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恕疲惫地沿着木桶边缘滑坐到了地上,将头埋进胳膊里默默落泪,本来以为等邵敬潭病势好转,一切就都能好起来,等到这场疫病过去,病迁坊的功绩肯定是要被报给朝廷知晓的,到时候真的说不定能把她这个军奴的头衔给摘了,这样一来无论对她还是邵敬潭都是件有利的事,她二人之间的地位差异也就不会那么悬殊了。

可没成想,半途却杀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又有侍女在外面敲门了,原是打算收拾这些洗浴用具的,可半天也没听见里头发出什么传唤的动静,一进房就看见安恕衣衫完好地靠坐在浴桶边上,桶里的水也明显没有动过。

领头的那个侍女赶紧着人回去禀报沙一然,等他再过来的时候,就只在寝衣外头罩了件袍子,连衣带都是松松垮垮的绾着,一看就是已经睡下又被唤起来的。

这回他再过来就不像刚开始那样有耐性了,见了安恕那一副要死不活的萎靡样子,立即上前将她整个人给拎了起来,连鞋履都顾不得及褪掉,也不论水是不是已经冷了,直接就把她给扔到了浴桶里。

沙一然的动作来得太快,快到安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囫囵个的丢进了水里,她身子都没立稳,再加上脚底下一个打滑就摔坐到了浴桶的底部,扑腾着又呛了好几口水。

她现在整个人都湿透了,挣扎着沿着浴桶边缘爬了起来,连声地咳,鬓发也都湿哒哒地粘在脸颊旁。安恕抹了把面上滴滴答答坠落的水珠,一双湛然晶亮的眸子就狠狠地盯住了沙一然。

沙一然心底的火气彻底被她给拱起来了,他居高临下地回视着他,跟着猛地探手捏住了安恕的下颌骨,迫得她将脸扬高,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沙一然继续将脸凑近,之前总是流连于唇际的那抹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安恕只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道出口:“我只警告你这一次,别再拿你那双眼睛这么看我!”

他话虽已说完,可手上的劲力却一点没减,安恕就这么一直被他擎着下巴被迫仰首,单不提肌肤骨骼上面被施加的力度,只这么个姿势就已经让她够难受的了,整个头都被人控在掌中动弹不得,她就只好试图用双手去掰他的手掌,可掰了半天也掰不动。

最后,还是沙一然倏地松开了手,用一种“大发慈悲”似的方式。安恕却因他突然之间卸了力,身子再度坐回到了水里,衣裙全都湿成一片,潮潮地贴在了皮肤上,显得沉重不堪。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继续撂狠话了,临走前又吩咐了那几个留下听令的侍女打桶新的热水过来,就大力摔上门离开了。

等他走了一会儿之后,安恕才从水里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爬出了浴桶。身上的衣襟已经全都紧紧贴在了肌肤上,又湿又冷,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一旁侯立的侍女见了,赶忙递上了一条干的布巾帮她擦拭头发跟身子。

安恕发丝末端还往下淌着水呢,也等不及擦身子了,直接将那块布包在身上围了起来,不停地颤抖。好在热水很快就被送了进来,她现在这幅样子跟去沐浴也没什么区别了,就算再固执下去也于事无补,除了弄一场病出来,还能有什么结果。现在她人都在被押往北戎的途中,想要逃脱,就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从沙一然手底下溜走,当然了,茫茫大海,想要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只能看看上岸之后有没有什么机会可寻了。。。

安恕这样想着,就任由身旁的那个侍女帮着将湿衣服脱了下来,另几个送水进来的侍者早就退出去了,这会儿安恕身边就只剩了一个伺候沐浴的侍女,后来在她迈进浴桶之后,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安恕将整个身子都埋入水下,眼睛却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逡巡了好几圈,特别是门的位置。不知何故,她总是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当然这也很可能与她眼下的处境有关,毕竟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不在,而且很有可能这船上就只剩她一个毓国人了。。。

