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薏倏地一懵。
皇上!皇上竟然在里面!
浸月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胳膊,双双惊惶无措的看着那公公轻声推开了朱阁门。
“温姑娘,里面请吧!”公公笑容可掬的躬着身,示意她进去。
温如薏与浸月对望一眼,浸月虽也是满脸的紧张,但仍镇定的扶着她往阁内走去。
二人不敢抬头,走了三步便一前一后的伏跪下来,颤巍巍地叩首道:“民女叩见皇上!”
“平身!抬起头来!”
温如薏只听到那低沉威严中带着几分磁性的嗓音似乎就在她的头顶响起,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拘谨害怕,让浸月搀扶着站起身,却仍旧垂着眼帘不敢乱睨分毫。
梁岳将见自家义女果然吓得小脸发白,朝赵璟拱手笑道:“陛下,小女恐见天颜,请恕小女失仪之过!”
一听到梁岳将的声音,温如薏方知他也在阁内,不禁微微舒了口气。她按捺住敬畏,浅浅的掀起了眼帘,只见十步开外玉阶上的龙案前,一位着繁缛华丽的玄色暗纹衮冕之人正执笔在案几上勾勒着什么。晃动的九旒冕在那人的面容上投落深沉的旒影,只让人看到轮廓坚毅的下颌以及抿成冷冰冰线条的薄唇,透着无比的尊贵威仪。
温如薏心中一慌,再也不敢往上觑探,又低下了头。
如今,高高立于她面前的竟然就是大炎皇朝年方而立已与太祖齐名,雄才大略,智术无双的恭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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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俯视着案几上墨迹尚未干涸的仕女画,又浅浅勾勒了几笔,方略略直起身。旒帘微微晃动着,掩住了他幽黯的眼眸,他淡淡扫了眼阶下垂首而立,韶颜稚齿,楚楚动人的女子,复而看向梁岳将,慢悠悠的说道:“梁卿家,你这义女胆子小,胆识可不小!”
温如薏闻言,不禁缩了缩身子。
梁岳将哈哈一笑:“陛下,且不论勇谋,小女的这点胆识也只显现在遇到不愿去做的事情之上!”她这义女,胆小归胆小,但认定要做一件事,倒是勇往直前得很。不过如非她周遭有人相助,只怕她如今早被温道洪送入第五将军府去了。
“卿家何出此言?朕倒认为温姑娘十分有勇谋!”赵璟似笑非笑,朝侍立在龙案旁的太监挥了挥手。太监立即将画小心翼翼的收好,双手捧着退出了龙图阁。
能够说动夏侯彻助她脱离其父控制,继而能让大炎第一名将收为义女,此女不会如外表这般的柔弱。
梁岳将明白皇上所言之意,正要回禀,却听温如薏提起声音怯怯柔柔的小声说道:“皇、皇上,民女、民女资质笨拙,若非有墨如姐姐和二娘、浸月相助,定不会心想事成的!”
赵璟放下宫女奉至的热帕子,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梁卿家,昨日你似
乎说过,此次掳获曲律渥,其中有位女杏林功不可没,似乎名字也是叫墨如?”昨日听梁岳将提及有个女子用药引出旄山的茈虫,从而让羯羊大军几乎全军溃败,已对此女子生起了几分好奇。此时竟又得知那女子原来还是温如薏的幕后推手,不禁又生了几分兴味。
“禀陛下,正是此女!此女颇有机智,且医术不俗。故而,老臣在得知太后娘娘抱恙,太医们束手无策后,思虑着此女兴许能有用武之地,便带其回京。本欲在禀告陛下后,再领入宫中为太后娘娘医治!”
赵璟对梁岳将显是十分信任,也未犹疑,当即准了:“明日让她入宫为太后医治,如若医好了太后,朕自会重重的赏她!”
“臣遵旨!”梁岳将须眉微动,老谋深算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温如薏站在一旁,垂敛的眼眸中缓缓映入了一抹纹理细致、绣有朱红龙纹的朱芾,蔽膝前垂坠的汉螭纹玉佩微微晃动着稳步朝她而来。她的视线再往上一些,便看到了一抹修长挺拔的身躯在了她的面前。
赵璟负手而立,低头打量眼仍不敢抬头的温如薏,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对一旁的梁岳将说道:“梁卿昨日所请之事,待夏侯彻班师回朝之日,朕一同下旨!”
梁岳将须眉须目间添上了喜色,拱手一揖:“谢陛下隆恩!”看来,这下他不仅有了女儿,还要多半个儿子了!
