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出了这座偏僻的义仓,安恕直接架着马沿着城边的一条直道往北边赶,老天保佑那群北戎兵还没有完全占领这座城池,不然就只能做最坏的准备了。。。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身后的叶钟玉估计也是怕得狠了,将她的腰身搂得死紧,安恕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腰间被人死死掐住,还得奋力赶马,只觉得气息都快喘不匀了。
为了缓解身后女子的紧张情绪,她只好偏了偏脑袋,尽量朝后方大声喊道:“叶姑娘,城北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供人躲藏?我们这样一直在马上跑也不是个事儿,城又出不去,还是得找个稳妥的地方躲一躲。。。说不定等援军一到,就有生机了。”
叶钟玉这才敢将双眼微睁开了一条缝隙,她有些后怕地朝身后快速扫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人追上来的样子,又想起之前父亲曾经跟自己说过,北戎军中精擅箭术之人颇多,这要是从背后被穿了个糖葫芦,那可就。。。
想到这儿,她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安恕见等了这么半天也没等到丁点的回应,心内焦急,又忍耐着喊了她一声,声音灌在了呼号的风里,敲得人耳膜都疼了。
叶钟玉这才回过神,闷闷地应了一句:“我在想呢。。。”
两只马匹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安恕把着缰绳的双手都被勒出了好几道紫红的印痕,她心里焦躁不安,额头上渗出的点点汗珠也很快地被迎面而来的寒风迅速吹干,等了不知有多久,才听得叶钟玉在身后高声喊了一句:“往东北方走,快!”
“那边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安恕回身又问了一遍。
“那边有。。。一大片针叶林。。。是城里的一群富商老爷们特意辟出来的。。。以往。。。也有不少人在那里打猎过。。。说是地形有些复杂。。。外来的一旦进了林子。。。就根本绕不出去。。。”叶钟玉这番话都是断断续续说完的,无奈风实在是太大了,一张嘴就狠狠灌进去一口冷风,待说完之后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安恕听完她说的,立马拉了拉马缰,掉转了一下方向,直奔东北方而去。
在靠近一个“丁”字型路口的时候,除了风声之外,还夹杂着一队整齐而又铿锵的脚步声,安恕她们现在就在靠近那个“丁”字那一横接近中心的位置,声音也明显是从那个路口传过来的。
安恕想也没想,一手狠狠抽了把齐玫跟信之骑着的那匹领先了自己半个身位的马臀,紧接着又如法炮制地给自己驾驭的这匹马挥了一鞭,两匹马同时嘶鸣了一声,再次飞奔了起来。
即将跟她们相遇的那一队刚好是穆锡伦带领的一拨主力人马,入城的这一批人里头一部分去劫掠粮草,另一部分去抢夺俘虏,只有他一人带领着剩下的人马在跟嘉阳城内的剩余兵力打起了巷战。
马蹄声伴着些微铃铛的轻响随即而至,就那么惊鸿一瞥的瞬间,安恕她们几个女子就乘着两匹马飞速地出现在眼前,转瞬即逝。穆锡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可他的反应速度也很快,立马牵了身后侍从的马,翻身即上,朝着她们几个刚刚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在他身后的部分北戎兵这才反应了过来,有马都也都尽皆跨上了马匹,没马的也跟在后头开始跑着追击了起来。
安恕听着身后迅速赶上的马蹄声,心内警铃大作,她们这两匹马可是抢了人家的,现在正主都追上来了,也不知会不会“临阵倒戈”?再说她们已经绕着城边跑了那么久,速度正渐渐地慢了下来,两只精壮的黑马此时也都喘开了粗气,这会儿便是有再多的糖块估计也贿赂不成了。
却说北戎这次进犯的时机,选的委实不好,临近年关的时节,谁家不是团聚一起准备辞岁迎新,可那群混蛋说打就打过来,安恕心里恼恨得紧,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身后的追击者已尾随而至,刚开始听着就只有一两匹的样子,如今再听好像又有不少撵了上来。
正在安恕焦急万分的时候,一抹红就这样大喇喇得刺入了她的眼中,她立时心生一计,抄手就将它从不知谁家的屋檐上拽了下来。
原来那抹红不是别的,正是人家挂在房檐下尚未来得及点燃的一挂鞭炮,被安恕这么顺手一扯,就给扯下来了大半。
安恕现在是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攥在一只手里,她也知道自己恐怕支持不了多久,找准了那根主引线,捏着它将右手平直地一伸,就擦在了身旁那一片房舍的砖墙上。那墙面上早先被些顽皮的孩童涂上了一道红磷,这时马匹跑动带起来的速度使得引线同墙面快速而又剧烈地摩擦了起来,立马就生了些个火星子,安恕见引线已被点燃,就头都没回地往身后仍了过去,同时俯在英子耳边迅速地说了句:“英子快把耳朵捂上!”
