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银子,那你今天出来替我们当船夫,也有银子拿?”胡可听到这里,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银子,不然谁来!”船夫笑道:“圆堡里的老爷已经说过了,一天两百文大钱,听候二位老爷吩咐,去哪里都行,晚上去码头账房领钱,这个就是凭据!”说到这里,那船夫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来,指了指上面的印记:“那,送二位上岸时便可以去盖一下印,一个印值两百文大钱,见印给钱,绝无欺瞒!”
“项公,这个周可成行事还真是有趣!”胡可转过头对项高笑道:“做事情还这么一板一眼的!”也难怪他觉得好笑,在他看来周可成就是这里的官府,既然是官府要老百姓做事情还要付钱?直接发一份帖子征发就好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你觉得很好笑,我可不这么觉得!”项高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又向那土著船夫询问了一些事情,随着询问的进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到了最后已经宛如黑锅一般。胡可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但也不敢插口说话,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候。过了约莫半响功夫,项高长叹了一声:“罢了,今日我有点累了,先回去吧!”
“这个——”那土著船夫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位老爷,您这么早回去,恐怕码头的账房会扣我的钱,要不我带您在河上转转,再过个把时辰再回去吧?”
“也好!”项高叹了口气:“那就往僻静处转转吧,我想钓钓鱼!”
那船夫听项高满足了他的请求,十分高兴,应了一声便将船向河边僻静处划去。两人取了鱼竿,项高坐在船首,一言不发,胡可靠过去低声问道:“项公,您方才都看到了什么,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项高叹了口气,道:“夫子曰:国之至宝者,民之信也!是以商鞅欲变法,先以城门立柱,以小事而得信于民,然后可行大事。周可成能得信于群蛮,又有何事不可成?东南出了这等豪杰,朝廷却一无所知,你叫我如何不忧虑?”
“这个——”胡可听到这里,顿时哑然,此时他心中也有几分后悔:“那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反正也没有与那周可成见面,他说的那些事情我们只当是没听到就是了!”
“糊涂!”项高冷笑了一声:“朝廷一日不平倭寇,就一日不能他顾,若是不出奇策,朝廷要多少年才能平定倭乱?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你看看这里才几年功夫,要是给他十年时间,那这里会是怎样一番局面?那时候东南海疆还有一天宁日吗?”
胡可被项高这番话说的哑然,半响之后方才问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见,一定要见!哪怕是在这里等上一年半年,也至少要见那周可成一面!”项高斩钉截铁的说道:“有些事情只有见了面才可以谈,才有得谈。而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眼下他对大明是一清二楚,我们对他可是一无所知,多知道一分,将来对付他才多一分把握。既然他要出力灭倭,那很好,就借了他的力量灭倭,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他。早一天灭倭,就早一天对付他!”
“也只能如此了!”胡可叹了口气:“我当初在安南见到此人时,觉得实在是人才难得,想为国家得一英才,却想不到——”
“此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项高打断了胡可的话:“只是世间大奸大恶之徒,必有过人之处。这周可成才具过人,能得信于群蛮,却不尽忠于朝廷,自成一体,我等既然食君之禄,岂能坐视不理?”
两人说到这里,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垂钓。胡可向那船夫打了声招呼,那船夫便掉头向码头划去。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便靠了岸,胡可先上了岸,又伸手扶着项高上岸,那土著船夫背着两人的物品跟在后面。他们穿过泥泞的街道,穿过排列整齐,用原木和粗粝的石块建成的小屋,突然那船夫抢上前,对胡可道:“老爷您应该识字吧?”
胡可看了看那船夫,点了点头:“识字,怎么了?”
“太好了!”那船夫笑道,指着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上悬挂的一块木板:“可否劳请老爷您替我念念?”他不待胡可询问缘由便笑嘻嘻的解释起来,原来那块木板便是兰芳社在当地的告示牌,每当需要从当地土著招募人手的时候,就会提前一个集市将所要招募的人员数量、条件、给予的待遇等等公布在木牌上,由于当地土著人几乎都是文盲,因此平日里都会有专门的人员在一旁宣读,这次却没看到,想必是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我小弟去当学徒便是从这块木板上看到的消息!”土著船夫笑着说:“只可惜我年纪太大了,这边招人很奇怪,若是十一二岁半大孩子哪里的人都要,甚至女孩都要,可若是成年人,那就只要道卡斯人和凯达格兰人以及周边一些村社的,我是远处来的,所以几次都给刷下来了。”
“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女孩都要?”项高被那土著船夫的话勾起了兴趣,上前问道:“你可知道原因?都拿去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学徒呗!和我小弟一样!”土著船夫讶异的看了项高一眼:“听那大掌柜的说半大孩子就好像一张白纸,学什么东西都比大人学的快些,反正当上几年学徒,把手艺学会了正好身体也长成了,正好用上!”
“嗯,一张白纸?这个比方打得好!”项高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点头,觉得周可成这个比方倒是与佛家里的知见障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人能将高深的道理寓于平实的语言之中,果然是才智过人,像这样的人若是一心做贼,对国家的危害反而更大。想到这里,不由得愈发忧心起来。