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竹胡乱擦了眼泪,回道:“我们小姐知道了蒋公子的事,晕过去了,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她和端妈妈心里慌的很,又不敢去告诉大太太,想来想去只有来六小姐这里,四小姐一向愿意听六小姐的话,只有请了她去。
析秋听着心里一凛,眉头微蹙,压了声音问道:“谁告诉她的?”
“也不是谁说的。”心竹语气急迫的接着道:“是我们去正房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两个婆子说的……四小姐一听就上去质问婆子,婆子哪敢不说,四小姐听着就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怎么那么巧?!
析秋来不及换衣服,已经抬脚朝外走,边去问心竹:“这件事可告诉了告诉了大太太?”若是大太太知道了,恐怕想瞒也瞒不住了。
心竹摇着头:“端妈妈扣了那两个婆子,正关在院子里呢,奴婢六神无主的,就……只能来求六小姐了。”
析秋到时,佟析砚依旧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端妈妈急的在旁边乱转,一会儿拿热毛巾擦脸,一会儿又嘱咐心梅喂点水,这会儿正拼命掐人中呢……一见析秋,端妈妈立刻迎了过来:“六小姐,你快看看……这都好长一会儿,人依旧没有反应的,不会出什么事吧?”她说的语无伦次,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
析秋携了端妈妈的手,安慰道:“您也别着急,免得急坏了身子!”她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佟析砚惨白的面容上,红润的唇瓣,清澈无波的眼睛,此刻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和明亮,唇瓣惨白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暗暗叹了口气,转头朝端妈妈点了点头,端妈妈面露诧异,析秋就压了声音和她道:“你带着心竹,心梅出去吧,我陪陪她。”端妈妈就面露感激的看着析秋,析秋又道:“那两个婆子一直扣着,也惹人怀疑,妈妈先将人放了。大太太那边暂时瞒着点吧。”
端妈妈就郑重的点了点头:“有劳六小姐了。”话落,就带着心竹和心梅出了房门,又回身将门关门。
析秋就坐在床边,握住佟析砚的手,叹气道:“四姐姐……你别胡思乱想,蒋公子现在虽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可毕竟已经回了京城,连圣上都知道了此事,派二皇子去看望他,宫中太医也去了数十位,用不了多久他必然能康复醒过来的。”她看着佟析砚:“你这样反应激烈,若是被母亲知道,他与你私相授受,便是蒋公子再优秀,母亲也坚决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如若你再有个闪失,那就想都不想了。”
佟析砚的闭着的眼睛动了动,析秋又道:“往后的路还长,你即是铁了心的要和他在一起,也要细细思量打算一番,如今这样的情况,你才更要熬住才行啊。”
一滴泪就从佟析砚的眼角落了下来,她低声的呜呜的哭了起来,析秋就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你我都在内宅,他具体病情也不过听婆子嚼舌头听到的,或许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又或者是现在已经醒了呢,总归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为了你们的将来,你也该谨慎些才好。”
“六妹妹!”佟析砚睁开眼睛,满目的血丝:“我好担心她,这个时候我就好恨,恨我生在佟府,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该多好,也不用整日里关在房里,哪里也不能去!”
析秋点点头,道:“是啊。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不用这样日日熬着日子过!”可是事情往往都是公平,没有自由可你有平常百姓家女子所没有的荣华富贵,即享受了佟府带给你的安逸,就该付出对应的代价,析秋看着她道:“说这些不过是气话,你也别胡乱思想,蒋公子那边,即有皇上的照拂,便不会有问题,你在这里着急上火,若是生了病岂不又让他担心。”
佟析砚流着眼泪,有气无力的道:“可我真的好担心。”她一下子抓住析秋的手:“我……我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我也能放心些。”
这想法简直犹如天方夜谭,析秋怕她真会上演一处小姐会公子的私奔戏:“莫说你能不能出去,纵是去了看了一眼又能如何,你要真的不放心,就让端妈妈过去瞧一眼,回来说与你听,也是一样的。”
佟析砚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流着眼泪,析秋知道现在除了带她出府,其它的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就拉着她的手,沉默的坐在床边又陪了会儿,就拍着佟析砚的手道:“我去母亲那边,你今天好好睡一觉,旁的事也不要多想。”佟析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析秋心里无奈就起身出了门,端妈妈守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问道:“六小姐,四小姐怎么样?”
