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之前,也有过几次军队进山里面剿匪,后来将匪寇们早先抢过去的女子跟军中男子重新强制“抑配”的经历,最开始那些女子们大多是不愿意的,但是直到被就地正法了几个,之后剩下的就都是敢怒不敢言了。。。
只不过女子跟营里的兵士比起来毕竟只是极少数的比例,后来因为“僧多粥少”的缘故,更多的兵将是没有妻子的,这样的情况持续地久了反倒是生了不少的嫌隙,有次甚至还闹得差点哗变。
最后将军发了话,如若再讨了女子来,就皆都充作了营妓,明面上也算是种公平对待。这次安恕她们这群人被送过来,打着的名头就是充作“军奴”,要是细究下去,是不能被随意投放到“春帐”里头去的,但是这次毕竟是来了这么多个妇孺,一并都归到后勤的范畴,难保会让某些个正“血气方刚”的儿郎们心痒难耐,像这样看的见吃不着的情绪累积得久了,不免又会生出些事端。故而这才暗地里稍微曲解了朝廷上头发过来的那道命令,偷着昧下了十数位女子,合计着私下里归到了那处去。
只不过嘛,钱将军又捋了捋他颏下的短须,恰巧就在两日前,从京师里快马加鞭地传过来了一封信,指名道姓地要自己亲启,看了以后才知道是位大人物。
虽说凉州嘉阳城远离京师接近千里之遥,但帝国的中心正在发生的那场风云异变却是连这座边境重镇也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钱将军掂量着来信人如今在朝廷上的分量,再往深里一细究就猜测到了这场政变的真正缘由,不由得不胆寒。对方怕不能令他信服,甚至还盖上了自己的那枚私房印鉴,那么这事在那人眼里想必是件重中之重的了。如今他发了这么一封信过来,虽然自己尚未搞清对方此举是何用意,但私心里还是首肯了他在信里的那一桩请求。
台子上方女子们的名讳被一个个的陆续念起,同时道出的还有她们即将要奔赴的岗所,安恕前一世被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所以根本没纠结多久就确定了自己今后的归属,可这次,念了这老半天了,连信之跟她母亲都已经被定下来了去处,也没见自己的名号被念到过。
她心头升起了一丝畏惧,这一世发生了这么多变化,难不成连之前的记忆也都跟着不一样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有没有可能也会被分派到“春帐”里?!
正恐慌着,齐玫的名字也已经被叫到了,安恕跪在地上,心尖都颤抖了起来,一滴汗水从鬓发间快速地滑落了下来,她双手紧攥着裙摆处的衣襟,伏低身子继续认命地等待着那道命令。
周围的聚拢着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剩下的大多是些作妇人装扮的女子了,安恕那颗颤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往下沉,她甚至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就是若果真是自己被充作营妓了,那么,她还有没有可能选择存活下去。。。重生一次纵然不易,可若是让她选择用贞操去交换再度结识邵敬潭的权利,那么,她有没有可能会再继续苟活下去呢?
安恕无望地闭上了眼,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置身于悬崖边上,周身的战栗感已经被宿命的沉重感取代,她已经不想去追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她想她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
被分到队伍里的齐玫现在看起来倒是比她还要紧张上几分,她两手紧握在一起,轻声地祝祷了,默念着,眼见着名册就要念到最后了,那名官员才悠然地道出了“秦安恕”这三个字。
安恕先是不可置信般地抬了眸,她心内实际上早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了,这一刻反倒被告知还有继续生还下去的可能,人不由得就跟着一呆,愣着跪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齐玫听着最后终是道出了她的名字,这才松了一口气,更幸运的是她们两个竟然被分到了一起,即使要负责全营区的伙食,但彼此间至少还算是能有个照应的。
钱将军将安恕的表情全然收在眼底,他又看了眼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借着盈辉的月色,映射地她眼尾处泪光点点,再配上那张倾城的颜色,果真是我见犹怜呐!他想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会得到那人的垂怜,如此想来,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念名册的那名官员见老半天都没有人从队伍里面出来,就又耐着性子高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安恕这才轻颤着喘出了一口气,抬手抹去了眼角处隐约的泪痕。跪了这么半天,她早就双腿发软了,勉强撑着自己站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台下走。
殊不知,这一切,却是被某个男人全部都望进了眼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邵敬潭!