她们这两匹逃难中的马匹也就再往前窜出了五丈左右的距离,身后就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就连自己□□这两匹马也有些被吓到,幸而她们已经脱离了核心区域,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传过来的声音随着距离被拉远也逐渐小了起来。
不过穆锡伦跟他所带领的那一队人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驯养的战马即便是再骁勇,可遇见了这劈啪作响的炮杖,却也都被惊得撩起了橛子,一时间,呼喝之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将马稳了下来,安恕她们却早已跑到大前头去了。
穆锡伦咬着牙从箭桶里头抽出了一支利箭,在四周弥漫不散的灰色硝烟内眯起了双眼,瞄了瞄前方的那一抹暗色身影,毫不犹豫地就射了出去。
安恕听着身后的那一道破空之声就知道大事不好,北戎人的箭法她早就有所耳闻,最要命的是叶钟玉就坐在她后头,万一命中了她那可如何是好。。。
容不得安恕继续想下去了,电光火石之间,那一支箭就擦着她额角而过,锋锐的箭头甚至削掉了她的一缕鬓发,安恕出了一身的冷汗,手都有些抖了起来,心脏在刚才那一刹那似乎都停顿了下来,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叶钟玉的情形,见她只是被吓得呆住了,倒没见着身上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安恕这一回头不要紧,却已经被后头目如鹰隼般的那个男人瞧清了真容。草原上本就不乏能骑善射的女子,也有不少能跟男子们相较一二的,可穆锡伦就从没听说过毓国也有这样的女子,这次目睹了安恕一人连驱两马的卓绝骑术,到底还是被惊诧到了。
不是都相传毓国的女子那是最最娇柔婉转、贤良淑德的么。。。也罢。。。反正刚才自己那一箭也是留了几分余地,不然,那马上的人如今怕是已经没了活路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回想起了安恕方才那一回眸时的神采,一头长长的乌发被松松绑成了一根麻花辫,绕在自己身前,虽是眉头紧蹙,一脸的凝重,却绝对称得上是个肤白红唇,明眸善睐的妙人。。。
不!那可绝不止是明眸善睐!她的那双眼睛即便是隔了那一重重的烟雾,眸中散发出的光华也璨若明霞,无人能及。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这幅长相即便是在毓国国中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可看身上的穿着却又是最下等的仆婢一流才会有的打扮。
就连穆锡伦自己也搞不清方才为什么手下留情了,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快到他唯一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没去伤了马上的那个人。直到炮竹的烟雾全部散尽,安恕她们几人也早就跑没影了,这种莫可名状的如梦似幻之感变得越发地不真实了起来,他没让任何人上前,而是独自走到射出的那支箭的位置,不远处的灰色石板路面上还散落着一绺长发,他想也没想就从地上拾了起来,这才确定了刚刚发生的事是确实存在的,当然,那个勇毅又狡黠的女子也是确实存在的了。
他将那缕发丝收进了怀中,向后做了一个手势,剩下的北戎兵就快速归拢到他身后,原想继续向安恕她们消失了的东北方追去的时候,就在此时,远处一人一骑正朝着他们的方位快马加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