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翻手(上)
省城的办事效率就是快,章延闿被带走的消息刚传到世芸的耳朵里,省城的衙役便找上门来,一个是要求将县学的账本全数带到省城,另一个则是要查封章延闿的住处。
县学的学子们吓得一个个面无颜色,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看着衙役们就往县学里冲。
“教谕太太,这可怎么办?”
世芸渐渐的眯起了眼,动作好快,来的也好快啊!放榜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人就上门来了。不过,她心里到是稍微安了些,至少说明,此次秋闱兴义县出了成绩,还不是一般的成绩,说不定超出了原先的预想,中举的超过了三名?
“教谕太太?”留守县学的老秀才瞧见世芸的嘴角居然勾起一抹笑容,心里不由的慌了,这教谕太太非但不慌还笑,这……莫不是被吓着了吧!他心里一阵懊恼,他怎么来找教谕太太,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法子,他果然是老糊涂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怎么还做这样的事,严训导呢?”
老秀才道:“我正要说呢。偏严训导今日不在,无人主持,学生……”
世芸微微一笑:“陈先生……”
陈秀才忙道:“不敢,不敢。”
世芸只是笑笑:“陈先生,虽说那是上官,这到底是县学,您到底也是这县学的督导官儿,怎么能随便让人辱没了斯文,辱没圣人。便是当今圣上,在圣人面前也是行三跪九叩大礼的。”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章延闿早就知道,他早就留了一手。
“这么说你能做的了主?”
“县太太,虽是难办,但也不是有办法的么?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也愿意。”世芸双手捂脸,做出哽咽的架势,那生姜片是再也不敢抹在眼睛上的。
世芸抱着女儿,便去知县衙门,去求见郝太太。
差官被陈秀才噎的心里怄气,严训导又是这样的低头哈腰,他反而气性大了些,阴阳怪气的道:“这是县学,我等不得随意进入,有辱斯文。”
严训导连连赔笑,又是道:“他年老昏霾,大人不必同他一般见识。”他又转了眼珠子,“在下便是这县学的学官,章教谕不在,这里一切都有我负责。”
郝太太接了钱却是叫来自己的管家:“去,到省城的钱庄把这个都打散了,再交回来!”
听了方典史的话,世芸更加确信那个人会是谁。既然是他,那么后手还有很多。
那省城派来的官差蛮横无理,陈秀才则是左一句子曰,又一句圣人之道,说到底就是不肯让步。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也只有陆县丞能搭手,上回柳家的案子陆县丞同郝知县的关系已经黑到了极点。陆县丞同章延闿不一样,他在兴义县多年,郝知县的底他更清楚。动起手来也更顺利。至于,她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说动,还多亏了章延闿留下了这个。一个让陆县丞绝对心动的东西。
世芸抱着孩子只坐在那厢房,由着衙役搜查。方典史地道消息跑了来:“章太太,有人告发教谕大人利用学子敛财,布政使大人跟学政大人相当的震怒,要彻查此事。”
差官从袖口掏出手谕也不递给陈秀才,随手丢在他的脚下,也不管旁的,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董维运冷哼道:“严训导这是从哪里回来了?方才您不是从后墙翻走了么?什么时候你又能做的了主了?”
一句话遭来大笑,果然是乡下地方,这样的人芝麻大的官儿就了不得了。
她感谢了方典史的通报,并请方典史负责维持县学,又让董维运去找陆县丞。
陈秀才依旧长揖:“在大人的衙门,学生只当行礼,这里是县学,是教谕学生的地方,此处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圣人。但无跪上官之礼。”
“正是。”严训导毫不犹豫的应着。
郝太太一见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即便伸手:“我这就派人送去,好替你打点着。”这才一出事就出手一千两银子,只怕家里还有更多,慢慢的耗着。
郝太太上次因为柳家的事收的手软,此次事情一出她更觉得油水多:“哎,这衙役上下是要打点的,这属官也是要打点的。这么算算,没有个五六百两那是不行的。”
一个小学童捡起纸双手送给陈秀才:“先生。”
陈秀才拦住差官,只是不让进:“这是学产,要查账自然要有个道理。你只管拿出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的钧令来。”
差官将严训导一拨:“你只管带路。这事,就交给我们。”显然是不相信严训导,严训导涨红了脸。
陈秀才却长揖:“学生乃县学督导官。”
方典史安慰着世芸:“章太太,这绝对是诬告,章大人不会有大事的。此次本县中了七名举人,成绩斐然,听说学政大人对章大人称赞有佳。”
差官冷笑一声:“未入流的芝麻官儿。就是你们知县大人见了我也是要伏地报名,何况尔等?”
