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前面就是宝塔街了,斜刺里从旁边窄巷钻出一个人影,七尺个子,膀大腰圆,正一脸凶相的看着刘卫东。
“你刚才是不是去韩兽医家了?”
“去了!”
“你还偷人家钱了?”
刘卫东看着堵住自己去路的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他盯着刘卫东脚上的翻毛皮鞋,冷笑一声,“你也不买二两棉花访一访,整个黄龙府地界上,敢偷我们家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我偷你们家啥了?”刘卫东下意识后退一步,靠在路边的墙上,“无凭无据,你别冤枉好人!”
“还偷啥了,偷啥还用我说吗?抓紧给我交出来,不然哥们让你躺着走出这条该!”
“是吗,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还跟我俩犟是吧……”男子一个猛子窜过来,刘卫东往旁边一闪,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往怀里一带,男子收脚不稳,踉跄摔倒在地,疼得他直哼哼。
“来来来,起来!”
刘卫东踹了他一脚,男子顿时火冒三丈,一骨碌爬起来,“小逼崽子有点武把超,今天你甭想走出这条该了!”
说完他又一个饿虎扑食冲过来,刘卫东摇摇头,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我叫板!
他随意一躲,脚下一个腿绊,男子又是一个狗抢屎,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起来!
远处,韩殿臣领着女儿儿媳等人匆匆跑过来。
“畜生!”
看到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儿子,韩殿臣怒不可遏,看到路边有成堆的葵花杆,抓起一根,照着儿子劈头盖脸打下去!
“让你不学好!”
“让你学人劫道!”
“大,大别打了……”儿媳妇一把攥住老爷子的手,冲老公使眼色,“快点走啊等着老爷子打死你啊!”
韩祚明一骨碌爬起来,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小伙子没事吧!”韩殿臣气得摔了葵花杆,走到刘卫东身边,打量一番,关切问道。
“我没事!”刘卫东一笑,“老爷子,刚才那人……”
“唉,家门不幸啊!”老头一跺脚,把刚才他给的两毛钱又拿出来,想了想又掏出俩一块的,塞给刘卫东,“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刘卫东笑着打量这个老头,把钱又推了回去。
“三舅,自家人你跟我客气啥?”
一声“三舅”,把众人都叫得愣住了!
“小伙子,你这‘三舅’是从何论起呢?”韩殿臣也愣了,握着钱的手停在半空,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个帅气的青年人,问道。
“您认识韩琦筠不?”
“那是我妹妹……”
“我是韩琦筠的儿子,我叫刘卫东。”
老头盯着刘卫东那张帅气的脸足有半分多钟,眼泪唰的下来了!
“我就觉得你影绰的像谁,原来是我大外甥!”
“大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觉着他和咱家人长得像……”
“都别愣着了,回屋回屋,咱们好好唠唠!”老爷子做梦也没想到失踪了许多年的妹妹,她的后代竟然找上门来了!
关键他儿子还把人家给劫道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坐在热炕头上,刘卫东把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韩殿臣感慨良多,“当年你姥爷领着家人进关里之前,把我送到黄龙府跟一个兽医学手艺,从那会就断了联系,这一眨眼都三四十年了,你们还惦记着往们这门亲戚……”
“卫东现在干啥呢?”三舅妈,也就是那个富态的中年妇女问道。
“我在草原找了个媳妇,现在跟着我岳父放羊呢。”亲是认了,但是只是浮于表面还是以后要多亲多近,还得再好好试探试探。
“放羊的……”韩祚明媳妇一听,把嘴一撇。
“哥,放羊是不是可好玩了,我做梦都想放羊去。”韩翠岚倒是十分兴奋,坐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有嫂子照片么给我瞅瞅,我看你家小丫头那么好看,嫂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切!”韩祚明媳妇哼了一声,“草原上那些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是小咪咪眼,一身羊膻味。”
刘卫东白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媳妇的照片,递给韩翠岚。
“大,你看我嫂子长得真好看,跟仙女似的!”韩翠岚看到小格格的照片,顿时眼睛都直了!
“艾玛这闺女长得忒带劲了!”三舅妈歪头看了一眼,也挪不开眼睛了!
“切!”韩祚明媳妇抓起一把瓜子,嘎巴嘎巴的嗑,见众人传看刘卫东媳妇的照片,没人搭理她,抬脚往外走。
“大,妈,我先回去了。”
“你们家男人回来的时候,让他过来一趟!”韩殿臣愤怒吼了一声!
“你自己跟他说吧,你自个儿子都管不了,我更没招!”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韩殿臣气得手都在抖,“让大外甥笑话了,你那个哥,我真想掐死他!”
刘卫东笑了笑,“三舅,气大伤身,犯不上。”
“我们山东家有个事,叫庭前教子,老哥哥我跟你学学。”吃饱了饭的要饭那一大家子坐在炕头上,和韩殿臣拉起了家常,刘卫东则被韩翠岚拽到里屋,“哥你跟我说说草原上的事呗?我想听听!”
