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姑娘尽管穿着最朴素的白衣,将秀发挽起变成个男儿样,但依旧无法掩盖其独特的风华,这种风华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它总会让你像花儿那样招蜂引蝶麻烦不断。当然、林若雪可不是花,她是一把刀——夺目而锋利,对于那些见色起意、芳心暗许的同类,只要不干扰到自己,林若雪就只管走自己的路懒得理会。但对于那种蓄谋已久、不坏好意的敌人,女扮男装的姑娘就会拔出长剑杀退他们的入侵。
她已经杀退了两批:西鸣城一批,陈家镇一批,然后今天来到困龙江鱼嘴码头又遇到了第三批。
有十七八个手执单刀的魁梧汉子站在跳板上挡住了林若雪的去路,这些汉子当然是与她结怨的人派来的杀手,而另外两个坐在牂柯上卷起裤管,身边靠着锄头和扁担的老汉,女扮男装的姑娘虽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也晓得那二位绝非是种田的农民,因为没有一个农民可以坐在一堆提着单刀的汉子旁边悠闲地抽着旱烟。
“听闻阁下已经杀了那两个草包帮派不少人,”有人站了出来道,“不知道能否从我们兄弟刀下逃出生天呢?”
那两个抽烟的老汉听到此话,其中一个因发笑被烟抢得大声咳嗽,然后另一个立马劝解道:“老二稍微忍着点咳嗽别死翘翘了,虽然这些草包说的话的确好笑。”
他这话算是明目张胆的挖苦了,可这些提刀的汉子心里虽然极度不爽也得忍着,先前那个说话的人也只能不咸不淡的道:“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老也用不着门缝里瞧人。”
“哼!你们先上吧!我兄弟俩不急。”怀靠扁担的老汉道。
而林若雪仍然缓缓的走向了他们,女扮男装的姑娘已经在反手抽背上的剑了。
“哎!等等、你们先别打。”洪亮声音从另一条跳板上传来,一个身穿黄色麻布衣、左额上有疤痕的青年快步往这边走,直到离林若雪只有五六步远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诸位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动刀动枪容易伤人性命。”
原本已经剑拔弩张的双方一起望向了这名长相俊美的青年,只见他满脸认真完全没有调戏之色。
还是刚才那位说话的高个汉子看了看对面跳板上的一队人马,发现那些望着自己的人都是身穿粗布麻衣,他们身旁的马儿皮革垫子下面藏有武器,而江边的船上已经摆满了鼓鼓的麻袋,不消说高大汉子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兄弟可是响马帮的么人?”高个汉子拱手抱拳道:“贵帮赵帮主也和在下吃过酒,如今道上相遇你走你的沉底消(盐的暗语)我赚我的刀口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不会不懂这个规矩吧?”
“我不是什么响马帮的人,”青年真诚的说道:“只是觉得有恩怨可以协商解决,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向你们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刀却是最不划算的。”
“这是路见不平要劝人握手言和么?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咳咳......”坐在牂柯的一个老汉说完后和另一个老汉一起哈哈大笑。
“大哥,这狗日的在拿咱们寻开心。”有人黑着脸骂道。
“哪里来的兔崽子给老子滚远点,否则爷连你一起砍了。”得知他不是响马帮的人后,高个汉子也就不再客气用刀指着青年大骂。
这是不听劝阻的一方,青年叹了口气又劝解起了离自己最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好看公子。
“他们人多势众你不可意气用事与之交战,需知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的。”
她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番,发现这人剑眉朗目鼻挺唇红,一张鹅蛋脸洁如羊脂美玉,他身长八尺挺拔如竹,虽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却难以掩盖骨子里露出来的优雅。
“他绝非是一个混迹于市井的力巴,”林若雪想,“甚至不是流浪于江湖的浪子,他应该是......温润如玉的读书人?书上说的那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林若雪被自己这种猜测吓到了,她向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此刻的自己为何会对这个人有如此评价?
“你这人.......真是呆得可以,我如何退?”
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像这种在正常情况下,她要么视眼前人为无物一句话都不说,要么就吐个‘滚’字,“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林若雪有点懊恼的抽出了背上的长剑。
“少管闲事!”她转过头冷眼看着对面那十几个拿刀的汉子,“刀剑无眼你最好站远点。”
他觉得这公子的声音有点奇怪,就如他这副身材有点杨柳依依的味道,这就更加坚定了青年的心中的想法——这位柔弱的公子面对十几个磨刀霍霍的大汉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爱惜倒也罢了,可知自己如果和他们打起来丢了性命,你的爹娘得有多伤心啊!只能先将这个好看的公子强行带离此地再说——反正自己跑起来还没有几个能追上——待得跑出去百十里再放了他,就算被他不知好歹骂上几句又何妨?自己终究是救了他性命。”
想到这里青年再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右手手掌并拢一步跨出,挥手砍向那公子的后颈,准备将其击晕好扛着他便跑。
可是青年发现自己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他的手掌砍在了林若雪留下的残影上。
那个看着有点柔弱的白衣公子,此刻就像雪狼一样窜入了羊群,用他带着寒芒的长剑在敌人的喉咙上咬出了朵朵红花。
‘噗、噗、噗’声响起,有三名提刀汉子应声而倒。
现在谁弱?
