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见状,连忙将她手里的兔子腿接过来,放在包裹里都还给沈判:“老爷,还是给他们吃吧。”沈判皱眉,倒不料她还有此一忌。
徐荷书站起来,走到雪地里用雪洗了洗手,然后叫小洛。她要去饮马。天黑时,小李说让马休息一会儿,然后再让它饮水才可以。
此时小李见夫人亲自牵马,忙跑去过效劳:“夫人,让小人去吧!”
徐荷书并非不放心他去,只是想躲开沈判一会儿,便摇摇头,与小洛一起自顾自地走。沈判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徐荷书也知道不能阻拦他跟来,便叫道:“海真,海真!”
“夫人有何吩咐?”尹海真沉着脸走过来。
“你陪我和小洛去好不好?”
尹海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现在在枪尖上,只不温不火地道:“有大人同去,夫人用不着卑职保护。”
终究还不是“自己人”,临上阵是不值得依靠的。徐荷书想了一想,望向面带得色的审判,叹道:“沈判,你去帮我饮马吧?往东半里有片石潭,你打破冰,让它喝足水,可以吗?”
“可以。交给我吧。”沈判上前去接马缰绳。徐荷书有点不相信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沈判牵着马走出几步,回头笑道:“你不一起来吗?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徐荷书气恼了,几乎是蛮横地去抢缰绳:“给我给我,不请你去了。小李,还是麻烦你去!”小李不敢应声。
“晚了,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沈判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将她的手攥住。好,你这是逼我跟你动手啊!徐荷书气狠狠地抬起另一只手,向他胸口上猛击了一拳。
沈判挨了这一下倒是着实的疼,却仍笑道:“看来夫人很懂得打是亲骂是爱的道理。”手里丝毫没有放松,徐荷书被他带着向前走。小洛要跟上去,沈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徐荷书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一边掰着他的手。无法掰开,她便想到咬。
“你想亲我的手?”沈判反倒自己送上去。
徐荷书于是从怀中掏出那把小刀,将刀刃对准他的手背:“你放不放开?”
沈判笑道:“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牵着你的手去饮马,在迷人的雪夜一起散散步,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徐荷书才不会相信这话,她感觉得到他没安好心:“你再不放手,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小刀在他的手上比划着,沈判却毫不在意,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唉,别这么凶……”话未说完,忽然感到手上一痛。
徐荷书划了他一刀。
他骤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看手背,伤口不是很深却很长,正迅速往外冒着血。徐荷书感到他这只手劲道松缓了,便挣出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沈判咬着牙,抬起手放在嘴上,像是在吮着自己的鲜血,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她居然感到害怕,撂下这句话拔腿就跑。
沈判没有追她。
徐荷书拉着小洛扑进帐篷里,趴在厚厚的褥子上,聆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怕他回来。
沈判是真的去饮马。向东行不不多久,果然看到平地里出现一方小小的石潭。潭水是深绿色的,封冻上了看
不出有多厚的冰。
右手背上的伤口作着痛,他便将这只手伸出放在冰面上。如冰敷一般的效果,很舒服。他用剑将冰划开,露出一个大口子,冰下的潭水更显澄碧深沉。
马慢慢地饮着水。他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上。
他在等徐荷书。他不信她会不来。
马喝够了水,他便放它在旁边徜徉。月亮升起来了。看来,夜已深了。夜愈深风邪愈重,沉重的盔甲早已脱掉,竟然有点冷。冷也好,可以让脑子清净且清醒。
他在想,他派去的下属没有将谢未杀死,只是让他受了伤,那么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徐家?他仍然决心要夺走徐荷书,不管她已经嫁做他人妻?万万不能让徐荷书知道这些……总是控制她的行动绝非长久之计,最好的办法唯有真正的征服。
他身心俱冲动地构想着某种场景,却忽然发觉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范围内。
她果然来了。
她现在虽然是一个人,却不是单独来的。因为久久不见沈判牵马回来,徐荷书就担心是否真的出了什么事,便央求尹海真陪同她来找。遥遥地看到沈判的身影,尹海真便要回转,他知道沈大人不会高兴看到他和徐荷书在一起。
徐荷书留不住他也无可奈何,还好自己带着剑。从京城出发时,沈判着人特别留意她携带的行李,他送给她一把用来食肉的蒙古小刀,不让她带剑,她却仍悄悄地带来了。因为,只要她有剑,他就不是她的对手。
徐荷书以一种款款走来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却并不是向他,她的目标是那只马。
她欢欢喜喜地牵了马,远隔着两丈远的距离对他说话:“你不走,是打算睡在这里吗?“
沈判心中回答:是,打算和你睡在这里。
见他不动也不说话,她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已经睡着了?