析秋要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她的情绪不稳定,你们得小心守着才是。”
端妈妈神情一凛,暗暗咬着牙去骂蒋士林,若不是他引着小姐,小姐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如今却还要为了他担惊受怕,若是身子弄坏了,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找蒋士林理论理论,好好的小姐,竟为他成这个模样了。
“作孽啊!”端妈妈老泪纵横,唉声叹气:“也得亏有六小姐镇着,否则我这老婆子真要手忙脚乱了,六小姐放心,我这两日一定处处留心,绝不离开小姐半步!”
析秋放了心,就带着司杏和春雁去了正房!
大太太只当佟析砚还在和她赌气周公子的事,也就没有多问!
晚上吃过饭,司杏陪着析秋坐在炕上绣花,她用余光观察着析秋的脸色一边道:“小姐……四小姐她是不是……”她隐约觉出些什么,可又觉得太惊世骇俗不敢相信。
析秋垂着脸做着手上的针线,头也不抬道:“没事!”说完她用剪刀剪断了线头,又重新穿了针对司杏道:“天气冷了,也不用你们值夜,免得受了凉,快回去歇着吧!”
司杏收了满腹的心思,就将手里的线又多分了两副给析秋备着,才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等到了第二天,析秋吃过早饭又去了佟析砚那边,她依旧和昨日一样躺在床上,脸色却要比昨天难看许多,析秋端了粥坐在床边:“你好歹吃点东西,你这样若是被母亲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怕以后便是蒋公子醒了,你们也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佟析砚放空的视线,就忽然转而看向析秋,眼底骤然一亮,她出乎意料的对析秋点点头道:“六妹妹说的对,无论如何我要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又去喊心竹:“扶我起来。”她不让析秋喂,自己端着碗出乎意料的连的喝了两碗粥,又起身换了衣服,和析秋一起去大太太房里请安,大太太见到佟析砚满脸的笑意,拉着她的手问道:“可吃了早饭?”
佟析砚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吃了!”又挽着大太太的手问道:“父亲今年可回来过年?”
大太太眼神一黯,想到大老爷信中所说的话:“永州自入冬后便是大雪不断,他日日去乡间巡视,又和朝廷要救济粮和冬衣,事情繁多,今年年节就不回来过了!”
以前大老爷常常不会来过年,她无话可说,可是她前一次明明在信中提过四丫头的婚事,想让他回来决定,却没想到他却一句话没有提,还让她自己拿主意……当初三丫头的婚事,他却一副生怒着急的样子怪她没有做好嫡母该有的事情,现在轮到四丫头了,他却一副不管不问甩手掌柜的样子!
她想着心里有气,便回道:“不回来,你有事?”
佟析砚就摇了摇头道:“没事,不过问问而已。”她说完朝大太太一笑,道:“我有些日子没见过大哥了,我想去外院瞧瞧。”
大太太一愣,挑着眉道:“怎么突然又提到老爷,又说道你大哥,你今儿怎么了?”
析秋听着也微微诧异。
佟析砚却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突然想大哥了。”大太太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道:“路上滑,你多带些人跟着。”又看着析秋嘱咐道:“你也陪着你四姐姐去吧,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吧!”
析秋正想点头,却不料佟析砚却拦着了大太太,笑道:“我带着丫头婆子,哪里就让您不放心了,况且,我也有话对大哥说。”説完又笑看着析秋:“六妹妹在,我怎么和大哥说悄悄话!”
