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位使者来自同北戎隔海相望的居延国,报的身份是居延国的摄政王,穆锡伦心觉好笑,说是摄政王,可居延国新登位的那个王常年病弱,一年里能够上朝理政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日常政事的批奏全是靠的这位摄政王,所以他事实上已经是朝局的绝对掌权者了。那么又是什么风把他给吹了过来,还是在北戎这么险峻的情况下,他就不怕弄得个有去无回?!

只见帐帘翻动,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席禄做了个躬身的姿态,来人就从容地走了进来,此人身材颀长,甚至显得有几分瘦削,头佩紫金冠,身着玄色长袍,领口、袖边都绣了一圈银色的飞天云纹,外罩一暗红披风,进到帐内的时候就拿眼睛左右扫视了一圈。穆锡伦瞧得真切,自然看清了对方眼波流转间那一闪而逝的幽蓝光芒,他当下就猜出了几分这人的身世,却又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兀自等待着他先开口。

很少有人在面对穆锡伦的时候还能做到一点也不怯阵,来人见他一直端坐在位置上,一丝站立相迎的意思也无,不仅不在意,唇边的那抹笑意反而愈发明显了些。

安恕此时若是在这儿,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来的那位居延国的摄政王不是别人,正是她当年在流放队伍中放走的那个沙一然!

只见他施施然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沙一然,拜见北戎王。”

当年在流放的队伍里,安恕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异国身份,但若说起他的身世,肯定就不是她当时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毕竟她从小就长在毓国,自然不会识得他那双独特的眼睛,也不会清楚二十多年前发生过的那些事,现在真论起来,那又是另一番蜿蜒曲折的故事了。。。

二十六年前,居延国的太子诞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满月还不到就被破格封为了王长孙,也就是现在的沙一然,只不过那时他还尚在襁褓之中,更加想不到的是,自他降世还不到半年,居延国南部的一位郡王就举兵谋反了。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一个小小的藩镇郡王造反,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当时的王室统治。可事情诡异就诡异在这里,那时没有人知道那位郡王已经跟毓国这边的内臣勾连上了,并许下了金银宝矿等等一系列好处的重诺,那时毓国的皇帝才刚登位,国基尚不稳定,还要抵御北方的悍敌——北戎,最要命的是甫一登基就时逢灾年,国库里这么一折腾,早就都空了,于是,当时刚继位的元昭帝,在利益的驱动下,就答应了那位郡王的要求,派出了国内的兵力以助他夺位。

有了毓国的支持,那位郡王虽也折损了不少兵力,可仍是将居延国大权揽入自己怀中,老皇帝被斩杀在疆场之上,太子则带着长孙跟余下的部众一路西逃,无奈在追击中受了重伤,最后心知自己逃不掉了,就安排了最信赖的侍卫将这唯一的儿子托付了出去,自己则守在原地为其争取时间,能多脱一刻,自己的孩儿便多留一刻的生机。

就这样,沙一然还未满周岁,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个侍卫一直将他养到十二岁,也身染重疾过世了,在临死之前,才将真实身世告诉给了他。

再之后,因了那副出众的容貌,他开始不断辗转于各路官商富贾之手,一直到“鬼胎案”,才受了牵连,被迫流放。却不成想,由于一个契机,经由安恕的帮助,成功脱逃了。

逃走之后的沙一然,并没有在毓国境内停留多久,就直接跟着一艘商船回到了自己的故国,烟尘往事如浮云一样在脑中掠过,他本是居延人,离开时还没有半点记忆,可再次踏上故土却已是二十多年之后了。

国中之人但凡有见过他那双幽兰色眼睛的,无不惊讶欣喜,只说是沧熹王这一脉并没有断绝,王长孙果真还活在这人世间。至此,凭借着他那双眼睛,再加上满腹的阴谋与恨意,沙一然经由谋士引荐,成功地重回王庭,也不知是否是那位郡王跟他的后代太不争气,亦或是每年需向毓国缴纳大笔供奉的缘故,国内早已是一片怨声载道,再加上沧熹王的血脉重现世间的消息,让当时的居延国主恼到沉疴难起,才不到半年的功夫就驾鹤西归了,他的那个随后继位的儿子也跟他如出一辙,每日里喝的补药比吃的饭菜还要频繁,根本就处理不了国中政事,就这样,沙一然在国中那些旧臣的帮助下成功上位,重新将居延国的政权夺回掌中。

