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宫自尽的废后李谡如竟然未死?在尸骸、遗物昭彰之下,天下人莫不以为她在穷途末路时选择了保留最后一份尊严,可原来这一切只是她设的圈套。她化名舟晋女杏林元墨如,瞒骗天下人的活着……
阳弦境尽管被绑缚得严严实实,动弹不了,可那张嘴可没被堵住,甚是嘲弄的道:“夏侯兄,当年搜寻李氏一族罪证,你也没少费心力,怎么就忘了前李皇后的奶娘正是姓孙?李府有一护院也是姓孙么?”
夏侯谨这会也没功夫计较他的语气,震惊的连连追问:“你怎么就能断定孙氏夫妇是李家旧人?是李皇后的旧仆?”
阳弦境乜着眼角望向孙氏夫妇,正色亢声地说道:“夏侯兄,你可知这二位是什么人?”
夏侯谨尤自震惊于元墨如是李谡如之事,怔怔望定并不吭声的孙氏夫妇:“她自称为奶娘……”奶娘?她真是李谡如的奶娘?据传前李皇后与奶娘感情极深,孙氏夫妇在李家颓败之前就出了府,后皇上也未命人搜捕他们将其流放。没想到,他们竟一直在袅阳城,为李谡如留着藏身之处。
阳弦境不再理会他,径自盯住依然笑吟吟的元墨如,颇为慨叹与遗憾的说道:“李娘娘,当年您孕有皇子之事为何不禀诉于陛下?那件事可是萧贵妃所致?”
当年李谡如歇斯底里的持剑闯入会宁宫,几欲让萧惜筠死于她的剑下,此事震惊了整个朝廷,引得原本就势同水火的李萧二族愈发剑拔弩张。尔后未过多久,萧惜筠的父兄相皆坠马致残,后虽未扯出幕后黑手,然无人不知此事是李家所为。当年所有人都不明白,素来大度的李皇后为何在一夜之间对萧惜筠恨入了骨髓?在此之前,纵然萧惜筠宠冠后宫、夺得了皇上的所有宠爱;纵然她以淑妃之位能与皇后平起平坐;纵然萧家在朝廷屡屡挤兑打压李家,风头已然盖过了大炎第一氏族,李皇后也未对她有丝毫微词……
那一日李皇后刺杀萧惜筠未果,被皇上禁闭坤宁殿整整一月有余。而待她禁足期满后,所有人皆发现,李皇后已变了个人。李萧二族在朝堂上的争斗终于蔓延至了后宫,直至李家势颓后废,李皇后焚毁坤宁殿而“亡”,一切终才止息……
原来,李谡如的所有转变全是因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儿,以她对萧惜筠的恨,她痛失骨肉的因果与萧惜筠绝脱不了干系。然而,这一切她竟能从头至尾的瞒着皇上,独自承受着痛彻心扉的怨与恨,以及天下人对她的误解!
元墨如的眼底掠过一抹苦涩,朗丽的笑意却未减分毫,“宿世殊胜缘浅,阳大人提这些前程往事作何?”她妙目睨向瞠目结舌的夏侯谨,眼底黠光点点,“眼下二位大人还是担心自己的处境才是正经!”
夏侯谨已没了先前的反抗,不过仍旧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元墨如。
阳弦境无所畏惧的笑了笑:“娘娘若
要动手,何需等到现在?您若怀疑还有谁跟踪而来,大可放心。苏笑生应早已钻入了您设的套中,除却我们三人,旁人并不知晓,皇上更不知晓。毕竟,看丢了您,皇上不会饶了我!”言下,自然是告诉她,今晚于孙家试探之事只有他们三人参与,且是瞒着赵璟的。
元墨如对他所言并不怀疑,阳弦境这只狐狸对赵璟的恭敬忠心不假,但在赵璟的眼皮下干些瞒天过海的勾当也不是没曾做过。
“阳大人怎知皇上不明你们的把戏?”元墨如确实未打算对他们如何,或者说她并未想抓他们至此。
她给孙氏夫妇的药本只是让他们备不时之需,那障眼的秘道也未通向何处,只是孙氏夫妇藏家私所用罢了。真正的“密道”只是孙家厨舍里的两口水缸。那是孙孔海找邻居酒馆借的,不大不小正好可容一人藏身。她们在到达孙家的隔晶,易容乔妆之后带着泽儿分藏于缸中,在一众暗卫的监视下,堂而皇之的由孙孔海送到了酒馆,随后便来到了如今的住处。
她走前曾告知孙氏夫妇可能会发生的数种状况,并叮嘱他们不到万不得以时的应对之法。她本希望他们不要曝露身份,以免别人知晓他们与她的关系。可她未料到,孙氏夫妇早已抱持随她远走的打算,对身份是否暴露并不在意,故而才一举将阳弦境三人抓了来。她知孙氏夫妇是替她着想,不好怎么埋怨,但实则此事让她确实头痛了。
堂堂朝廷命官无故失踪,必然会引起朝廷重视,赵璟自也想得到此事与她有关,对她的恼怒只会更甚,对她的监视更会立即转为严密的抓捕!