析秋听着,就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她觉得佟析砚的举动很反常,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大太太目光一闪,就眯着眼睛看了眼析秋,难道是六丫头和四丫头吵架了?她目光微冷,又笑着对佟析砚道:“去吧!也别待太久,这雪堆得这样深,叫了软轿抬着。”
佟析砚就点着头,笑着带着心竹和端妈妈并着几个粗使出了门,在门外又坐了软轿去了外院。
析秋独自一人回了院子,一回去她就拉着司杏道:“你去四小姐院子里去看看,她若是回来你就回来告诉我。”司杏不明所以,以为析秋有话和佟析砚说,就点头应了:“是!”
到了辰时,天空又阴霾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将院子笼在一片银白之中,司杏却没有回来,析秋有些不放心,正要让春雁也去瞧瞧,司杏却回来了,她冻的脸颊和鼻子都红红的,析秋将手里的手炉递给她,问道:“回来了?”
司杏将外套脱了,又抱着手炉暖着回道:“没有,不过端妈妈和心梅回来,说四小姐正在大少爷房里看书呢,大少爷房里的炕烧的不热,四小姐就差了端妈妈和心竹回来取衣服。”
析秋皱着眉头,心里越发的不安。
可到了中午,佟析砚却又安安稳稳的回来了,她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可第二天佟析砚又去了外院,这一次却是去找徐天青,析秋让司杏远远跟着去了,司杏回来说四小姐去和徐天青借了本书就回来了,没有多做停留了。
析秋心里越发的狐疑,她觉得佟析砚这样的反应很不寻常,可她去了外院却又好好的回来了,难道她是去和佟慎之和徐天青打听蒋士林的事情?
端妈妈坐在佟析砚的脚边的榻上,手捧着参茶满脸愁容的道:“小姐您中午也没吃几口,把这参茶喝了,可不能熬坏了身子啊。”
佟析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端妈妈,抬手接过茶碗一口饮尽,眼也不抬又落在书上,语气毫无起伏的道:“您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端妈妈迟疑的看着她,她这两天眼皮一直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可四小姐除了话比以前少了,人也沉默了许多,其它的她也没觉出哪里不对。
她心里担心就犹豫的站在房里,没有立刻出去,佟析砚却忽然抬起头来叱道:“妈妈不出去,可是等我出去来让你?”
端妈妈一惊,四小姐可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她顿时眼睛一红,端着碗开了门就出去了,可又不放心佟析砚,就让心竹进来伺候着。
佟析砚垂着头去看书,可是过了许久书页都没有翻动,脑海出了蒋士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喊着她的画面,再也容不下别的半分,这时心竹推门进来,她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瞪着眼睛去看心竹:“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主子,我说的话竟是半点用也没有了。”
心竹被佟析砚的样子吓的哭了起来,跪在湿冷的地面上,磕着头道:“奴婢错了,小姐消消气!”佟析砚冷笑一声:“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是!”心竹胆战心惊的又将门关上,就默默的守在门外,过了小片刻,房门突然打开,佟析砚就穿着厚厚的衣服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守在门口的心竹,心梅道:“我一个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说完,抬脚就出了院子。
心竹,心梅根本不敢上去,却又满心的担心就跑着去找端妈妈。
佟析砚出了门,就迅速绕上了小道,穿过小花园直奔东跨院,东跨院门口守着的婆子见到佟析砚,就笑着蹲身行礼,佟析砚看也不看他们,就飞快的跑到王姨娘空着的院子里,趁着没人又闪进上次和蒋士林见面的夹道,迅速脱了外面套着的夹袄,露出里面心竹的衣裳,又把头上的朱钗拔下来,将头发打散梳了个丫头的发髻,跑到角门边颤抖的去摸析秋曾经说过放钥匙的砖,夹道里穿堂风如针般打在脸上,她的额头上却满是汗水……
摸了半天,她终于找到那块可以活动的砖头,拿出钥匙来去开了角门,因为大老爷不在家,书房的里只留了两个小厮守着,天气冷小厮早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她就迅速出了书房的门拐了上了抄手游览,就看府门前的影壁,她绕过影壁就见到外院的侧门,侧门边守着两个年轻的小厮。
小厮没有进过内院,更不可能见过佟府尊贵的小姐,见佟析砚一副二等丫鬟的打扮,就笑着迎过来道:“姐姐好,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佟析砚紧张腿都在发抖,她极力平稳了情绪,露出一副倨傲的样子来,道:“四小姐要吃鸿雁楼的桂花糕,打发我出去卖!”说完又瞪了眼小厮:“好好守你们的门,内院的事岂是你们能问的。”
小厮被她一斥,那还敢多问什么,就笑着道:“那劳烦姐姐把腰牌给我瞧瞧吧。”府里凡事出府的下人,都要有房妈妈给的对牌才可以,若是没有无论是谁也不能放出去。
佟析砚就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拿出对牌来,在小厮面前一晃:“看清楚了?”