穆锡伦那双利眸在沙一然脸上转了一个来回,右手在桌案上轻轻挥了挥,一直侍立左右的两个侍者得了旨意,行了个礼就出了毡帐,现在这里就只剩了穆锡伦、席禄跟沙一然三人。

穆锡伦始终没说话,倒是作为客的沙一然率先开口,半含着笑意:“大王果真勤政,手边的饭菜也不知放了多时,竟都还没动过分毫,倒显得我辈常日里疏懒怠惰了。。。”

别说吃饭了,穆锡伦这几日里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疫情的严重程度几乎快要耗干了他所有的自信,他现在脑海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收拾剩下活着的兵士,继续迁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虚源,这处王庭即使水草再丰美,却同样也是杀人于无形的一处不详之地啊。。。

“摄政王何须过谦,只花了半年的功夫就从一介布衣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付出了不少代价的,孤王还没真正佩服过谁,你,大概,就算一个了吧。。。”

沙一然眼底突然闪过了一丝冷厉的光,却飞快地一闪而逝,快到穆锡伦都没有分辨清,他就重新挂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其实穆锡伦并没有派人去特意打探他曾经的身世,可沙一然却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是在讥讽自己曾经流落毓国时做过男宠的这个事实,他这么个人,越是恨的彻骨,就越要笑得恣肆。

“多谢北戎王赏识,其实我这次来呢,说到底也是为了大王而来。。。”他有意在此处顿了顿,果不其然,穆锡伦很快接道:“哦?愿闻其详。。。”

沙一然唇畔那抹笑意未改,就连席禄见了都觉得他那一抹魅意万分的笑,撩得人心尖处发痒得很,对面的穆锡伦却依然面色不变,若要仔细一观,甚至都能发现他眉间的细纹又多了两道。

“是这样,我听说。。。贵国最近。。。沾上了些小麻烦,然而北戎与居延之间又只隔了那么浅浅一道海,君今日之顾虑,怕不久之后,也将是吾之顾虑了。。。”

穆锡伦没去管他究竟是怎么得知自己国家的内情的,只要他能有办法医治这种疫症,便是做些互惠互利的往来邦交他眼下也是肯的,更何况居延国向来没有什么强壮的兵力拱卫,便是他今日许下了什么好处,还怕到时讨不回来?

“我来的这一路上,光看那些迁徙牧民的数量,就知道大王您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正好,我这儿倒有个现成的法子,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大王若是准了,虽说不能立时便治好这场疫症,但于您,也只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穆锡伦听他说的并不是有什么秘方可以治疗瘟疫,心内不免有些失望,可听他后来又说是个有利无害的办法,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也不瞒大王,原本我这次来呢,是带了几个大家伙,想跟北戎做场买卖的,偏又赶上了这桩事,也是无巧不成书了,要说起来,我这次歪打正着的带着那些东西过来,可不就是那及时雨么,若要真成事了,这场瘟疫怕也有得解了。。。”

他话一说完,就从袖中抽出了几张宣纸,摊开来放在了议事桌上。穆锡伦见这情形,就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刚在下首的位置一直候着的席禄这会儿已经凑到了桌前,手指反复在纸上描摹着,看见穆锡伦过来了,连忙让出了位置,老泪纵横道:“大王,幸得撑黎护佑,这次北戎的难关,是真有法子解啦。。。”

穆锡伦往桌案上一瞧,就立刻明白了一切,沙一然摆在桌上的这几张纸,绘得都是些攻城的投石机械,比之毓国人以往用的那些石弩,要显得更高大些,所能装配的石块、火药数量也更多了,北戎也知这投石器械的重要性,可奈何一直都得不到这方面的制造技艺,如今居延国的这位摄政王将这图纸连同样品一并拿了过来,而且每张图纸上都作了详细的标注、解释,不仅现成就可以使用到,而且以后自己就可以按纸上所绘制造出实物,这样一来就根本不必惧怕毓国的那道门户——嘉阳关了。

最重要的,就如同席禄方才说过的,北戎国中蔓延的这场瘟疫,的确是有法子解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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