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鼓初起,乌蓝的天际晓雾朦胧,寂静中弥漫着寒意。
两辆马车从天公将军府直奔未穹宫而去。一刻过后,一辆马车往丽正门驶去,另一辆则驶往了南水门。
南水门虽不比百官上朝而入的丽正门,宫门前却仍是亮堂如昼,侍卫把守于前,显得伟丽森严无比。
马车在宫门前数丈远处停住,浸月掀起绒幔,先下了马车,继而扶着温如薏下了车。
温如薏袅袅娜娜地站在车厢外,柔腻的眉眼间满是不舍,细声细语的朝车厢内的人说道:“墨如姐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元墨如裹紧温如薏借给她的白狐皮外氅,盈盈之中,方瞧见她今日竟梳起了高髻,不再随意以银带缚发,风髻雾鬓的梳妆让她少了几分清洒飘逸,却多了几分柔媚蕴藉。她懒懒地敛下幽长的眼角,皓如凝脂的鹅蛋脸上浮着浓浓地困倦。突地,她以袖遮颜,打了个呵欠,一脸困倦的朝温如薏叹声道:“大将军倒也真忍心让我与泽儿骨肉分离!”忆及泽儿笑如满月的小脸蛋,她心底又逸出一阵的不舍。
昨日三更半夜被赵璟等扔在李家废宅后,她自然不会傻傻的仅着一件单衣、赤脚走回宫去,而是溜个弯去了不远处的天公将军府“借宿”。孰料,梁岳将似乎早已知她会来,竟在大厅中等着她。梁岳将见她冻得瑟瑟发抖的进来后,立即命人引她去沐浴取暖,后来她便回到原先的卧房睡下。哪知,尚未阖眼睡上一个时辰,就被管家安忠唤醒,说是已备好马车送她回宫。
温如薏握住她一会就已冰凉的手,劝慰道:“义父说姐姐抵不过只会在宫中住上一个月。待姐姐为太后娘娘治好病,就可出
宫来了。泽儿有我与连婶照顾,姐姐且宽心一二吧!”
元墨如笑了笑,“有如薏费心照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纯善如温如薏,可曾思及,纵然只有月余时日,然而在深深后宫之中,祸兮何时,福兮何地,又岂能料到?
目送温如薏的马车驶远后,元墨如从腰间取下赵璟扔给她的令牌。宫门侍卫一见她手中的令牌,无不惊讶的互视了一眼,却未置多语,立即让她进了宫。
目之所及,前方奢华的宫殿悉皆被笼罩在暗沉的寒雾之中,让人瞧不分明其轮廓。
元墨如幽淡的眼底不复面对温如薏时的悠然笑意,目光沉凝,清寒如霜。她悠悠地在高墙伫立、深不见尽头的甬道间往前而行,一袭狐氅曳地,随着步履微微晃动,渐行渐远。
六名守门宫卫仍在好奇的揣测她的身份,何以她能持有皇上随身令牌?六人纷纷朝她望去,蓦然发觉那远去的女子窈窕的背影透着慑人的雍贵气质,仿佛这座巍峨的宫殿也匍匐在了她的脚下……
元墨如熟门熟路的回到荣观堂时,天色已见抹蓝,宫婢奴才等已安静而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她推开绿绮院的院门,采芙正巧自从霜房中走出来。她的小脸堆满疲倦,显然昨夜并未怎么歇息。
采芙抬眼一见元墨如,怔了一怔,立即神色惊慌的奔上前来,惶恐的福身道:“奴婢不知承医大人已起了身,未曾侍候,请承医大人责罚!”
看来她并不知元墨如昨晚被人掳出了宫!
元墨如扶起她,叹息道:“你照顾了从霜姑娘一夜,甚是辛苦了,我怎会责罚你?”见采芙神色间
仍有惧怕之色,她换了话题,“从霜姑娘昨夜可还好?”
采芙连忙点头道:“半夜里醒来了一会,还能说会话了呢!奴婢又替她换了药,就又睡沉了,这会还未醒!”
元墨如抬头看眼天色,秦芷珍约莫待会就会来引她去御药院报道。思即,她对采芙温和的笑道:“你先去歇息一会,才有精神继续照顾从霜姑娘!”
“奴婢不累!”采芙连连摇头。哪有主子起床了,下人却跑去睡觉的理?
元墨如知她忌讳,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是点头道:“待会我去御药院取几味药材回来,需煨药的用物,你能否去参事局替我领来?”
采芙颔首:“奴婢这就去!”说着,她欠了欠身,便出了绿绮院。
元墨如合上院落门,到房中仔细察看了从霜的伤势,替她重新敷了药后,这才回房换下了温如薏的衣裳。
依旧是白衣素袖,腰系乌玉药瓶,淡雅药香。她临镜理妆,镜中人云髻峨峨,双眉修长,潋潋淡色在眼底流溢,说不出的灵动狡黠。扶髻拈唇,顾盼嫣然,只可惜那笑靥中浮着一抹自嘲。便见她直视镜中幽韵撩人的人儿,凉凉地哼声道:“人面桃花,情致两饶,只怕真要招来一群不得了的蜜蜂了!”
自言罢,她从妆镜前拿起自将军府带出来的药盒,从中取出一只净瓶。又从瓶中取出几颗漆黑的丹药,以指捏碎,再将碎末放入了水盆里。眨眼间,那盆清澈的水已变得如同乌墨一般漆黑。
她收妥净瓶与药盒,以手就水,慢慢沾湿裸露的肌肤。
待她梳洗毕,门外已传来秦芷珍叩门的声音:“元承医,是时候去御药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