这丫头性格开朗,为人良善,倒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至于长相嘛……
二十上下的年纪,和东北人一样,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瓜子脸,圆眼睛细眉毛,脸型轮廓隐隐有韩家人的模样,虽然算不上艳绝四方的美女,但十分耐看。
“草原还好吧,可以骑马,吃肉,还能养狗熬鹰,抓兔子……”
“哥你说你在草原放羊,我才不信,我见过放羊人,他们一个个晒得黑漆寥光,手上全是老茧,你这手白白嫩嫩,一看就不是下苦力的人。”
韩翠岚性格爽朗,一把抓过他的手,晃了晃,“你说实话,你是干啥工作的?”
“我啊……”刘卫东暗道一声这个妹妹不但自来熟,还蛮聪明!
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我三舅和三舅妈。”刘卫东压低声音,“我是京城冷轧钢厂的厂长。”
呀……
厂长!
韩翠岚一听,眼睛瞪得圆圆的!
“哥,你们厂子是不是可大了,我听人说厂子工人每天都能吃一个大鸡腿呢!”韩翠岚眼睛亮晶晶的,刘卫东笑了笑,摇摇头,“哪有那么好,城里穷人过的日子还不如你们乡下呢!”
“唉!”
韩翠岚叹了口气,“我今年二十了,我爸说给我保媒,是县城啤酒厂的工人,可我不愿意……”
东北人性格直爽,肚子里藏不住东西,不到半个小时,这丫头就把自己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眼前这位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表哥全都说了。
刘卫东认真听着,一边摇头,这个妹妹真没什么心眼,妥妥的傻大姐一个。
“卫东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垫补垫补。”三舅妈端来一个托盘,上边放着一碗大米饭,一个切开两半的咸鸭蛋,还有一盘刚买回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猪头肉。
这大概是韩家能提供给自己的最好的饭菜了。
这一刻,刘卫东觉得来认这门亲是对的!
三舅这人,仗义!
就是刚才被他揍过的那个家伙……
“我有五个哥哥,我是最小的老疙瘩,刚才拦道抢你的是我四哥韩祚明,我大哥叫韩祚泰、二哥是韩祚举、三哥韩祚兴、四哥韩祚明、六弟韩祚全……”
刘卫东点点头,和老邢家一样,这又是好大一家子!
要是我妈还活着,估计我们家现在也一大堆孩子……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多生多育,谁家没个六七个孩子,出门都让人笑话!
“老四都是被你舅给惯得,以后你见一次揍他一次,这孩子再不管,将来就得进笆篱子!”提起儿子,三舅妈气得脸色通红!
我们老韩家这么多年奉公守法,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
“妈我哥才不是放羊的,他是……”
“咳咳!”
刘卫东咳嗽一声,韩翠岚这才闭了嘴,三舅妈一笑,“卫东你先吃着,你别光顾着胡嘞嘞,给你哥添饭!”
“知道了妈,真墨迹!”
韩殿臣坐在外屋,和要饭老头聊天,刘卫东吃完了饭也来到外屋,坐在炕沿边上,和众人攀谈起来。
“我们家早些年也有好几股闯关东来东北的,当时老家得有人看家庙,我们这股就没去,早知道现在穷得吃不上饭,还不如早点来了……”
老爷子姓王,听他说他们这一支还是鲁北名门望族,不过现在也饿得到处流浪讨饭吃了。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韩殿臣叹了口气,“卫东你家现在过得咋样?”
“我家还行。”刘卫东笑了笑,韩殿臣看他身上穿的这件破羊皮袄,摇摇头,这孩子也是个不说实话的。
“你们那不如这边,这边地好,一晌地一年能整七八千斤苞米,饿倒是饿不着,就是这手头紧巴巴……”韩殿臣又给自己卷了根烟,“卫东你别跟你舅客套,家里缺粮就开口,你舅没啥本事,弄点粮还是不成问题的。”
门开了,从外边走进来一个身高一米八,紫红脸膛的壮汉,一进门就嚷嚷起来,“我听马莲(韩祚明媳妇)说咱家来亲戚了?搁哪呢让我瞅瞅!”
刘卫东一看,好家伙,进门这人体格子比奥登格勒还健壮!
“三哥你下班了?”韩翠岚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两瓶啤酒,一包烧鸡,说道。
“嗯哪!”进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三韩祚兴,韩殿臣急忙给刘卫东介绍,“你今年三十出头了吧,那你得管他叫三哥!”
“三哥!”刘卫东应了一声,韩祚兴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从哪来,吃了没?”
“老三你有空管管老四,王八犊子,今天差点把你表弟给抢了!”
“我草他……个王八羔子,又出去惹事!今天看我不打死他!”韩祚兴火爆脾气,一听老四又不学好,直接走到厨房,拎起铁锹冲了出去!
“老四,你给我滚出来!”
刘卫东看着这位性如烈火的哥哥,吸了下鼻子。
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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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祖上就是闯关东过来的,过程之艰难,经历之曲折足以写上三百万字。有空试着写下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