陈秀才一见那钧令,面上顿时一变,忙冲到后头求见世芸。
那差役踹了他起来,笑着道:“如此,就更没错。抓的就是你。”他随手往管家的怀里一摸,摸出六七张银票,一二百的现银,“这就是证据。”
敛财。章延闿敛财,利用学生?章延闿身边的事有谁会知道,是谁做下的?
“找他?”董维运不明白,怎么会牵扯到那个县丞。布政使大人要为难章延闿,找一个很少有交集的陆县丞做什么?
世芸笑了笑:“你只管去找。把这个交给他便行。”世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让董维运带去,“快去快回,我还有事要交待你。”
“只有求知县大人在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面前说说好话。还让我们见上一面。”
郝太太拉起世芸:“快起来,别跪着。我们老爷能说话的时候自然会替章教谕说话,这要见上一面,怕是有些难办。”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请大人进去?”不知道跑到哪里的严训导此时又冒了出来,点头还要的请着差官进县学,又是训斥陈秀才,“误了大人的差事,我为你是问!”
“教谕太太,这……”
“你胡说什么!”严训导涨红着脸驳斥董维运的指责。
严训导忙道:“是,账本便在这里,我这就去取给大人。”
只这么做还是不管用的,她还要推波助澜,要让这火烧的大一些。
世芸咬着牙,拿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上次金鸡得的钱,一直没有花,却不想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一句话噎的差官说不出话来:“你……你……”
“太太,这……”
世芸看着那盖了布政使大印的纸张,心里默默地掂量着。随即决定:“把大姑娘抱来。咱们退到一边去。”
学子们听到了严训导居然丢下他们就走,现在又来巴结上官,对他甚至不耻,纷纷指责他。
差官整理整理衣袖,慢条斯理地道:“奉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之钧令,查检兴义县县学学产。”
“你们要做什么?”管家大惊,他身后有一千两银子呢,这是要被人截了,他也就没命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一条手腕粗的大铁链瞬时落在了他的脖颈处:“好汉?我们是布政使司的差役,现捉拿你到案!”
学子们不愿意了,只说陈秀才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本就不用跪。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讲述,不由为难道:“这定是有人诬告。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管家一听,立马的叫屈起来:“误会误会。小的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哪里会作奸犯科。我是兴义县知县,郝知县府上的管家。”
郝家的管家一出门便有人跟上,那人紧紧的跟着他,一直到省城。郝家的管家才把那一千两银票递到钱庄,换了十张一百两的小额银票,又打算到各家钱庄换了现银,就被人从边上按住。
差官也火了,直言要把陈秀才押下:“好一个刁钻,巧言雌黄之人。先是见了本官不跪,又是阻拦本官办案。来人,将他押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秀才瞬间领悟到世芸的意思,立马到前头应付那起子人。
严训导指着董维运道:“不要被这个土匪蛊惑。我等都是读书人,受朝廷恩惠,只当为朝廷效力,不可对上官无礼。”又对差官道,“不只上差所来何事?”
那钱庄的掌柜的忙迎出来,将方才管家送来的银票递了过去:“差爷,这是他方才递的银票。这是汇通钱庄的。”
差役接了过来,瞧了瞧:“兄弟们,齐活了,咱们走!”
管家被一直拽到布政司衙门大堂,才一看到自家老爷,立马扑将上去:“老爷,大人,救命啊!他们抓了小的,小的奉太太之命,哪里是抢他人钱财。”
郝知县听了立马皱眉,放要上去解释一二,那布政司衙门的一个师爷走来,对着郝知县拱了手:“县尊大人,大人传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