这么一晃小厮哪看得清楚,可佟析砚这样凶的样子,他们哪敢要求再细细看一遍,就一个低头哈腰说看清了,另一个则去打开了门。
见门打开,佟析砚激动的都快哭了出来。
她提着裙子飞快的上了台阶,忽然身后小厮又喊住她,她心一下自己提到嗓子眼,颤颤巍巍的头也不敢回问道:“什么事?”
小厮就笑着迎过来,讨好的道:“雪天路滑,姐姐要不然就在门口稍等等,让小的去给您跑一躺吧!”
佟析砚松了口气,就冷笑道:“小姐的吃食,岂能是你们能经受的。”小厮又嬉皮笑脸的道:“要不然,让小的给你你租辆马车吧。”
“不用。”佟析砚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话一落就头也不回的,飞快的出了院子。
小厮跟在后头撇撇嘴,不屑道:“还是小姐跟前的丫头,这样的小气!”
佟析砚一路跑,她早就在徐天青那里打听清楚蒋士林所住的位置,说是离佟府很远,她不知道有多远,只知道即便是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她不知道在哪里可以租到马车,也不敢随便和人说话,就提着裙子朝着徐天青说的方向,一路飞奔在大街上,无人之处她心里还放心些,可到了满是人流的大街上,佟析砚心里就开始发慌,她堵着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去问城东十里铺怎么走,老者却拉着她问:“姑娘可要住客栈?”
佟析砚吓的撒了退就跑,她不敢再去问人,就凭着感觉朝北走……
析秋心绪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去问司杏:“什么时辰了?”司杏回道:“巳时。”
“扶我起来吧。”她下了床由司杏服侍着穿了衣裳,就盘腿做在炕上,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她忽然跳下炕道:“把我的披风取来,我们去四小姐那边。”
司杏将披风给她披上,就和春雁两人搀着她三人冒着风雪去了佟析砚的院子。
院子的门紧紧关着,司杏露出迟疑的样子,析秋朝她点点头,司杏便抬手去敲门,手才落在门上,门已经被人打开,露出心竹开心的面容:“四小姐你……”话没说完,她立刻又露出失望的面色来。
析秋却皱着眉头问道:“四姐姐不在院子里?”
心竹就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说是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让我们跟着,可是这都出去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心梅也去外院找了,四少爷大少爷那边也没见着。”
她出去散步,还不让人跟着,析秋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去问心竹:“几位小姐那边可找了?”
心竹就泄气的点点头:“都找了,不在!”析秋怒了,眯着眼睛看着心竹道:“那你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
“六小姐……”心竹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奴婢害怕!”
“这时害怕有什么用!”析秋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对着端妈妈并着五六个丫头道:“不要出声,都给我去找,府里的几个门房也去问问,也不要单问六小姐,就问下午内院可有人出去,若是问着了就仔细问问模样,可明白?!”