只不过这些人也都是刀口舔血之辈,何况在某些人的注视下逃跑便是死,一拥而上反而才会有钱财和生机,所以即便有同伙死于敌人的长剑之下这些人也毫不畏惧,反而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猛。
两个老汉还在巴滋巴滋抽着旱烟,股股烟雾带着浓郁的味道如同薄纱般飘入了人群之中。
而女扮男装的姑娘好似在云雾中翩翩起舞,她白衣上染的鲜血如同雪地上掉落的梅花。
眼见有一单刀直捅而来,林若雪侧身左手一捏,一下子就抓住了单刀的刀背,然后她右手反握宝剑手臂横着支出,左手猛第往右边斜着往上一带,用此敌人的刀挡下了彼敌人砍向颈项的一刀。由于被她猛拉一下,那人没有准备站立不稳,其脖子一下子就挨到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剑锋上。林若雪右手一拉整个人原地一转身,那人的脖子就被割掉一半,由于颈动脉断开鲜血飚出去好几尺。
那人身子在往下倒的同时,林若雪趁机一步就踏上了他的后背,然后高高跃起,如同白鹤展翅般翱翔于天际,她手腕扭动长剑挽出好几个剑花,有几个正准备靠近的汉子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们的眼珠和耳朵就搬了家。
这几个人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疼痛,便发觉自己肚子一轻,肠子从刚开的口子那里流向了地面。
“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码头,这是将死之人对死亡的恐惧。
霎那间跳板上已经躺下十具尸体,还有余温的血液顺着木板间的缝隙留到地面。进入短暂的停顿林若雪斜剑而立,她的白衣早已染红,脸上、秀发上、沾满了血珠。女扮男装的姑娘燕眉微颦,一双瑞凤眼如同刀子一样的盯着那几个剩下的敌人,仿佛在说:‘你们接着上,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
然后剩下的七个单刀汉子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开始畏惧了。
然后青年只是慢悠悠的走到了林若雪的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以你的本事本可以轻松离开这里不用理会他们的,而你居然抬手间就杀了十人,难道人命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就真的贱如草芥么——还不快走!”他扭头就对着剩下的持刀汉子吼了起来。
好家伙!这饱含愤怒的声音如同虎啸山野,原本举棋不定的汉子听见青年的提醒后跳下跳板转身就跑,只是那两个一直坐在牂柯的老汉依然无动于衷,他们巴滋巴滋的抽着旱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青年回过头的时候她还在望着他,眼神中充满嘲讽还有一点点哀怨。
林若雪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他的看法,此刻女扮男装的自己只想甩他一记耳光然后大骂:‘蠢货你算老几?’可是她发觉自己突然间很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既然你觉得我视人命如草芥,”林若雪感到目眩,“就不怕我将你也给杀了么?”
正在这时,身后有破空声响起,青年大叫一声‘小心’猛地将林若雪拉到身后,自己跨步往前左臂上举,用手掌挡下了那原本该挖向林若雪后脑的一锄。
虽然他挡下了当空而下的致命一挖,肋部却实实在在的挨了横扫而来的一扁担。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青年被打得踉踉跄跄向跳板一侧摔倒。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捏着林若雪的手臂,然后青年将她往前一送。
“你快走!”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只是林若雪虽然没有了力气,却还能在青年送自己向前的时候,反手扣住他手腕再把他往自己身前带。
就是这一拉一带,让原本跌跌撞撞即将摔下跳板的青年脑中一片空明,他想起了多年前在青牛山山脚做的一场梦,自己如同飞鸟般在云中翱翔。
“哼!不自量力,”一位老汉扬起扁担就拍向二人的背心。
“倒!”另一名老汉说。
突然间怪事发生了,那青年虽如同醉汉般偏偏倒倒,不但躲过了拍向后背的扁担,还借着一脚踏空身体向前扑的同时加快了逃离的速度。他的双脚皆离开了跳板,居然牵着另一人在虚空中连续踏出五步,那二人转圈儿迈上了跳板的另一头,潇洒得简直如同田野上翻飞的蝴蝶。
“上船!砍绳!”他一边提醒一边拉着她飞奔向那艘早已装满麻袋的乌篷船。
当他来到船边的时候,林若雪已经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柔若无骨。后有追兵刻不容缓,青年只能率先上船,然后他用双手箍住她的腰一个熊抱将女扮男装的姑娘抱上船去,顺便用她手中的剑砍断了套船的揽绳。
两名老汉瞬间就追到了岸边,正欲跳上船继续击杀,却发现船头之上有个身穿短褂的少年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于是只能心有不甘的看着小船离开了江边。
“咱们的迷烟有问题?”拿锄头的老汉问。
“不可能,那女娃子已经中招了。”拿扁担的老汉回答。
“那为何那名男娃子没事呢?大哥。”拿锄头的老汉又问。
“王八蛋!”他将拿扁担往地上狠狠一杵,“戏演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条人命,眼看就要将人抓住,硬是被一个多管闲事的愣头青给搅黄了。”
“没关系大哥,咱们早晚能逮到林家女娃子。”拿锄头的老汉安慰。
原来这两人和那些提刀的汉子是一伙的,这两个老汉抽的旱烟里其实放有mi药,他们预先吃了解药与和林若雪打斗,目的就是让她中了迷烟然后将其拿下,哪晓得这女子杀人太狠;哪晓得半路上会杀出这么一个青年。
江风吹过了芦苇荡,也吹进了乌篷船。
林若雪将头埋进水盆中,被冷水这么一激便清醒了些许,然后她扭头望着那个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的青年。
“你是痴人么?”她问。
“不!”他忍住肋部的剧痛艰难的回答:“我是冉阿玉。”
船尾有赤膊少年正昂头摇桨,那船就如同竹叶般渡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