安恕她们这群犯人今个被押送抵达的消息一早就在营区内传开了,他原本不想听的,结果是个人就都上他这处寓所里激动地传说一番,打早上开始就已经被迫地听了七八回了。
说到最后他心里已经都起了道无名火,渐渐地越烧越炽,傍晚那会儿萧承绎还来房里找过他,据他描述是看到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他们这群穷当兵的,碰不到,过过眼瘾也是好的,不过这一举动也正好撞到了邵敬潭的枪口上,被他呛了几句就赶出了门外,萧承绎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向来好脾气的同僚今日会这么急躁易怒。
等到屋内只剩自己一人了,邵敬潭才倒了碗凉茶,紧跟着一饮而尽,冰冷又苦涩的茶水从喉间而下,冲刷着他那颗火热的悸动着的心脏,他道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了,只是觉得脑子里面混乱的很,原本不想再跟那个人有更多的牵扯的,今生的他已经是只想沙场建功,不过问儿女□□的了,可是眼见着就又按照前世的戏码走了一遭,心底又气愤又无奈,只盼着这一世不会再跟那个人沾染上丝毫关系了。
等到了晚间时候,营区内外就都被那群过来服役的男女犯人们吸引去了眼球,他自己一个人强自淡然地倚在桌前继续读着那本《兵法总要》,结果就是半晌都只停留在最初的那一页上,到最后他像是既懊恼又怅然,无奈地将窗子微微掀起了一个很小的角度,然后那一缕银白色的月华就映入了房内,他就势将窗子彻底开大了些,注目着满窗的盈泽月色,心思也跟着渐渐平静了下来。
邵敬潭的这间寓所是两人制式的,另一个居住的军中同僚在两个月前跟去执行这次押解的任务了,所以养伤期间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除了伤情最凶险的那几晚是萧承绎在他旁边守了守,后来情况好转了就都是他一人独居。
房舍虽然不大,但位置却是极佳,推开窗门正好就能看见对面空地上的演武场,距离大概就只有五十步左右,不需要多费目力自然就能看到那上方站满的人群。他眯了眯眼,隔了太多层人群,倒也辨不分明那个人到底身在何处。
后来他就坐在窗前这么漫无目的地等,一直到高台上的人群渐渐消减殆尽,那个人的身形也从之前的半遮半掩中徐徐地显露了出来。现在那个女子就这么披着一身的清冷月光展现在了他的眼中,她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谦卑又虔诚,像是认命,又像是在祈祷,那满身的月华将她整个人衬的圣洁又高贵,想不成为全场的焦点都难。
他跟着扯出了一抹森冷又嘲讽的笑,前世的那个自己想必就是被这样的一个秦安恕给吸引,终至不可自拔的吧。。。
直至最后,她才被从人群中挑拣出来,他看着她脚下踉踉跄跄的样子,心头一阵好笑,那样一位杀伐决断的女子今日也是怕了么?怕被投到春帐篷里头去么?
他觉得更好笑了,唇角也越发地上扬了起来,却又在刹那间“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窗户,偏转过了身子,强压着心里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缕缕的感情,不让它们趁自己防备松懈的时候冒出头来。
邵敬潭,难道你还要再重走一遍从前的老路么?还要被那个女人玩弄到股掌之上,为她鞠躬尽瘁奉献一生么?
他咬牙一拳就砸在了窗棂上,震得整个左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连带着因为这次泄愤,肩膀处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事后,这个落寞的男人扶着肩头,无奈地苦笑着,闭上了双眼。
没有人能探究到他的真实想法,只有他自己知晓,心里面那个念头现在有多么的坚定。
安恕下了演武台,就被同样还颤抖着的齐玫搂到了怀里,两个人在彼此心跳的余悸里面互相慰藉着感受劫后余生。灶房的那位大管事点清了全部人手,就带着她们这十几个人缓缓离开了演武台。
被分出来的人员名单仅念到安恕为止,台上的其他女子还在傻愣愣地等待着什么,孰料有一小队士兵已经迈步上台,将她们十几个人团团围了,钱将军见事宜也吩咐地差不多了,就只留了负责这块的管事,转头离去了。
结果安恕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爆发出了众多女子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她心知发生了什么,心脏紧跟着一滞,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留,拉着还想要回头看看情况的齐玫继续朝前走,口中急切地道:“别回头,齐玫,我们。。。救不了她们的。。。”
“可是。。。他们。。。不是只让我们做军奴的吗?为什么会这样?”齐玫小声在安恕耳旁问道。
安恕苦涩地勾了抹笑,垂首轻轻摇了摇,凄凉的说道:“有区别么。。。”
“可那位将军明明看上去那么仁厚,队伍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也都被指派到了轻闲的去处,为什么就不能再开开恩呢。。。”
“齐玫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么多男男女女进了大营,不说别的,光是我们这群女子就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给觊觎上。将军这么做,一来是煞威,意在告诫我们这群人,不管之前的出身是何等高贵,来了这处地界,就得低头;二来,怕也是为了安抚军心了罢。你想这么多姑娘家进了军营,如果不留出一个足够的发泄口的话,久而久之怕是会生出不少乱子。今日被投到那处的人,也许将会是你,将会是我,如若真的摊上了,便也只能叹一声时也,运也,命也。权力的规则既然已经不在我们手里,那么结局也是不可更改的了,你明白吗?如今的命运早就不是由着我们自己掌控了。”
她默默地讲完,齐玫那边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实际上自打历经了刚刚那场风暴,安恕心里就已经凉了一大截,劝别人归劝别人,要她亲身去面对这样的情形,却也是要硬着心肠去苦撑才没有垮掉的,一直到此刻她的手都还在打颤。身后的哭喊声似乎是弱了一些,可还是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她心头,钝钝的痛着。她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沦落为草芥的凉薄,只能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默念着邵敬潭的名字才能强忍着向前继续走下去。
很残酷,不是吗?我想。。。如果不是还有你在,我是早就撑不下去了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