温如薏全然不明就里,只在听到夏侯彻的名字时,脸蛋不自禁的红了几分。
此时,先前捧画出去的太监又手捧画卷躬身走了进来。赵璟扫眼太监手中的画,讳莫如深一笑:“梁卿,元宵晚宴不必出席,随朕出宫一趟!”
梁岳将心中一凛,抱拳以复:“臣遵旨!”
晚膳过后,安忠让年轻些的仆婢出府逛夜集去了,直把那些原先担心不能出去的小丫头们乐得差点跳起来。没过多久,府里头十来个下人就兴高采烈的结伴出了府。
元墨如见冬云与友儿自顾自的走了,不由好气又好笑,早前还巴结她巴结的紧,这转眼就给忘到了九霄外。
府里只剩下些年纪长的下人聚在暖和的大厅里吃着糕点唠嗑,等着晚些时候看皇宫里放烟花,也自有一翻乐趣。
元墨如向安管家提出出府逛一逛,管家一口应允,并派了两个憨厚老实的家丁随行。元墨如替泽儿换上了新衣服,与连婶并两名家丁一同出了府。
入了夜的袅阳城无处不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各家各户门前都高高的挂起了琳琅满目的灯笼,孩童们提着形态各异的小灯笼到处追逐嬉闹,欢笑声不断,淬染了满街的喜庆。夜空中燃放着绚烂夺目的烟花,远远飘来喜庆的萧管钟鸣声,当真是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的景象。
摩肩擦踵的曹门大街上,游人们蓦然闻到了一股提神的药香,寻香望去,便看到一名白纱覆面的纤挑女子手中提着一只红彤彤的鲤鱼灯袅袅行来。但见女子一袭穿云锦袄,腰束鹅黄长绦,绦上坠着个玲珑小巧的玉质小葫芦,玉葫芦轻晃之间溢出缕缕淡雅药香,端是风姿袅袅。可惜那白纱遮去了面貌,只在灯下映出朦胧的脸廓来,却愈发引人侧目。
元墨如似也觉得自己大晚上还遮着白纱太过引人注目,略一思虑,便走到了一个卖摇鼓面具的小摊前。她拿起一个红脸年兽面具,在脸上一比划,大小尚算合适。付了钱,她走到较暗处,取下面纱戴上了面具,再走出来时,已然与街上戴着面具的游人无异了,只是身上多了股让人心定神安的药香而已!
透过面具,她一双淡眸略显无奈的睇了眼手中的鲤鱼灯,自语道:“这下可好,连人也走失了!”只不过替泽儿买了盏花灯,转眼间她们就被熙攘的人流给冲散了。
不过她已与连婶说了,会去巽吾书斋看一看那景公子办的赏书会,连婶应会想到去那儿与她碰头。
思罢,元墨如提上花灯,走入了人群中,往前而去。
巽吾书斋靠近柳子湖畔,上下二层,据说书斋上那块金丝楠木的额匾还是皇帝陛下亲手所题的。书斋对面就是袅阳城内最大的梅萼绣庄,按冬云所说,这梅萼绣庄与巽吾书斋的同一个老板都是那名贯京城的新贵景公子。
越往巽吾书斋走,游人如织的街道上越是热闹,来往的游人无不兴奋的谈论着即将开始的赏书会。等离那两层阁楼的巽吾书斋还有三四丈远,元墨如便已走不过去了。
她只得转身走入一旁的食肆,好不容易在靠窗处寻了个地方,定睛往那被黑压压的人群塞满的书斋望去,斋前搭有一方台子,台子两侧垂着五盏精致的花灯,灯上题着笔力劲健的“闻墨赏书会”,彩灯流溢间衬得那五个字闪闪夺目。台上摆放着两排各五张桌凳,台中央的花梨木桌上则用红丝缎布盖着几件物事。
赏书会尚未开始,但人潮已挤得汹涌,四周围的店辅里挤满了如她一样无法靠近的游人。
她在街上探寻一翻,果然看见了连婶一脸焦急的抱着泽儿与两名家丁站在一间茶楼的大红灯笼下四处张望。她连忙招来小二,塞给他一绽碎银,吩咐他将连婶他们请来。
不一会,连婶抱着正咕噜咕噜吹着口水泡泡的泽儿走上了楼来。
元墨如怕他们不认得戴了面具的自己,连忙朝挥手。连婶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急步走上前,松了一大口气,“夫人,您果然来这了!”
元墨如接过连婶手中的泽儿,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方笑道:“人太多,这一不小心就不知你们到了哪,想着你应该会来这儿,便也没去寻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