蜚动而不住闪烁的眼神:“这样吧……既然你不说,那么就由我来开价好了……我把整个菲尼克斯帝国交给你,如何?”
“这个……我的陛下,这样将所有的底牌赌在一起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而且我怎么感觉有些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啊?”
对方对于术士人性的判断,让康斯坦丁不禁哑然失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这个女人心中已经变成了有钱才能办事的主儿了?但对方现在开出的这个条件却又不那么高明——要知道现在菲尼克斯帝国之中最为精锐的几支部队,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操控在康斯坦丁手中,他如果真的打算接受这半壁江山,恐怕不过只是动上一个念头的事情而已。
“我……我……赐予你亲王的头衔,如何?”女皇并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自顾自的提出了条件——言语不自然的停顿又停顿,一抹红晕已经从脸颊一直延续到了粉颈之中,让那张精致的面孔整个仿佛火烧一般的变成了魅惑的嫣红。
而康斯坦丁不由得呆滞了一瞬。
亲王的头衔并不是一般的爵位,它不但代表着几乎可以媲美一个小国的领地,任免权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权利,而且是可以世袭的,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分属的国王……在菲尼克斯的历史上,即使是功勋卓著的几个开国功勋,也并不是都被授予了这个封号——因为它还代表着与皇室的亲属关系,也就是说至少也要家族中混入了皇室血脉的亲属才能够授予。
当然,康斯坦丁也曾经距离这个位置只有半步之遥……虽然他并不在乎这种虚无飘渺的权利,不过现在它飘飘荡荡的又回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又令人心中有点疑惑。
“这个……真是政治动物,这样也行……我是说,陛下做出这种决定,且不管我是否接受,想必有些人……不会轻易的答应吧?”术士挑了挑眉梢,语带促狭的问道……他发现自己现在有点摸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她的难道是说,准备把她自己卖了,以求达到目的?
说实话,这位公主殿下现在确实已经出落成为一个出众的小美人儿了,尤其是当她露出那种紧张和气愤的表情时,紧抿着的嘴唇,齐额的金色发丝下两道细细的剑眉微微挑起、眉头却又蹙在一起时,就会和挺直、纤细的鼻梁一起勾勒出一种英姿勃发的美丽……但就是这张英气的面孔上现在却还残存着未散的晕红,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完美的组合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气质来……
如果不是康斯坦丁知道她的嗜好趋向……不,准确地说是这位女皇已经心有所属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被这个条件打动。
“陛下,你……”他扯了扯嘴角,正想要说些什么。
一片带着透骨寒意的冰锥骤然凭空出现,自术士的背后扑天盖地而来!
这个法术发动几乎没有任何的先兆……或者说原本的一点魔力凝聚的征召也被掩盖在整个法师塔不住散发的波动之中了,虽然这一片冰锥只有手指长短,甚至也并不尖利,可是其中蕴含的寒气还是足以让一个人在瞬间变成半截冰雕!尤其距离极尽,速度快绝,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任何的反应时间。
当然,对于它的目标来说,这个法术还是过于儿戏了一点……
严格的说,现在的康斯坦丁早就已经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他只是念头一动,整个人身周就已经撑起了一片无色的护墙……冰锥在这墙壁上撞出噼啪的脆响,却丝毫没有任何透漏的能力。
然而暗中发动这个攻击的人,仿佛熟知康斯坦丁的某些习惯,特别是他不用咒语就能瞬间发动魔法的能力。因此就在欧提路克灵动法球发动的同时,一道光束也从另一面疾射而至,一阵细微的电光闪过,这个刚刚被加诸的魔法防护就被消除了。
然后便是四面八方的声响……一道粗大的黑色闪电从左边而来,其中凶猛的能量远比电能更加深沉而恶毒……还分出了十余道电火,而另外的一边,空间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沉沉的描写精细的符号,向外散发的恶意之强烈,即使是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也足够将某种诅咒送进人的身体之中。
而就在术士的身体于这种能量之中微微一顿的时候,一道褐黄色的光泽骤然从他面前爆发!
石化的法术虽然听上去并没有即死或者麻痹那么恶毒,但是其实也相差无几,若被石化了,受术者自然被禁梏在石像之中。只要打碎石像,那他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