“沈判?”
沈判不应。
她再叫几声,他还是如一座雕像般纹风不动,然后忽然像一座倒掉的雕像般直直地倒下去了。不用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徐荷书也立刻冲了上去:“你怎么啦!”
看样子是昏倒了。
她费力地推他,推不醒,便想扶他坐起来:“什么人哪,这么点冷就受不住了,比我还容易昏倒……”
沈判耷拉着脑袋,支撑不住坐起的身体,直向她身上趴过去。徐荷书使劲推他坐直,让他靠在石头上。怎么让他苏醒过来?她当然有办法。
“大家都是有江湖经验的人,沈判,我用这潭水激醒你,是对的吧?”她好笑地说着,却不知他听在耳里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
但他想知道她能取来多少潭水,于是仍然忍着。
他是和她玩。女孩子喜欢玩,他知道。纵然会大发娇嗔,心里也会是快活的。
可惜他的演技还不够好。徐荷书掬了一捧水,打算泼在他脸上,回身的时候却发觉他在笑。虽然这笑是一瞬即逝的强忍的。
她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于是哼了一声泼掉手里的水,要走。
沈判听到这动静,知道自己露馅了,情急之下便起身留她。徐荷书一点也不客气,呛的一声拔出剑回身作势刺他。
沈判见她居然瞒过他带了剑来,顿时亦是不悦。她是作势,他可是要来真格的。一个
劈手落在她右手腕上,那剑便脱手飞出,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啵的一声掉进了潭水里。
这一下大大出乎两人的意料。徐荷书气急:“我的剑……你还我的剑来!”
沈判承认是失手,忙道:“别急,等回家了,你要多少都有,那密室里的剑也都是你的。”
“谁要你的!我只要我的!你给我捞上来!”徐家虽是大贵却非大富,徐珏花钱给她定造了这把剑,她使了将近十年都没有换过。她当然舍不得丢掉它。
“你给我捞上来!”她气呼呼恶狠狠地看着他,令他有种两手无处安放、搔着后脑勺亦不是办法的感觉。“好,好,我给你捞上来。”一边说,一边解外衣。这只水潭无疑很深。其实深也不要紧,冷也不要紧,关键是下到水底还能看见什么,还能看到剑吗?只要靠触摸了。沈判脱到半裸时,徐荷书叫道:“好啦,磨蹭什么,快跳进去吧!”
“为夫要是出不来,夫人你可要下去救我哟。”沈判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纵身跃进水潭。徐荷书不敢怠慢,站在潭边切切地向水底望着,很快便不见了沈判的影子。
好一会儿,水里都没有动静。
“沈判!找到了没有?”
仍然没有动静。
“找不到就算了,白天再找,你先上来吧!”
“上来吧!”
“我没心情跟你玩,快出来!”
“……你再不上来我可要走了。”
由不得又气又急,在潭边盘桓着,又向潭水里扔石子。
徐荷书算不出确切过了多久——沈判从水里蹿出头来的时候,她听到他的牙在咯吱吱响,猛烈地喘着气,满头满脸都的水直流。他将剑扔了出来,然后扒住石岸向上爬。
“来,慢点儿。”徐荷书心中不忍,向他伸出了双手。两双手紧紧挽着,她只见他赤裸的上半身满是结实贲张的肌肉,向她靠过来,靠过来,向她压下来……
他将她压在雪地上。
真是冰天雪地。他身上带着的水正要结成冰,他不管。
他还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说着话:“你少装死……小心一会儿……冻死!”
沈判以为自己水性够好,目力够好,耐力够好,却不料一到深潭之底便感到不妙。他想立刻出来,却怕徐荷书不依,不愿徐荷书说他没用。
几乎是极限了。
她在外面看到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平静,他在水底却是努力奋力极力地支撑着挣扎着。他的心跳正在回复正常,贴在她身上,她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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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交心吗?
他交出他的心。
她不敢碰他,只是两臂挡在胸上推着他,温和地道:“沈判,起来穿上衣服吧……”
他冰凉的两手抚上她的脸,看着她闪着骇怕的眼睛,喉咙低哑:“犒赏我,好不好?”湿乱的头发垂在两人的脸边,发上的一滴水落在她脸上,惹得她想哭,怕极了,却没有主意。
天上的月亮,像是被水浸渍了,昏黄的一片柔光。她还没有说不或是反抗,他就已经含住了她的唇。他想,三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吻她。以前两次不算,不算,那时候,她是昏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