“奴婢知道了!”端妈妈也想到可能性,可她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一直端庄识礼的小姐,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析秋如此一说她顿时清醒过来,立刻带着院里的丫头出了院子,分散着出去找了。
析秋心里砰砰的跳,希望端妈妈能在宅子里把佟析砚找到,即便她躲在哪里也没有关系,千万不能和她想的一样,偷偷跑出去府去,她没有独自出过门,根本无法预料,从这个门走出去,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可有的事你越是不想,却偏偏如你所料,端妈妈带着院子里的丫头哭丧着脸回来:“外院侧门的小厮说是中午有位丫鬟出了府,听他们描述的身高,应该就是小姐了。”析秋知道事情已经不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她看着端妈妈道:“去禀了大太太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她不敢去想大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只希望佟析砚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心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端妈妈面色发灰的点了点头,如踩在棉花上一样去大太太房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太太就带着房妈妈,钱妈妈并着七八个丫头粗使婆子赶了过来,她面色如冰的进屋里转了一圈,就站在院子指着房妈妈道:“把这些蠢奴才全捆了,若是四小姐有半分闪失,就统统送衙门里去!”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房妈妈带着粗使婆子,将心竹,心梅等人的嘴立刻堵上,三两下捆了个结实扔在地上,大太太又道:“去外院把来旺找来,再去馆里把大少爷请回来。”
钱妈妈立刻去外院找来总管,大太太就看向站在院子里的析秋,眼睛一眯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析秋也跪在了雪地里,膝盖上顿时一阵刺骨的冷意蔓延至全身,她暗暗咬了咬牙回道:“我来找四姐姐,却发现她不在院子里,以为她可能去了大哥哥那边,就和端妈妈商量去外院找,可外院那边说根本没有看到四姐姐……”
大太太怒容满面,一下将手里捧着的手炉扔在析秋的面前,炉子里的炭火从裂开的盖子里散落在雪地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她冷眼看着析秋道:“这样冷的天,你素来又是怕冷的,为何不待在房里,竟到你四姐姐这里来串门?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待我查出来,你知道后果的!”
析秋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女儿只知道四姐姐心情不好,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太太冷笑连连:“好,好!你们一个个串通好了来糊弄我十八岁。”她指着析秋道:“那你便给我跪在这里,一日你四姐姐没有回来,一日你就给我跪在这里!”
析秋没有说话,静静的跪在地上。
端妈妈身体一晃,脱口想为析秋求情,可是一张口却又缩了回去,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大太太的个性她自是知道的,若是现在求情恐怕非但不能让大太太饶了六小姐,只怕会罚的更重!
她念头闪过垂了头,大太太却目光似箭射向她:“我念你奶过四丫头,当你是个懂事的……哼哼,我看你也是好日子过多了,昏了头了!”
端妈妈面色一凛在另外一遍跪了下来。
满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去求情。
司杏和春雁跪在析秋身后,眼泪匡在眼睛里却不敢落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去抱怨,因为四小姐,六小姐这已经是第二次受到无辜牵连!
六小姐这次也太胡闹了些,竟做出这样没谱的事情来!
不一会儿,来总管来了,一进院子她就看见析秋跪在雪地里,头顶上落满了雪花,面色也惨白的毫无血色,他目光一凝,垂着头迅速进了房里。
大太太和来总管在房里说了小会儿话,就见来总管面色难看的疾步出了院子。
司杏就担忧的看着析秋:“小姐……要不然你把四小姐的事告诉大太太吧,这雪地里凉,奴婢怕您受不住。”
析秋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回道:“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去说呢。”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她来告诉她大太太,虽都是女儿可佟析砚是嫡女,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太太必然是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若是现在说了,对与大太太来说,在往后的日子里,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每一次见到她,就会想到她自己亲生女儿和男子私相授受,又私自出府所犯的弥天发错!
况且,但凡出了事,就必须就得有人去担责任,若是大太太一口咬定是她教唆的佟析砚,便是她有百口也辩解不了!