她腕上还有沙一然刚刚遗留下的两块青紫印迹,安恕轻轻地摸了摸,就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连弯曲一下手腕都有些费劲了,想来应该是挫伤了关节周围的筋膜,不过没有骨折脱臼她就已经很万幸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等上了岸之后再作计较。

可问题就在于,她这两世加起来也从没去过北戎啊。。。而且,她被沙一然派出的人给劫走这件事,是不是压根不会有人知道了。刚才探的那个婢女的口气,看起来像是根本就没见过吉桓之的样子,那么是不是表示,他在中途逃脱了?或者。。。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就是他在路上便已经糟了毒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她被劫去哪儿了。。。那么有没有可能,她这一辈子也没办法回到故土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只要邵敬潭还在,他就一定会带她回去!

可是。。。他。。。

安恕猛地摇了摇头,最后只得沉默了下来,事情像是又绕回到了起点,因为她现在连邵敬潭是否已经脱险都不得而知,就更别提后面的事了。倘若他没撑过去呢,那么。。。她该怎样。。。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才露出了一抹苦涩又释然的笑,是了,还能怎样,上辈子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无非就是。。。再辜负一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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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安恕沐浴完毕才发现自己先前穿的衣裳早都被人给收走了,可就算还在又能如何,总不可能去穿那些已经浸得湿透了的衣服吧。。。安恕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床边放置着的那一摞衣衫,可才一抖开那几件裙裳,就发现这根本不是毓国的衣饰,她自己研究了半晌也搞不清应该怎么穿才叫对,只好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框,喊了一名一直守在外面的侍女进来帮她换衣。

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进了房,安恕见她对自己颇有几分忌惮的意思,也没让她近身伺候,只让她给自己演示了一遍这些衣裙的具体穿法,都弄明白后就又让她退下去了。

那名侍女年龄看起来也不大,身量比自己都小上许多,估计也就十二三的样子,临走的时候还偷偷觑了她一眼,安恕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艳羡之色,却如同视而不见般地坐在床边擦起了头发上的水珠,等对方退出去了,她的动作才变得迟缓了下来。

刚才那名侍女走的时候又顺手取走了一支蜡烛,现在房内统共就只剩了一座烛台,显得更加晦暗不明,而且仅剩的那支蜡烛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安恕合衣躺倒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无论她给自己找了多少个借口做了多少种假设,对于邵敬潭的想念却一直盘桓在心口,仅剩的那支蜡烛燃着的火苗正在变得越来越小,偶尔一丝微小的风过,都能搅得它摇曳不定,一颗颗烛泪蜿蜒而下,未及坠落就已经凝结在了烛台边缘。

安恕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一滴泪却沿着眼角滑落,顺着红髓玉枕直落而下,砸在了床榻上。虽然身处暗处可她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无声地闭目落泪。后来实在是被喉间的泪水哽得忍不住了,就将被子整个拉过了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安恕即使是在邵敬潭生命垂危的时候都没有感觉过如此的无助,那时候哪怕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她想着的也都是大不了就陪他一道赴死,根本不像现在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她日后果真挨不住北戎的蛮荒暴戾,客死异国,但邵敬潭却并没有罹难,那他们俩这一生,便又硬生生地错过了。

可她该怎么办?

所有的哽咽与苦涩的抽泣声全都被她封进了锦被里,烛台上的最后一点火苗终于熄灭了,房间内变得一片黑暗,那种孤苦寂寥的感觉更明显了,安恕将身子紧紧抱作一团,好像只有这样做就能让心底的一些东西不那么快地流逝掉一样。

这样的情势之下,前路已势必变得曲折多舛,她觉得自己现在既不敢活,又不敢死,对于邵敬潭的全部念想每时每刻都在纠缠着她,再冷静果敢的一个人也早都在感情面前举旗投降了。她很想问一问那位掌控命运的神,为什么明明给了她重生以再续前缘的机会,却又故意要给她安排这场生离死别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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