阳弦境自负一笑,“若皇上知道我的把戏,前提必然是已知道娘娘您现在的藏身之所。更何况,娘娘您可有察觉有人监视?”他跟踪至此地时,并未在宅子周围发现有异或埋伏,可惜他忘了元墨如不必挖坑、不必设井,只肖一指药末,便可让他从墙头载到网里,最后被孙孔海五花大绑的拧到她面前。其次,皇上若早知她转藏它处,怎么会不告知他?而以元墨如的机警,也不会发现不了有人监视。
元墨如最担忧的自然便是赵璟。阳弦境等人她尚有法子应付,若是赵璟也知道了她的藏身之所,她委实还不知要如何应对。
良久未插话的夏侯谨终于呐呐的开了口:“你抓我们来,身份已然曝露,不如随我们回宫请罪吧!”
阳弦境皱眉朝他看眼,似乎不懂夏侯谨今晚怎么总会出些愚蠢之言。他长叹口气,“夏侯兄,你以为过了今晚,我们还能记得见过谁?听到过什么?”
夏侯谨一怔,倏然醒悟。是了,元墨如医术如此妙佳,怎会不知用一粒忘魂丹就能消除他们的记忆?
元墨如甚为赞许的朝阳弦境笑道:“阳大人,虽然当年你与我非同路人,但你的智谋素为我钦佩,绝是不假!”
她此话一出,
自是验证了夏侯谨的猜测。她真打算使药让他们忘记今夜所知的一切!
夏侯谨与元墨如无二致的脸容浮起一丝苦笑,“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你随我们回去,皇上或许不会计较……”只不过是烧了一国之后的宫殿,瞒骗天下人诈死,胆大包天的下药弄晕皇上罢了……夏侯谨越想底气越是不足,猛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他脱口惊呼道:“元宠是你的亲子?”纵然是废后,却也是皇上的女人,她怎么能与别的男人生子?
阳弦境一怔,恍然惊觉。后妃,即使是被弃的后妃也绝不能与其他男子结合!
元墨如但笑不语,拿起案几上绘有细腻花纹的髹漆鞉鼓,轻轻摇动,当啷当啷地悦耳声音在凝结的气氛显得突兀。只听她脆耳的声音轻轻响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皇后以为该如何?”字字威沉的嗓音伴随铿锵的推门声骤然在所有人耳边回荡。
那一声乍然而出的皇后二字让元墨如心尖狠狠一颤,旋即剧烈的跳动起来。无端地,她睁大的双眸有股欲落泪的冲动,浑身更是簌簌地颤抖起来。除了惊愕与慌张,她竟然有一丝难言的悸动,这份被她压抑许久的情绪让她怔怔的定在了原地,没有转身伏地求饶,没有拔腿就跑……
原来,她竟在期待他来找她,期待他知道她就是李谡如,是被他所弃的李谡如!
在初初重遇之时,她的躲避、她的作戏,不过是为了掩饰她从未停止的对他的思念,掩饰她心底隐隐的期待,期待他明白她是谁!
阳弦境与夏侯谨却是暗叫声苦也,除却身子动弹不了的夏侯谨,阳弦境与孙氏夫妇已扭头望向了门边。
大敞的双扇门前,负手颀立着位不怒而威的冷峻男子,男子讳莫如深、锐利生仪的目光落在背对于他的元墨如身上。
孙氏夫妇一见男子,脸色刷地一白,登时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齐声颤呼道:“草民参见皇上!”李谡如当年初入宫,也曾甚得皇上喜爱,李家圣眷亦隆。有一年,李谡如之父李功甫大寿,皇上屈尊陪同李谡如回府替国丈贺寿,此等隆宠,让李功甫好不风光。而他们也有幸沾得龙颜,见到了小姐所嫁之天子的模样!没曾想,他们今生竟还能见到皇上,可惜如今这种相见,只能让他们害怕惶恐,早已没了当年的欣喜欲狂。
赵璟步履从缓地踱入了屋里,张先躬身随后进来,难掩惊诧的注视了元墨如纤挑的背影好半晌,连忙又替阳弦境松了绑。
阳弦境满脸苦笑的伏身下去,“臣叩见皇上!”原来,皇上当真早已知晓元墨如不在孙家之事了,更已知晓她藏身于此处!
赵璟慢慢从元墨如身上收回沉利复杂的视线,挑眼扫向阳弦境以及满脸通红、一身女装、神似元墨如的夏侯谨,似笑非笑的道:“二位爱卿倒是闲情雅志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