司杏流着眼泪不再说话,却偷偷往析秋身后膝行了几步,用自己的身体去撑着析秋。
析秋回首,感激的朝她笑笑。
雪越下越大,不过半刻的功夫,析秋和司杏,春雁就若雪人一样落了全身的白,身上穿的衣裳里外都湿了个透,彻骨的冷让析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心竹和心梅并着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被捆着扔在雪地里,早就有小丫头扛不住冷昏死过去,端妈妈也翻白眼摇摇欲坠。
院子里,死一般的静,甚至连各自的呼吸声,都被淹没在大雪之中。
“六小姐!”忽然,院子外面夏姨娘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了进来,析秋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长长的睫毛上早就落满了雪花,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清瘦的影子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里,一下子扑在她身上。
“六小姐!”夏姨娘抱住析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析秋脸上的雪水,又将析秋的冻得僵硬的手塞进自己怀里,抱着她不停的搓着析秋的后背,嘴里喃喃的道:“冻坏了吧,冻坏了吧……”
憋了许久的眼泪,在姨娘将她的手塞进怀里的时候,便落了下来,析秋哽咽的道:“您怎么来了,快回去。”
“你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夏姨娘摇着头,死命的抱住析秋:“你等着,我去求大太太……求大太太。”说完,她放开析秋就爬着进了正屋。
“姨娘!”析秋高声去喊夏姨娘:“是女儿做错了,母亲罚的对,您别去了!”大太太正在气头上,若是夏姨娘去求,只怕会引起反效果,连夏姨娘一起罚了。
夏姨娘一路跪着进了正屋,就看见坐在主位阴着脸的大太太,夏姨娘就膝行着跪在大太太脚边,哭着道:“太太,六小姐自小身体弱,求您饶了她吧!奴婢愿代她受罚……”
大太太眯着眼睛去看夏姨娘,冷笑道:“这样就受不了?她满骗我时就该想到有今日,四丫头没事便好,若是伤了半根毫毛,你们一个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四丫头还没有回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她一向乖巧规矩的很,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想到这里,她看着夏姨娘的视线就更加的冷厉。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夏姨娘看着大太太道:“太太,奴婢知道您担心四小姐,可六小姐年纪这么小,她什么也不懂,哪有胆子去骗您……”又拉着大太太的裙裾:“不然,你罚奴婢吧,奴婢愿意代六小姐受罚!”
大太太双目赤红,喝道:“把她给我拖出去!”她站起来指着夏姨娘道:“你既然想受罚,那就一起给我跪倒院子里去!”房妈妈就皱着眉头,嫌恶的去拉夏姨娘:“姨娘快别胡闹了,还是回去吧!”
夏姨娘却是甩开房妈妈的手,再次跪了下来:“太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您打也好骂也好奴婢绝无怨言,只求您饶了六小姐。”
大太太满脸不奈,析秋跪在外面紧跟着也进了房门,她扶着夏姨娘跪在大太太脚边道:“母亲消消气,姨娘只是担心我,一时说了胡话,女儿这就让人送她回去。”说完,她怕再次发怒,立刻把夏姨娘拉起来:“姨娘快回去歇着,母亲正恼着呢,您不要在这里给母亲添乱了。”说着眼泪却忍不住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六小姐……雪地那么凉,你年纪小哪能受的住……”析秋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就拉着夏姨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压着声音去劝:“来总管已经去找四姐姐,大哥哥也快回府了,我跪在这里旁的人还能求情,若是姨娘谁又能帮得了。”她怕夏姨娘不听,就紧紧的攥着夏姨娘的手:“不过一刻功夫,我还受得了。”
夏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析秋就对门口的秀芝和冬青使眼色,两人明白过来,立刻跑过来一人一边架着夏姨娘。
夏姨娘不再挣扎,她知道析秋说的有道理,只能哽咽着喊了声:“六小姐……”夏姨娘看着析秋湿漉漉的夹袄,小脸已经冻得发紫,却还依旧笑面如花的看着她,她心疼的无以复加,牙齿咬着嘴唇,鲜红的血就嘴角流了下来……
析秋不忍看她,转了身又重新跪了下来!
大太太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狠厉!
