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通道尽头的光门,亚修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
第一天的蝉伏大厅的关门混战,第二天的蝉虫大厅的分开乱战,天知道今天的蝉蛹大厅会不会搞出更多幺蛾子。
譬如大厅变成一条只容单人侧身通过的狭长通道,逼他们必须身体贴着身体交错而过;譬如大厅变得无光漆黑,再投放几个试炼幻影,逼他们在里面交错乱战;譬如大厅变成一个不交配就不能离开的禁闭室……
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亚修和幽兰进入大厅,便看见观者和薇瑟已经在里面等待他们。然后大厅两侧各出现一道光门,试炼并没有强制他们在这里停留,谁急着上厕所可以提前离开。
当然危险也是有的——毕竟从这一刻开始,亚修与幽兰、观者与薇瑟就不再是队友,而是回归互相竞争的敌人序列。再加上他们距离这么近,前一秒互相托付后背的队友,可能在后一秒就会痛下杀手。
然而不仅亚修和幽兰没动手,就连观者和薇瑟仿佛也失去战斗的心情。他们沉默地对视一眼,仿佛都能看见彼此的疲倦。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交流,观者直接迈开腿走向亚修,幽兰也主动离开亚修,走向薇瑟。
错乱的队伍搭配,终于要恢复正常。
只是在观者与幽兰交错而过的时候,幽兰下意识看了旁边那个男人一眼,然而后者目不斜视,全程右手都搭在剑柄上,连余光都没有一秒停留在她的狐狸面具上。
然后, 观者看见亚修嘴角上翘, 露出真诚的笑容,朝他展开了双手。这一幕再次让他回忆起自己的梦魇,以至于他迟疑了半秒,没有躲开亚修的拥抱。
“欢迎回来, 弟弟!”
观者握着剑柄的手又用力了些许。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银灯害死, 或者找机会背刺了银灯。”亚修说道,“你们没事都太好了。”
观者一时间没理会他的脑回路, 平静问道:“为什么银灯没事也是好事?”
“因为银灯必须由我来杀死, ”亚修认真说道,“只能是我。”
他这个人什么时候生出这种无聊愚蠢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就在观者重构亚修的人格模型时, 却听见亚修接着说道, “你只是刚出生没几天的人,试炼幻影就算了,但真正的生命, 必须由我来杀死。”
“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背负生命的债务呢?”亚修说道,“血月,福音,森罗……或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死的人已经不少了,虽然我并不会因此感到自责,但怎么说呢,我的双手总归是不再干净了, 死了之后可能还得跟伊古拉哈维他们继续漫游地狱一万年,一万年啊一万年……”
“但你可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人,”亚修拍了拍观者的肩膀,“虽然你可能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洁癖……”
“不过我还是很在乎的。”
亚修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作为哥哥, 当然要尽可能保护弟弟。”
听到这番话,哪怕是心静无波的观者, 内心也难免泛起些许涟漪。里面有几分嘲弄, 有几分讥笑,有几分怜悯, 也有几分厌恶,但……刚才盘旋在他心里那几分沉郁,不知不觉就消散无踪了。
另外一边, 幽兰回到薇瑟身旁, 但薇瑟仿佛没注意到她,狐狸面具后面的眼眸,一直紧紧追逐着亚修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幽兰不知为何产生一股冲动,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薇瑟的脑袋。
薇瑟瞬间退后两步,用警惕的眼神地盯着她。
幽兰摊开双手,笑道:“怎么,不欢迎我的归队吗?还是说,你还想再换一个队友?”
薇瑟仿佛是不屑于回答,又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转身走向关门。就在这时候,亚修大声喊道:“银灯!”
“下一个蝉变大厅,就是我们这段故事的结尾了。”他说道。
蝉蛹大厅有两个通道,那下一处蝉变大厅,显然只有一个通道。哪怕大厅里没有任何机制,他们也得分出高下决出生死,只有胜利者才能继续试炼,失败者只能留在地下——直至永远。
薇瑟转头看着他,狐狸面具后面的声音,居然传出一丝软弱:“是吗?”
“我昨晚跟镜主谈了很久,”亚修说道:“我知道你的理想,也理解你的处境。银灯,你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的意志力和执行力,还有天赋与幸运,甚至你那份近乎不切实际的梦想,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
薇瑟看了幽兰一眼,然后看向亚修,下意识往前一步,轻快的语调露出些许诧异和雀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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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亚修握紧了剑柄, 坚定说道:“我必须要在这里将你解决, 绝不能让你成功通过神火试炼回到地上!哪怕抛开我们之间的纠葛,抛开此时此刻的竞争, 甚至抛开你造成的灾孽, 我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成功!”
“无关正义邪恶,我不需要那些公义粉饰我的行为,我的决意只因为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他说道,“下一次见面,我就会彻底粉碎你的梦想!”
薇瑟呼出一口气,她感觉身体仿佛轻了许多,简直要飘起来。她睁开双眼,声音里恢复平静:“是吗?”
说罢,她再也没看亚修一眼,跟幽兰走进光门,消失在大厅里。
亚修跟观者也随之离开,这次也没有出现队友互换的混乱机制,他们正常地来到休息室。但也因为队友没有换,休息室又恢复了一居室设置,不再提供独立卧室。
观者对居住条件自然没有任何需求,但当亚修搭着他肩膀时,他强烈意识到独立卧室确实是好文明,至少能从物理上禁止一切交流。
“观者,我有一个朋友……”
眼看着观者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不屑,亚修只好改口:“好吧,反正没别人,就是我。我昨晚上虚境的时候,虽然剑姬好像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我觉得我如果还不回应她的心意,我也未免太不是人了……”
观者扬了扬眉毛,继续聆听亚修昨晚的惊涛骇浪。
“……在魔女牵住我的手之后,她们说的话我没听懂,她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表态。”亚修抱着双手,表情非常纠结,“我是说,魔女有没有可能,应该,或许,有一丁点概率,也喜欢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观者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不太对,这里可不是调侃亚修来增长后者谈话欲望的时候。
不过看着亚修如此苦恼自己的感情生活,他嘴角止不住上翘,平静说道:“你心里明明已经有所判断,为何还要询问我的答案?”
“你别用这句话搪塞我!我现在害怕啊!”亚修挠头:“万一她们等下打起来怎么办?万一她们冷却一天后发现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我怎么办?而且我现在虽然喜欢剑姬,但对魔女我也有种莫名的好感,不想伤害她。而且她们都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如果她们因此……”
听着亚修的絮絮叨叨,观者忽然觉得没有独立卧室好像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