房妈妈就上去安慰她:“太太也消消气,四小姐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大太太着急的来回在房里走动,根本听不进房妈妈的话,时不时停下来指着小丫头道:“去看看,来总管可回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佟慎之踏着一地的雪花进了院子,他见到析秋跪在院子,顿时面色一凛,步子在她面前顿了顿了,析秋就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大哥哥。”佟慎之目光在她发紫的小脸上转了一圈,转了身头也不回的进了正屋。
“你总算回来了。”大太太拉着佟慎之的手,低声的哭了起来,佟慎之就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太太抱着佟慎之哭着,房妈妈一见大太太也慌了心神,就低声的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佟慎之脸色难看至极,他松开大太太道:“你别着急,我去五城兵马司去找找人,让他们派些人去找。”
哭声一顿,大太太想也不行就阻止他:“这怎么行,若是闹的满城风雨,以后你妹妹还怎么做人!只能偷偷的去找。”若是传出去让周家知道这件事,她以后的婚事可就更加难寻了。
佟慎之皱着眉头道:“事情分轻重缓急,眼见天色近黑,又是天寒地冻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至于其他的事现在不要考虑!”他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您也不用着急,她没有身份文碟就不可能出城,即然还在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大太太觉得佟慎之说的在理,就拉着他又道:“即是这样,也顺便去找找你大姐夫,他在衙门里路子广,单五城兵马司若是不行,也能去京衙借调些人。”
佟慎之略一沉吟就点头道:“也好!那我去了。”
大太太就挥着手:“快去!”佟慎之转了身忽又停了下来,对大太太道:“让六妹妹回去吧,她身体一向弱,不要到时候四妹妹平安归来,六妹妹却出了事,最近朝廷里也不安生,但凡哪家出了点小事,也会被御史放大,佟府如今在风头浪尖上,谨慎些才好!”
大太太就不耐烦的对房妈妈道:“让她们都给我滚吧!那几个丫头找间屋子关起来,不管四丫头怎么样,这几个是不能留了。”
佟慎之没有反驳,房妈妈就站在门口指使婆子把心竹几人关到耳房里去,又让端妈妈也跟着进去,最后才看着析秋道:“六小姐也回去吧!”
析秋由司杏和春雁半扶着,在门外对大太太屈膝行了礼,又朝佟慎之行了礼,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皱着眉头忍着膝间的剧痛,一步一步进了正房。
佟慎之看着她惨白的面色,狠狠的皱了皱眉,大太太却挑着眉看她。
析秋进来,垂着头立在了一边,身上的夹袄因为屋里气温变高,结了冰后便开始滴滴答答落着水,她面色平静的站着,看向大太太道:“女儿心里担心四姐姐,想留着在这里一起等四姐姐回来,求母亲应允。”
大太太目光一凝,面色终于好了一些,她不看析秋却对佟慎之道:“你快去吧,多耽误一刻你四妹妹就多一份危险。”
佟慎之点点头,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房妈妈诧异的看着析秋,暗暗点头,都说四小姐和六小姐亲近,适才知道四小姐出事她也生了六小姐的气,大太太问她一问三不知,明显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四小姐私自离府的事定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至少她不会毫不知情,至于她是什么用心,到真是要好好度量度量才知道。
可是如今看她的神色,倒像是真的担心六小姐多过自己……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
想着,房妈妈就去看大太太,果然见大太太脸色比方才稍微好些。
析秋默默的站着,每过一刻对于她来说仿佛过了一日,她是真的担心佟析砚,甚至有些自责,若是她能极早发现,怎么也也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傻事!
戍时,院子里依旧一片静悄悄的,大太太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动弹,下人们大气不敢喘,析秋垂着脸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外面这么冷,若是佟析砚找到了蒋士林的家倒也罢了,若是在外迷路了……
结果,她不敢去想!
------题外话------
群啵一个~我努力多存一章出来,把时间重新定在八点…现在裸奔更文,早上磨叽一会儿就过了时间。唉唉~我对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